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對不住, 是我連累了你。文師閣 m.wenshige.com」馮蓁低聲朝馮華道。
馮華輕輕搖搖頭,「沒事兒,若是外大母好不了,咱們陪她去了就是。」
好在城陽長公主命大,御醫用過針後, 便漸漸地緩了過來。
「那個小畜生呢?」長公主睜開眼就問。
翁媼趕緊扶著她的手為她調了調靠枕,「在外面跪著呢。」
「叫她進來。」長公主冷冷地道。
翁媼沒動,「公主,你才剛好些,等明日再訓她也不遲。」
「叫她進來。」
翁媼沒有辦法, 只得出了門, 「蓁女君,長公主叫你進去。」
馮蓁看看馮華,示意她別擔心。其實也沒人擔心她,翁媼拉住她的手道:「女君,公主才好些,你切莫要再氣她了。」
馮蓁點點頭。
空曠的屋子裡, 一個人也沒有, 唯有長公主躺在床上, 瘦瘦巴巴的,馮蓁才意識到,城陽長公主已經是個走近殘年的老太太了。
「外大母。」馮蓁在城陽長公主的床尾跪下。
城陽長公主閉著眼睛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和華兒在西京那麼多年,吾不聞不問, 的確對不住你們。」
「原本碩兒嫁給你爹,吾就不同意。果不其然,馮毅自己短命,也害得碩兒傷心欲絕,跟他去了。」
馮蓁沒想到長公主張口居然是在解釋。
「吾知道你心疼華兒,心裡覺得吾是在拿你阿姐博權勢是不是?」
馮蓁垂頭不語,她心裡的確是那麼想的。
「你想過沒有,吾還有幾年可活?吾這麼做又是為了誰?你想在西京招婿,你以為你阿姐嫁給那蔣玉書就能護著你麼?」長公主翻身動了動,「么么,你別蠢了,別人不捧著你,你可以無所謂,但當別人的腳踩在你頭上時,你還能無動於衷嗎?」
馮蓁低著頭道:「外大母,你別用阿姐去博,我也可以啊。」
長公主「嘁」了一聲,「你?你這性子若是嫁進皇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麼衝動,空有一腔熱血,只會被人用她的血來洗腳。
「那要怎麼辦,外大母?」馮蓁哭著膝行到長公主跟前,「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們好,可是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阿姐不開心,與三皇子成為怨偶,豈不是也辜負你的一片苦心麼?」
「你以為華兒嫁給蔣玉書就能好麼?」長公主氣馮蓁一個榆木腦袋,「現在她們情熱所以昏頭,再過幾年呢?吾若是去了,你以為單憑陽亭侯能靠得住麼?」
馮蓁看著長公主的眼睛,所以她其實是知道馮華與蔣琮私下往來的事兒的?馮蓁幽幽地道:「阿姐嫁給三皇子,可若是外大母不在了,你覺得她會不會是雍妃第二?」
長公主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無力地往後靠到了軟枕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馮蓁也顧不得下跪了,趕緊坐到長公主身側,用手幫她理氣。
小女郎的眼睛又大又亮,因為剛剛哭過,濕漉漉的像山間清泉浸泡的紫葡萄,儘管她很想顯得像個大人,然那心思卻淺顯地就寫在臉上。什麼話都敢說,忤逆之詞,更是氣死人,但心底對馮華的維護,卻又讓長公主心憐、心酸。
皇宮裡沒有親情,父女之情還可稱淡泊,然手足之情卻簡直是個笑話。她們就像養的蠱,只有彼此廝殺贏的那個人才能活得像個人。
正因為難得,所以才額外的可貴。
長公主看著馮蓁,儘管馮華才生得像碩兒,然則馮蓁的性子卻是和碩兒如出一轍。當年碩兒以死相逼要嫁給馮毅時,也如馮蓁今日一般的口無遮攔。
人老了,總是想起忘事,那麼多悔恨,當初馮毅死後,她若是能不賭氣地待碩兒好些,她的女兒也就不會早早地離開人世,留下這麼一雙女兒了。
長公主伸出乾瘦的手緊緊地抓住馮蓁的手腕,「么么,外大母不會害你,你阿姐聰慧隱忍,如何會是雍妃第二?只有她坐在了那個位置上,才能保護你。」
「換我保護阿姐不行嗎?」馮蓁哭著道,「我也行的,外大母,你教教我行不行,我什麼都可以改。」
長公主摸了摸馮蓁的臉,「么么,你還不明白麼?外大母就是捨不得你變吶。」
馮蓁渾渾噩噩地走出了城陽長公主的寢殿,她有些不敢面對長公主話里的意思。所以她阿姐是被捨棄的那個麼?就為了給她這個不成器的妹妹鋪一條金光大道?
