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獨尊 第四一六章 滅世廣場

    黑暗無邊，沒有一絲亮光，沒有一絲方向，沒有一點存在感，仿佛自己也化為一片黑暗。

    一個人在無邊的黑暗中行走，沒有人陪伴，一步兩步，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仿佛已經走出百年，一個人在黑暗中行走。恐懼，無助，各種情緒滋生又自行散去。

    孤獨、寂寞，永遠是修士需要忍耐，需要跨越的第一步。

    仿佛走了百年，一個人在黑暗中孤單的行走，但在外人看來，只不過走出了十幾丈距離。但這百年卻是神魂經歷黑暗的百年，在無邊的黑暗中，林城永遠向著前方前進，他渴望光明，但他清楚，光明只能在前方。

    百年間黑暗中孤獨的行走，百年間黑暗中對光明的渴望，讓他的識海升騰的一顆顆拳頭大小金黃色火球更加純粹，火，意味著光明。

    一步跨出，林城腳步微微一頓。

    黑暗陡然消散，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腳下是忙碌的漁村。輕柔的海風帶來大海咸腥的氣息，漁村中一名名漁民在忙碌著，他們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這是多麼熟悉的畫面，而此時林城就站在山頂。

    神色平靜，林城一步步自山頂走下。遠方突然捲起漫天的氣浪，這氣浪蘊含極高的溫度。漁村村民瘋狂的呼喊，呼喊著剛剛出海的村民馬上返回，呼喊著玩鬧的孩子躲進屋裡。

    一名鬚髮皆白衣服上下被補丁填滿，手拿旱菸袋的老者在林城身旁費力的呼喊：「小城子，小城子你在哪裡！」

    「小城子！」

    「小城子！」

    一聲聲呼喊焦急中帶著不斷的咳嗽聲。爺爺，在危險來臨前首先想到的是林城在哪裡。

    林城停下腳步，微微閉上雙眼，鼻息微微抽動，眼角微微濕潤。

    「爺爺，我們會再見，我們會在前方再見！終有一日，我們會再見！」

    抬步向前，千丈高的氣浪夾裹著劇烈的高溫席捲向林城，席捲林城身後的小漁村。那劇烈的溫度瞬間將林城身上的衣物烘乾吹散，瞬間將他的皮膚風乾，將他的人吹成一堆枯骨，也許下一刻在劇烈的溫度和強大的衝擊力下，這堆枯骨也將蕩然無存。

    氣浪漫過林城小時候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山頂，氣浪毀滅一切。氣浪所過之處一切都已蕩然無存，只有一道身影，神色平靜無波向著大海走去。

    滅世廣場外所有人齊聲鬆了一口氣。

    在滅世廣場上停步就意味著有可能猶豫，如果猶豫或者彷徨，那麼就意味著很有可能難以前進。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林城這一停頓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現在看林城渡過這一關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分外擔心。這剛只是百丈就停頓了一下，看來前景不妙！

    林城經歷一生中最難忘那一刻，永遠銘記的那一刻，他走過漁村，穿過氣浪，他用了一個時辰，現實中他只是在滅世廣場上跨過百丈。

    大海中起起伏伏的木板，木板上一名身著藍色戰裙的女孩緊閉雙目，皺起的沒有顯示出即使是昏迷中她都在承受無比的痛苦。

    海水中小男孩一手扒著木板，一手握著一把魚皮纏把的短刀。那短刀高高舉起，刀尖距離女孩的脖頸只有兩寸距離。

    「殺了她！是他為爺爺引來了這場災難！」

    「不能殺她，她也很可憐，她的親人也死在那個人手裡。」

    「殺了她，如果不是她，爺爺就會不會死！」

    「不能殺她，她是無辜的！」

    一個個完全相反激烈衝突的念頭在少年飛腦海里激烈的交鋒，手中的短刀也在微微顫抖。

    一步步走來的林城停下腳步，看著少年神色平靜，聲音悠遠：「問一問你的內心吧，其實你只是對報仇感到絕望，你自己想像不出仇人的強大，那超出你的理解範圍。你膽怯了，你失去了信心，你不知何去何從，你在遷怒別人。遷怒最愛你的人，遷怒你最愛的人。」

    海面上林城一步步前行，神色平靜。少年緩緩收起短刀，推著木板向岸邊游去。

    滅世廣場外所有人再次鬆了一口氣，有些人則是臉色悲苦。這林城到底在幹什麼？怎麼走一會兒就停下一步，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七上八下。

    叢林中瘦弱的少年背著不能動不能言的少女，左手扶著少女的臀部，微微弓著身，握著鋒利的短刀的右手非常沉穩。在他們面前一隻吊睛猛虎擋住了去路。

    一聲虎嘯，吊睛猛虎撲向兩人。少年可以躲開，但躲開就意味著少女的腿會受到老虎的攻擊。一個是自身的安全，一個是少女的安全。身體是自己，少女和自己的關係只是她的到來讓自己的爺爺死了。如果躲開還可以伺機殺死老虎，如果不躲，可能自己會受傷，而且至少是重傷。

