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天下修行眾,齊德仲不敢自傲,但有一樣還是自得成就不淺,那就是護身之法。
在仙壺洞天時,齊德仲煉就了陽曜月輝仙衣,既是道法、又似法器,無形而常駐。另外,齊德仲身上的雪青鶴氅也是自己親手煉製,當初就是為印證根基、砥礪極限而煉製,最大的妙用就是護身。
但如今齊德仲無法力可用,這一虛一實的兩件法衣功效大減,可總歸能稍稍抵擋對方攻勢。只不過齊德仲此番作為,最大的依仗卻是那面異界魔鏡。
齊德仲喜歡起名字,異界魔鏡在他手裡被叫做「閻獄照」。為了牢記廣寒仙子與太華掌門的毀鏡囑託,齊德仲並沒有將閻獄照留在仙壺洞天,也沒有擱在渡海法舟裡頭,而是一直隨身攜帶,就像一面護心鏡束在胸口。
這樣的一面鏡子,甚至不能以堅硬來形容,它本身就如同一個世界。持劍之人刺中齊德仲胸口心窩,卻是正好被閻獄照擋住致命一擊。
齊德仲當即纏住對方持劍手臂,內勁一吐就是要逼對方鬆手卸劍,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齊德仲才真正看清眼前之人。
方才幾番交手,過程雖然複雜,但也僅僅是數息之間,兩人身影如風閃掠,尋常人在旁恐怕只能看見兩條影子交錯。
而當面對面站定之後,齊德仲才微微吃驚。眼前持劍者自然是全身黑衣緊裹,就連面目都全然遮掩。但略微矮纖細的身材骨架,還是能夠看出對方應該是一名女子。
很明顯,這是一次針對齊德仲的刺殺,而且布置謀劃頗為巧妙,正好是齊德仲無法力可用的時候。緣由也相當難測,事前幾乎無法預料,畢竟是齊德仲自己選擇前來紫廬鄉楚家的。
齊德仲能夠活命,完全是靠著法寶多、手段足、根基穩,任何一方面稍差些許,此刻的齊德仲就已然命喪黃泉了。
齊德仲為人謹慎但不促狹,行事當為則為,的確是跟不少人結下仇怨,齊德仲也無心與之一一辯明,於世無傷、於心能安即可。
不過齊德仲還真的記不起,自己跟哪位女子結下這麼大的仇怨了,值得對方謀劃刺殺?他又不是招花惹草的薄情郎。
「這位道友……姑娘,不知齊某何時招惹於你了?」齊德仲察覺到對方不斷試圖掙扎,這麼一句話的功夫,對方隱隱就能脫困反擊。
「黃泉路上,你自可懺悔!」女子聲音低沉沙啞,另外一手隨即如刀斬來,同時一腿撩陰,根本不講情面。
噼啪幾聲悶響,齊德仲抬足橫臂,接連擋下攻勢,反而跟女子拆招起來。
「馬仙拳?」拳**加、內勁催發間,齊德仲猶能張口法、氣息不亂,在女子招式間,雖然儘是狠辣未知的功夫,但自對方下盤樁功步履間,窺出一絲端倪。
東北州郡,舊時有淫祀林立,江湖術士、荒郊巫薩借其棲身,加之山野中多妖精鬼怪,移神依附以修行,逐漸形成如出馬、扶乩的特殊傳承,難好壞善惡,但在凡夫俗子眼中也有幾分神奇難測。
這些術士巫薩的傳承大多散亂,後來歷朝歷代都有修行人出力剷除,或將其引向正途,這才有東北馬仙拳一脈。
馬仙拳不僅是武功招式,也是修行築基,道法傳承同名,沒有正式的門派,經過整合後以家族形式流傳。
齊德仲之所以知道馬仙拳,並非是因其在東北州郡著名,而是飛雲門中,就有一名弟子乃修行馬仙拳出身,而那人就是當年在演法台上,被齊德仲誤殺的德盈師弟!
在德盈生前,他就像飛雲門中大多數德字輩弟子一樣,或多或少受過齊德仲指。而德盈自己也不藏私,將馬仙拳的招式套路傳給齊德仲,可見這位師弟的崇敬與信任。
齊德仲其實到現在都沒能徹底走出當初誤殺德盈的陰影,只要他一動用斷雲斬,那番血淋淋的經歷仿佛撲面而至,雖然不影響齊德仲修行,但不代表他無愧疚懊悔之心。
直到如今,齊德仲都沒有親自到德盈的親友面前致歉,他師父常清道人當初已言明不必去,那是因為齊德仲當時自廢修為法力,到了馬仙拳傳承面前,恐怕未必能保住性命。
一語道破來者修行根基,前塵往事再度浮現,而黑衣女子仿佛也被齊德仲驚到,招遲一瞬,就被齊德仲輕輕一掌推出,沒有任何傷害。
「你到底是誰?與魏江盈是什麼關係?」齊德仲低眉負手,語氣深沉地發問,而魏江盈則是德盈的俗家姓名。
「你不需要知道。」女子壓低胸膛、橫劍身前,作突進狀,猛然一劍遞出。
卻不料齊德仲看也不看,揮手揚袖,雪青鶴氅表面無形刺芒,好似一團鋼針乍然暴起,黑衣女子頓時被刺芒穿透全身上下,順著捲袖巨力,整個身子摔飛出去,撞破三道牆壁才滾落在地。
「如果你是德盈師弟的家人,請光明正大前來問罪,齊某坦然身受!」齊德仲低垂的眼帘緩緩抬起,雙眸殺機凝而不散,高空雲氣竟而緩緩垂降,乃是斷雲斬將出之兆,「遮掩面目、自蔽出身,此等鬼祟行徑,我無心應對!刺殺不成本該奪命以懲,但齊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表明身份來歷,否則劍落無情!」
齊德仲手中無劍,但天上卻有另外一劍逐漸形成,威勢沛不可擋,就連黑衣女子也微微驚顫。可是她毫無退縮之意,斷劍鬆手掉落,頭一枚血色珠玉祭出,隨之十指血光綻放,頓時紅線如蛇亂舞,直撲齊德仲而來。
就此千鈞一髮之際,遠處喝聲如雷,一根金針光輝奪目,轉換生殺、分隔陰陽,亂舞紅線頓受阻隔,不得寸進。
齊德仲面不改色,振腕擲出龍鱗子,朝著黑衣女子而去,閉合的鱗片如花朵綻放。
局勢瞬間扭轉,黑衣女子仿佛迎面受死,卻有另一股**力將黑衣女子攝走,只剩下昏暗黃昏中一縷雲彩,飄散不見。
「齊道友,你無恙乎?」此時,楚家宅院之外,一名青衣道人飛掠而至,正是太華寒空,他看著齊德仲臉色凝重,剛出言詢問,就看見齊德仲口吐鮮血、仰天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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