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後宅,晉王朱敏淳臉色有些難看的坐在那裡,在上首的位置是晉王妃李氏,她是朱敏淳的母親,此時屋子裡面只有母子兩個人。
老晉王死的時候,朱敏淳才九歲,王府裡面這麼多年,基本上都是李氏在做主。
「你不想去北京?」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李氏淡淡的說道:「說說你怎麼想的吧!」
朱敏淳抿著嘴,怒氣沖沖的說道:「什麼去北京,還是不把我們像豬一樣養起來,在哪裡不是一樣,在太原,至少沒人敢管著我們。」
「去了京城呢?讓做什麼,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情。」
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他當然知道兒子為什麼會這麼想,現在在太原,晉王府的地位根深蒂固,雖然不能出城,可是還是能夠在太原城裡面行走。
在太原這個地方,晉王府的權勢很大,即便是犯了事,那又能怎麼樣?
可是去了京城呢?八百雙眼睛盯著,稍有不慎,估計就會被人管著,兒子不想去也是能理解的。可是李氏也知道這是你想去或者不想去的事情嗎?
當年朱允炆對自己的叔叔都下得去手,現在的皇上會下不去手?
只不過當年藩王傭兵,朱允炆的顧忌很多,可是依舊敢那麼做,現在的藩王有什麼?你敢造反嗎?天下哪個藩王敢造反?
靖難只能發生在以前,但是絕對不會發生在現在。
「那你想怎麼做?」李氏看著兒子,淡淡的說道。
朱敏淳直接冷哼了一聲說道:「我就是不去,能怎麼樣?還能把我抓到京城去?」
「不去也行。」李氏點了點頭:「不過你也還是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去鳳陽。」
朱敏淳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李氏:「去鳳陽做什麼?」
「被奪了爵位之後,不去鳳陽去哪裡?去守靈,那裡的皇族子弟不少,你去了也能和他們作伴。」李氏淡淡的說道:「對了,你喜歡的那對瓶子記得帶著。」
見到李氏這樣的態度,朱敏淳怒氣沖沖的說道:「他敢奪了我的爵位?」
「咱們晉王一脈的爵位好像被奪過吧?」李氏看著自己的兒子,繼續淡淡的說道:「再說了,你還有兄弟,你放心,你去了鳳陽之後,我會按時按日子給你送銀子,不會讓你過的太艱難的。」
朱敏淳頓時語塞,他慌了,怕了,如果真的如母親所說,那自己豈不是完蛋了?
在朱敏淳這邊糾結的時候,太原城裡面的欽差行轅,王錫爵正在喝茶,在他的身邊還有兩人,一個是禮部右侍郎宗申,另外一個是司禮監隨堂太監張朝。
這個張朝雖然只是司禮監的隨堂太監,可是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東廠辦事太監張鯨的乾兒子。
這一次他跟著來,主要是代表東廠和司禮監。
在每一個藩王府裡面,活躍著的太監都非常多,要說這些人裡面沒有東廠的人,王錫爵都不相信。天下太監一家親,天下太監都姓東,這話不是白說的。
「兩位,明日咱們就要去王府了,兩位可有什麼要說的?」王錫爵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說道。
沒等宗申開口,張朝先開口說道:「王府的內侍就交給咱家了,王閣老放心,絕對不會出錯的。在出京之前,乾爹已經交代了,這一次一定要把事情辦得漂亮。」
對於東廠的大太監張鯨,磋磨一個藩王府的太監,基本上沒什麼難度。
不服氣就把你調回宮,到了京城,搓圓捏扁還不是張鯨一句話的事情,甚至連話都不用說,一個眼神,直接死無葬身之地。
作為張鯨的代表,張朝有這個自信,沒人敢出這個頭。
王錫爵點了點頭,雖然有點不喜歡張朝的態度,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是來做什麼的。同時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次需要張朝的配合。
「那就有勞張公公了!」王錫爵笑著說道。
一邊的宗申捋著鬍子接口道:「咱們禮部是掌禮法的,下官會盯著的。」
王錫爵再一次點了點頭,雖然宗申說的簡單,可是王錫爵卻知道他這是什麼都說了。禮法,這玩意是要命的,尤其是對藩王。
你要是聽話還好,不聽話的話,一個失禮你就完蛋了。
王錫爵知道王府的屬官就交給自己了,這一點王錫爵也有信心,與東廠磋磨太監一樣,內閣大學士磋磨一個官員不要太容易。
開藩禁是內閣推動,皇上同意的,你不同意,那好,你是不是圖謀不軌?
