萬曆十八年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有組織有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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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七章有組織有紀律

    濟南城靠南門那邊的大街邊上，最為顯眼的便是那有三層高的柳紅苑了。平日濟南城的達官貴人，很多都是要光顧這裡的，不用問，這裡便是一座妓院了。能讓濟南城的達官貴人們經常流連此處，除了這柳紅苑的老鴇經營有方之外，最主要的是這裡經常有南邊從揚州那邊弄過來的瘦馬，這可是那些貴人老爺們的最愛，就連兔相公都是隨便挑。

    那老鴇只是明面上的管事，這實際上的東家卻是濟南城中的一個縉紳，這個人叫閻文廣。要說起來，這老閻祖上也是中過進士的，那可是有官身的。一般士大夫那是不屑去做這等買賣的，若是被人知道底細了，那可是要遭笑話的。若是想進一步在朝中有所作為，這樣的事情那可是萬萬干不得的，說白了這就是有損清譽。可是到了老閻這一輩，因為只是中了舉人，沒能進一步往上升，這官場上便有些混不下去了。老閻打小就嬌生慣養的，要說起來也是什麼也不會，反倒是市井之間的玩樂之事弄得很是明白。濟南城中上哪裡吃好吃的，哪家的姑娘讓人有胃口，什麼樣的打扮最能讓俊俏的姑娘看上眼，打馬吊怎麼使暗手，推牌九跟誰可以對縫，等等等等，諸如此類，說白了，這老閻年輕那會兒那就是一個十足浪蕩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

    這般玩樂，家裡有錢還湊合，沒錢了，那可就是在敗家了。好在老閻腦袋卻是不混，知道他自己這般玩樂的根源，等到成了家，也是開始琢磨起來這生財之道了。但是奈何他除了吃喝嫖賭，那就是什麼也不會了。後來跟他一起玩的哥們給他支了一招，那便是開了這柳紅苑。哎，還別說，這老閻干別的不行，開這妓院他卻是門清。什麼樣的姑娘招人喜歡，到了裡頭都有什麼樣的活，清倌人什麼樣的最能掉那些嫖客的胃口，平素都要打點什麼樣的人。老閻一幹上這妓院，那真是如魚得水，再加上他那般平素就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的吆喝，他這妓院還真是馬上就乾的紅火起來。

    這買賣一做大，老閻和這濟南府中各色人等的交往也是更加的多起來。要說現下他最怕的，便是這日子不安穩，有人鬧事，那他可就賺不到錢了。去年這時候，他就是提心弔膽了好長時日。去年濟南城中那些教民因為打砸了朝廷的稅監衙門，最後可是招來了官兵的。那些亂民倒是沒有對他這買賣有什麼企圖，這也是因為當時那些人都頂上了那稅監衙門。可是後來的軍兵卻讓他著實肉疼了一番。這年頭，當兵的和亂民那是沒什麼區別，朝廷的軍兵一來，亂民沒抓多少，這濟南城中的各處買賣店鋪他們倒是沒有少霍霍。他這裡軍兵過來，姑娘可是隨便睡的，睡完了非但不給錢，還要從他這柜上拿錢。那段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了的，那柳紅苑的老鴇便是當年他的一個相好，那陣子可是一天到晚到他眼前抱怨。可是抱怨他也沒有辦法啊，他就是一個開店鋪的，雖說和濟南城中各色人等都熟悉，可是那些人現下也是沒有辦法啊，都是自身難保，誰還能想到他啊。

    好容易熬過了那段時日，回頭一算，那半年功夫，愣是沒有多少進項。好在後半年，這買賣又好起來，這日子也是太平了。

    可是這萬曆二十九年剛過，開春沒幾天呢，這濟南城中卻是又鬧起了民變。這次這些人卻不是打著什麼信那無生老母的旗號了，而是直接打出了反對稅監，打倒皇帝的旗號。這就是明顯的造反了。老閻一看這架勢，回家就在背後罵了起來。心說你們這些窮鬼，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沒事造什麼反，你們不怕掉腦袋，可是我這買賣你們可是要給我霍霍了。他的關係，他的根系都是在這濟南城中，出了這城，他別的地方可就沒有現下這些關係了，他除了身上的銀兩外，和一般人也是沒什麼區別了。