    少年沒有任何遲疑，微微側身右臂伸直，直接將短刀刺入猛虎的咽喉，左臂飛快抬起擋在胸前。

    一刀刺吼一刀絕殺，猛虎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右臂斷裂，猛虎的左爪抓在少年的肩膀上，帶下一大塊血肉。猛虎的右爪從他胸前划過，在即將掃到少女腿部時被一隻手托住。左手鮮血模糊。

    少年面色平靜，身上三處重傷，少女毫髮無傷。

    從旁路過的林城神色淡然，他的右臂完全斷裂，他的右肩血肉模糊，他的左手齊腕而斷，五根手指根根碎裂。他神色淡然的停下腳步聲音悠然道：「既然選擇守護，就意味著你的心已經愛上了對方，你會守護她一生一世。」

    話音未落，林城飄然遠去。

    滅世廣場前許多人慾哭無淚，許多人擦著冷汗，許多人則若有所思，還有許多人臉色沉重。

    加上林城共五百三十三人，一人已經失敗，而林城看這樣子隨時有可能失敗，至今為止別人都是大踏步前進，而林城則停頓了三次。

    林城一步步前進，他看到少年奮力搏殺狼群，他看到少年一次次看向少女的眼神從兇惡變成憐愛。他看到少年一次次的在艱難的選擇中掙扎。他不後悔自己曾經的選擇，他既然選擇守護，既然選擇原諒，他將堅持到底！

    每一次生死間，他所受到的傷害都遠超當時身臨其境的自己，他卻沒有放棄，他神色一直平靜。

    他看到自己一步步走來，他看到自己所經歷的每一次掙扎，他一次次的停留，一次次的對著自己說堅持下去。

    一名名闖滅世廣場的同門敗下陣來，滅世廣場上有些捂著自己的心口在爬行前進，有些奮力的揮舞著手臂，有些感覺到自己如墜深淵。他們也在經歷自己以前經歷的危險與掙扎，他們每一次所受到的傷害都是曾經傷害的十倍。但他們除非暈死過去，即使感覺自己心口被洞穿依舊爬行前進！

    只有爬著也要前進的滅世殿弟子，沒有後退的滅世殿弟子！他們個個面色猙獰，他們卻沒有後退！只為那所有滅世殿弟子心中的痛！

    超級宗門，這世上最強大的宗門之一，天下最強大的人坐鎮，屠滅宗門氏族無數，但自己的傳承祖地卻沒人進入過，這就是痛！

    只有林城依舊神色平靜一步步前進，如同一個過客，看自己曾經經歷的一切。他的心是殘缺的，但他的心卻是最堅韌的！

    三千丈，五百三十三人剩餘一百八十二人。

    四千丈，滅世廣場上還有一百零六人。

    五千丈，滅世廣場上只有三十八人。

    六千丈，滅世廣場上還剩三人，一人匍匐在地艱難爬行，爬著也要前進。他的腦海里自己已經深受重傷，識海即將崩潰，支持他的信念只有一個，爬著也要前進！

    另一名弟子瘋狂的揮舞著手臂，林城面色平靜一步步前進。

    七千丈，滅世廣場上只有一人，林城。此刻他正站在滅世廣場上一動不動。

    所有人緊張的心跳加速，有一種喘不過氣的緊張。

    八千丈，林城停下腳步。

    「母親，我知道你最大的遺憾是沒能看到我一眼。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復活，讓你每天看到我。」

    九千丈，林城停下腳步。

    「林家，我已對你仁至義盡，剩下的將是為我爺爺，為我所愛之人討回一個公道！」

    林城一步步前行，步履平緩神色平淡，九千一百丈，九千二百丈、九千三百丈……

    「萬丈！」

    「萬丈！」

    「萬丈！」

    滅世廣場旁上萬滅世殿弟子揮舞手臂瘋狂吶喊。萬丈距離，林城距離萬丈越來越近，萬丈，萬年來滅世殿沒有一個弟子達到的距離。

    林城一步步前行，嗡……

    天地一變斗轉星移，林城出現在一顆星球之上。遠方一顆恆星迸發出最耀眼的光芒。那是它生命最後一刻的璀璨！

    無邊的黑暗迅速淹沒這個星辰世界，濃郁的生機迅速被荒蕪所取代，那星辰毀滅的意志所神魂感受到這些的人紛紛神魂崩潰，這意志太過龐大，龐大到無人能抵禦。

    跨過這一關，即踏足萬丈距離！

    這一關難倒了無數人，難住了滅世殿核心弟子萬年之久，但這一關，對於林城而言，卻遠不如當初親眼目睹更加震撼。

    「滅世之輪！」

    聲音低沉如喃喃自語，林城雙目中同樣是星辰毀滅，兩股毀滅的儀式並沒有發生劇烈的碰撞，林城雙目中那星辰毀滅的景象好似一個巨大的漩渦，將眼前所有毀滅意志吸納進去。

    腳步沒有停頓，林城神色平靜跨出一步，這一步跨出意味著萬年來滅世殿第一次有人踏足滅世廣場萬丈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