要不就把人調走,吏部一紙調令,西北西南,你自己選,想去哪裡去哪裡。大明這麼大,缺少官員的地方多了去了,給你升官,走吧!
第二天一早,三個人就出發去了晉王府。
晉王府這邊,晉王朱敏淳帶著王府的大小屬官和太監在迎接。王錫爵這一次是欽差,那是皇上派來的,還有聖旨,朱敏淳自然得接出來。
王府中門大開,一行人在見禮之後便走進了王府。
香案擺好,晉王帶著眾人跪地,王錫爵宣讀聖旨。
聖旨的內容倒是不複雜,就是與晉王相商開藩禁之事。接了聖旨之後,王錫爵一行人就入住了晉王府,第一天什麼事情都沒談,時間基本上都花在了盛大的迎接儀式上。
接風洗塵的宴會一直持續到了很晚,王府還安排了侍寢的侍女。
總之就是一句話,吃好玩好睡好,只不過無論是王錫爵還是宗申吃喝都行,侍寢的女人就沒要。要說吃喝是應有之意,接受侍女就有些過了。
大臣結交藩王是大忌,這種犯忌諱的事情,兩個人也不傻,自然不會幹。
到了第二天,終於開始談正事了,只不過幾個人分開談,王錫爵去見晉王和老王妃。宗申去見王府屬官,張朝則是去見王府的管事太監。
三個人分三個方向擊破,玩的就是一波流。
反正王錫爵是沒打算給晉王府機會,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這一次我就不是和你商量的,我就是來牽你走的。
在晉王府的會客廳裡面,王錫爵坐在側坐,笑眯眯的喝著茶。
主座上,晉王朱敏淳面沉如水的喝著茶,在他的身邊,老王妃李氏則是在打量著王錫爵。事實上這位大明的內閣大學士,年紀真的很小。
申時行、余有丁和王錫爵三個人一榜狀元、榜眼和探花皆入閣的事情,即便是身在太原的老王妃李氏也有所耳聞了。
這是大明立國以來從來未有之事,想讓人不震驚都難。
在這三個人之中,余有丁年紀最大,王錫爵次之,反而是身為首輔的申時行最小。不過王錫爵雖然比申時行大,可是也不過大一歲而已。
五十三歲的王錫爵,保養的很好,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坐在那裡看著真的很年輕。
可是沒人敢小瞧這位內閣大學士,敢以開藩禁這一點為施政舉措,可見其野心。關鍵是他還入了宮裡那位的法眼,這就更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晉王府現在被王錫爵拎出來,老王妃李氏就更不敢怠慢了。
「王閣老,這一次開藩禁,不知道朝廷準備怎麼行事?」老王妃李氏看著王錫爵,開口問道。
雖然稱呼上是老王妃,可是真的論起來,她的年紀並不大,今年也不過三十六歲。坐在那裡別有一番風韻,只不過王錫爵對此視而不見,連頭都不敢抬。
事實上就是不敢抬,王錫爵現在也得加倍小心。
如果這位晉王妃放得下臉撒潑,弄出一個自己失儀的罪名,那自己就完蛋了。調戲已故晉王的王妃,這盆髒水潑上就拿不下去。
無論皇上如何力挺自己,自己都得回家,什麼開藩禁,什麼理想,全都完蛋。
所以王錫爵禮儀做的很到位,語氣也很平和,他的態度就是和平協商,要是刺激到了晉王府,真的與自己玩同歸於盡,那就真的完蛋了。
「回王妃,這一次開藩禁,是朝廷商議的,也奏請了皇上。」
「朝廷的意思是將晉王府一脈遷回到京城,在太原的產業和田地,可以留人打理,也可以兌換為京城的田地和產業。」
「為了安頓晉王一脈,皇上願意拿出皇莊的土地來安頓。」
事實上朱翊鈞的皇莊很大,只不過現在的朱翊鈞已經過了依賴皇莊出產弄錢的階段了,把皇莊的土地脫手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以皇莊的土地置換藩王的土地,也算不上什麼大事情。
另外就是京城內外有很多的官田,也可以用來安置他們。
新作物開始推廣,糧食必然會大收,接下來的幾年或者十幾年,土地的價格絕對會下跌的很厲害。除非人口暴增,土地的價格才會漲回來。
可是朱翊鈞很有信心,十幾年後大明的百姓絕對不再是土裡刨食。
聽了王錫爵的話,老王妃李氏微微一愣,倒不是因為她不滿意,而是這個條件給的太好了吧?遲疑的看著王錫爵,李氏開口問道:「此言當真?」
一邊的晉王朱敏淳也抬起了頭,宮裡的那位居然願意用皇莊來換自己的太原的田地?