    二月初八那天，他在自家店鋪里可是眼瞅著一群窮鬼手裡拿著刀兵，奔那濟南府衙去了。濟南城中的守軍，也不知道是怎麼的，竟然有的也是跟了這些造反的去攻打那府衙。濟南城中也是有藩王的，那藩王府里也是有兵馬的，但是那數量實在是太少，跟現下這些造反的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閻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往後可是沒什麼好日子了。他倒是果決，馬上就關了門，然後把自家的銀子都是存到了那泰和錢莊裡，換成了銀票。他知道，這泰和錢莊有個規矩，誰存錢，誰來取，不是本人，人家根本就不給你。取錢的時候可是要對那密碼的，密碼錯了那肯定是取不了的。再說這泰和錢莊在別處還有分號，這邊的若是讓這些亂民給攪了，那他也是可以到外地去取的，反正就是一句話，這錢是瞎不了的。

    當日晚間，四處就傳來那些亂民攻下了知府衙門，攻下了德王的府邸。連著德王一家都是給砍了腦袋的。知府老爺那就更不用說了。老閻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知道接下來該是對這濟南城中的各處商鋪進行清洗了。這些亂民，平素都是窮的不行了的那份，你還能指望他們現下老實了。所以他趕緊把店鋪鎖好，貴重東西都是埋了起來。那店鋪裡邊現下就剩下一處空房子了。至於那些姑娘，則是分散了開來。

    就這樣，膽戰心驚的老閻等了一晚上，結果他預料中的亂子卻是沒有發生，這濟南城中，除了知府衙門和德王府被亂民攻破後，城中其他各處的買賣，竟然沒有被騷擾。第二天一早，竟然有人打著銅鑼，高聲叫著說是讓大傢伙該幹什麼幹什麼，他們這些造反的，只是反了那些貪官和皇帝，至於百姓，都是和他們一樣的人，他們是不反的。包括城中的縉紳和大戶，只要奉公守法，那就是該幹什麼幹什麼。不過卻是有一點不一樣，要交稅，但是這稅和現下那稅監衙門收的比起來，那真是太少了。

    沒有被騷擾，還能正常營業，眾人都是覺得奇怪。一上午的時間，大家還都是覺著這是在做夢，可是有的商家終歸是架不住人家忽悠，還是開門做起了買賣，哎，還別說，真是沒有人來搗亂，只是看到那些造反的排成一隊沿著大街巡邏。昨天有許多濟南城中的青皮無賴想趁著這亂子占些便宜，現下竟然是被人家抓了起來，當著眾人的面，宣布了這些人的罪名，然後斬首示眾。

    這消息一下子就在濟南城中傳了開來，做買賣的自然是放心起來，都是紛紛開業。老閻心裡此時卻是七上八下的，心道這就行了，真的沒事了。

    可是接下來幾日，還真是就是這樣，就連外邊的商販進到這城裡頭，也是該幹什麼幹什麼。這些造反的，儼然已經取代了地方州府衙門。而且老閻還從城外進來的人口中聽說了這次造反，可不是這濟南城一處，山東各處州府，現下都是鬧了民變，大的城池都是被這些亂民占領了，但是各處都是和這濟南府一般，都是沒有怎麼禍害做買賣的，都是只針對州府衙門和收稅的太監。

    老閻一聽到這裡，知道這應該沒錯了，趕緊回去重新開了業，而且還放了一掛炮仗，那意思提醒城裡的諸位，我這邊又正常營業了。

    瀋陽城現下已經算是遼鎮的新中心了。官面上雖然沒有名號，但是實際上這規模卻是達到了這稱號。

    城中心一幢四層高樓中，魏剛正在看著手中的消息，這是李豹從京師那邊發給他的，說的自然是山東老劉他們家鬧造反的事情。

    「呵呵，這個馬壯，倒是把咱們家不少東西都教給了這老劉的人，不過不管怎麼說，這老劉看來也是有本事的，其志不小啊，我此前還真是沒有在意，卻是沒有想到這老劉竟是和一般鬧造反的有如此大的卻別。有組織有紀律，只能是這麼說了。可惜了，最後都要為咱們來做嫁衣，可惜了這老劉，說起來也算是個梟雄了。小鐵，歸化城南邊那些軍鎮現下可是探查的明白了，山東那邊一鬧，咱們這邊可是要給他們一個助力的，拖住山西和陝西的邊軍，呵呵，到時候咱們那位萬曆皇帝，實在沒有招了，便會讓俺們遼鎮兵馬進關了。」

    「老爺放心，一切都是按照計劃來的。現下還沒有出現漏子。」

    「嗯，這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