「么么。」馮華擔憂地摟住馮蓁,「么么,怎麼了?外大母說什麼了?」
馮蓁摟住馮華的腰哭道:「阿姐,對不住,阿姐,我沒有辦法說服外大母,我實在太沒用了。」
馮華聽了卻心頭一酸,她心裡雖然怪馮蓁衝動,卻又心疼她,她是為了自己才不管不顧地頂撞長公主的,當初那些賊子翻牆時,也是她不管不顧地擋在她這個阿姐前面的。
得罪了長公主不說,事後還沒達成目的,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兒都干出來了,馮蓁躺在床上差點兒沒把自己的頭髮給揪掉。
又想起長公主看不起她性子的事兒,好歹也是□□的社0畜,到這兒怎麼就一無是處了。不過也怪不得馮蓁,她們那時候長在紅旗下能有多少歪門心思啊?最多就是搞搞辦公室政治,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戲,自然看不入深諳宮斗精髓的長公主的眼。
馮蓁輾轉反側直到天將亮才睡過去,沒想到卻被宜人給搖醒了,「女君,長公主那邊的明玉姐姐來了,問你今日怎麼不去給長公主梳頭?」
馮蓁有些迷糊,「梳頭?」還肯讓她梳頭?不將她攆出去麼?
翁媼心裡也有這個疑問,伺候長公主梳洗時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吾這般大年紀了,難道還跟個小女君計較?」長公主道。
「可么么說話也太寒人的心了,長公主你對她多好啊。」翁媼似在為長公主打抱不平。
城陽長公主搖了搖頭,「她在吾身邊才來了多久?若是這樣,就將她阿姐拋之腦後,那樣的心性才叫吾看不上。」
「可她也……」翁媼還想將什麼,卻被長公主抬手制止了。
「阿蓮,么么跟碩兒是一模一樣的,誰走到了她心裡,她把命給她都行,可你若是傷了她的心,她就再不看你了。」長公主想起了往事,眼裡漸漸地蓄起哀傷。
長公主跟碩兒這對母女當年鬧得有多僵,翁媼是一路都看著的人,也深知城陽長公主有多少悔恨。
「華兒將她教得很好,雖然從小養在西京,但你看到上京的做派,何時為那些外物動過心?」長公主道開始為馮蓁說起好話來。
翁媼明白長公主的意思,馮蓁的確從沒在吃穿用行上在意過,無論好壞她都能甘之如飴。但凡宮中或長公主送她們什麼好東西,每一次馮蓁都是緊著馮華先選,還喜滋滋地替馮華想樣式想花色,自己就那麼幾身衣服反覆穿著,對新衣裳、新首飾也沒什麼興趣。
「她天生就該是吾的孫女兒。」長公主嘆道,「阿蓮,她同吾一樣,不是什麼人都能走到她心裡去的。」卻原來長公主早就看透了馮蓁。
翁媼完全聽明白了,長公主不僅沒責怪馮蓁,反而還有些與有榮焉一般。然她也知道為何?因為馮蓁身上的特質,正是長公主這等時時算計、處處算計的人所渴求的。機關算盡的人反而最苛求感情的純粹。
「外大母。」馮蓁站在門帘外怯怯地喚了一聲。
「進來吧。」長公主的聲音有些冷,可不像剛才與翁媼說話那般惆悵。
馮蓁有些拿不準長公主的態度,拿起梳子站到她身後輕輕地為她梳理頭髮,可到底還是沒忍住,「外大母,你不怪我麼?」
「怎麼不怪?」長公主在鏡中看著馮蓁冷冷地道。之後沉默半晌,等馮蓁嚇得氣兒都不敢出了,這才繼續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馮蓁點點頭,心裡的大石頭可總算是放下了。她著實沒料到,這件事能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馮蓁對長公主的心思就有些複雜了。痛恨有,敬畏有,卻又真正地添了一絲祖孫間的孺慕。
過了一陣子馮蓁才反應過來,她覺得自己有可能被長公主那老薑給套路了,這一番「恐嚇」、威懾加寬容下來,她就再沒敢提起馮華的親事了。
這日馮蓁懶懶地坐在池邊的美人靠上餵魚,頗有點兒心灰意冷的意思,感覺自己誰也算計不過,也幫不上馮華,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五皇子蕭謖那邊兒能信守承諾了。
這都過了一個來月了,宮裡也不見有消息傳來,長公主倒是隔三差五就進宮一趟,一回來就關在屋子裡,陸續也有些人微服上門。馮蓁雖然一個都不認識,但看他們那些做派,當都是重臣。這讓馮蓁莫名覺得朝廷的氣氛有些緊張。
「么么。」六皇子蕭詵在池子對面朝馮蓁笑道,「老遠看見那麼胖一坨,就知道是你。」
夏日到了,衣衫都換成了輕薄的羅裙,不僅沒讓馮蓁瘦下來,反而把身上的小肥肉都給顯露了出來,也難怪蕭詵要笑話她了。
馮蓁白了蕭詵一眼,「你這是打哪兒來啊?多日不見,是被德妃娘娘禁足了麼?」
蕭詵走過橋,在馮蓁的頭頂上用力地揉了一把,笑得見牙不見眼地道:「當孤是你啊?孤這是領了父皇之命,辦事兒去了。」
馮蓁瞥了蕭詵一眼,「看來是辦得不錯咯?」
蕭詵賞了馮蓁一個「算你聰明」的眼神,「也不看看是誰出馬?既遇著你,孤給你說個喜事兒如何?」
馮蓁一聽「喜事」就眼皮跳,「哦,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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