那可是皇莊的田地,要知道皇莊的土地,那就沒一塊是荒蕪的土地,全都是上好的良田,豈是太原這邊的土地能比的?
「當然!」王錫爵笑著說道:「陛下金口玉言,怎麼會是假的呢?」
事實上朱翊鈞準備拿到晉王府的土地之後就賣了,至於賣給誰,當然是那些晉商。反正他們愛囤地,那就讓他們屯好了。
趁著現在把這些地變現才是王道,把土地留在手裡面,呵呵,遲早有他們後悔那一天。
「不過這兌換比例可不是一畝換一畝,而是三畝換一畝。」王錫爵又補充了一句說道:「這可是陛下對晉王府的照顧。」
「要知道陛下的皇莊也有限,天下的宗親這麼多,一旦皇莊分完了,那就只能用官田了。」
這也是王錫爵想出來的損招,先到先得,過期不候。
這個倒是沒有出乎老王妃的預料,三畝換一畝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要是一畝換一畝,那才是怪了,這個倒是能接受。
「那店鋪呢?」老王妃李氏再一次開口問道。
「可以折銀,也可以兌換京城的鋪戶。」王錫爵再一次開口說道:「王府要覺得不合適,自己賣掉也可以。」
朱翊鈞準備的店鋪在哪裡呢?
在西郊,未來的皇族聚集區,也就是朱翊鈞準備開發的西郊皇族新城。在那裡將會建起親王府邸郡王府邸鎮國將軍府邸等等,這些人可都是有錢人,你不建造一個商業街對得起自己?
這個地方,朱翊鈞是準備花大力氣搞得,將來必然是寸土寸金的。
按照朱翊鈞的計劃,先把藩王的店鋪收上來,然後賣給當地的商人,銀子拿到手,然後在西郊開建。開建的同時,開賣店鋪。
這些店鋪的主要銷售對象就是京城的勛貴勛戚以及各地的豪商,朱翊鈞不相信這些人會意識不到那個地方的商機,那裡必然成為京城頂級奢華的地方。
這樣流動資金就有了,這個項目如果操作得到,必然能大賺一筆。
這要是放在後世,一個地產項目,還沒開建就預定了這個國家頂級的存在入住,那周圍的地皮得炒成什麼價格?打造頂級奢華皇家社區。
朱翊鈞都準備在那裡給自己弄一座行宮,目地就是提升那裡的格調。至於親王們會不會虧本,那就看新城的商鋪將來會是什麼價了。
要是炒得高了,估計他們都能大賺一筆,地方上的商鋪,那能和京城頂級cbd相比?別開玩笑了。這也是朱翊鈞給他們的最後一點香火情。
當然了,這也不是白給的,而是需要他們支持自己的一項重要決議。
老王妃李氏和晉王朱敏淳當然不知道王錫爵說的商鋪現在還是一片荒地,聽到王錫爵這麼說,心裏面都有些感覺不真實,真的是這樣?
「那朝廷不需要我們晉王府做什麼嗎?」老王妃李氏還是感覺有些不妥,這麼好的條件,還不在有藩禁,能做官,能讀書,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一點?心裡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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