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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夫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被趕出宮回娘家的蔣寒露, 「娘娘怎麼會皇上明明那麼寵愛你的呀。一窩蟻 www.yiwoyi.com」
蔣寒露臉上的天真之色,已經退得精光了。沒有哪個女人在後宮走了一遭之後還能天真爛漫。「大伯母, 明日我就啟程回柳州了。我也不是什么娘娘了。」
肖夫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一度已經有可能成為皇后的蔣寒露居然從來沒有承過寵, 如今還被灰溜溜地攆出(放出)了宮。
宮裡一個嬪妃都沒有了,如今唯一屹立不倒的就是皇后馮蓁了,雖然彤史上也沒她的名字,但也沒人說要把她放生。
馮蓁正在為這種不公平而咬牙切齒呢, 但她也沒去蕭謖跟前自討沒趣兒。皇后畢竟是妻,要真因為沒承寵而被攆出了宮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宜人進門時,馮蓁正仰躺在榻上敷面膜。她最近不愛進桃花源了, 那裡面太寂寞,外面的世界雖然糟心, 可有生氣兒。
「娘娘。」宜人喚了一聲。
「你最近怎麼老往外跑,我說的話你都不記得了?」馮蓁問。
「如今宮裡一個嬪妃都沒有了,誰還會找奴婢麻煩啊?」宜人難得聰明地道,「先才碰到陳女官了,她說過兩日就是冬至節, 娘娘要在昭陽宮接受命婦朝賀, 她把吉服送來,娘娘可要見她?」
去年馮蓁是冬至之後嫁入宮中的,所以沒弄過這些,她坐起身由著宜人伺候著洗了臉這才道:「就說我病了。」馮蓁估計這大典不會比大婚更好受,全是繁文縟節, 累死個人,她幹嘛要去受那個罪?
宜人出門把馮蓁的話轉述了,沒多久就有太監在昭陽宮外唱道「皇上駕到」。
馮蓁蹙了蹙眉頭,從大婚開始,好不容易過了將近一年的安生日子,現在蕭謖突然冒了出來,她有種直覺自己可能要被折騰了。
「你來幹什麼?」馮蓁不客氣地看著蕭謖,禮數她已經全都忘光了,反正如果蕭謖要挑刺,哪兒還能挑不出呢?
宜人一見這架勢,就趕緊地出了門,從外把門給拉上了,在廊下跟杭長生面對面地站著。
杭長生點了點,看來這位也是個聰明人,要不怎麼能伺候皇后娘娘那麼多年呢。
「不是你讓朕來的麼?」蕭謖好整以暇地道,走到桌邊,拿起馮蓁剛才喝過的茶盞把裡面的殘茶喝了。
「你怕不是腦子有毛病吧?」馮蓁打從上一次放飛了自我之後,也就不裝淑女樣子了。
蕭謖朝馮蓁看了一眼,眼裡有鄙夷,是對她下里巴人般粗俗言語的一種無聲指責。
「冬至大典乃是上古就有的禮數,不能為你一人廢了。你是皇后,這就是你的責任。你活蹦亂跳地裝病,不就是想讓朕來收拾你麼?」
換句話說,就是馮蓁欠收拾。她聽懂了。
馮蓁氣得發抖,心裡反覆地罵著混蛋王八蛋,但臉上卻擠出了一絲「明媚」的笑容,「哦,是嗎?我就不去,你能把我怎麼著?」
馮蓁抄起雙手挑釁道:「哦,對了,你是皇帝嘛,你接下來是不是又要威脅砍掐死我了?」
蕭謖皺了皺眉頭,「你怎麼跟個二皮臉、滾刀肉似的?」
馮蓁突然感覺蕭謖的嘴巴比自己毒多了,還有些不適應蕭謖竟然這般罵她。
馮蓁也蹙了蹙眉,「反正我不去,你要是沒事,也不殺我的話,就趕緊」滾字,馮蓁沒說出口,主要是蕭謖的眼神有點兒瘮人。
「走啊,不走難道還指望我留你吃飯吶?」馮蓁色厲內荏地道。
蕭謖轉過身拉開門,朝著杭長生道:「把宜人送到浣衣局去,皇后娘娘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什麼時候放她回來。」
杭長生應了是,對著旁邊的兩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兩小太監立即上前拽了宜人就往外拖。
浣衣局的宮女夏天還好,但到了冬天那可是宮裡最難受的地方。一雙手生生凍爛的都有。
馮蓁知道自己不能低頭,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蕭謖,你還算男人嗎?你拿宜人威脅我算什麼本事?」
杭長生猛地轉過身去背對著帝後,恨不能自己天生就是聾子,啥也聽不見。如今議論皇帝不是男人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
蕭謖回頭看著馮蓁,「馮蓁,你跟朕矯情什麼,你敢對朕這樣大呼小叫,沒上沒下的,你心裡難道不清楚你依仗的什麼嗎?真以為你是什麼無欲則剛麼?」宜人不就活脫脫地站在那兒打馮蓁的臉麼。
馮蓁感覺蕭謖已經完全撕破臉了,敢情放飛自我的不止她,蕭謖也不跟她演聊齋了。
懟人是舒服,可被人懟就不那麼愜意了。然則蕭謖的話馮蓁一時還想不出怎麼反駁,就只能一邊搜腸刮肚地想金句,一邊眼睜睜地看著那倆小太監把宜人拖到了昭陽宮的照壁前,轉過去她就見不著宜人了。
但是宜人的重要性可不是馮華能比的,倒不是說心裡地位的重要性,而是馮蓁的一切,什麼吃穿住行、吃喝拉撒,全都離不開宜人。她這個天0朝子民早就被華朝的貴族腐朽生活給腐蝕了。所以蕭謖算是打著馮蓁的七寸了。
「你贏了,我答應你了,你快把宜人放回來。」馮蓁尖叫道,她向來是能屈能伸的。
兩個小太監放開宜人後,宜人「咚咚咚」地就朝馮蓁跑了回去,眼淚汪汪地喊了聲「娘娘」。
馮蓁這會兒也不待見宜人呢,其實是更不待見自己。她轉回裡間,煩惱地把自己的頭往博古架上碰,蕭謖可算是逮著她的弱點了,那還不往死里整她啊,今後讓她往東她就不敢往西,馮蓁的鬱悶之情就可想而知了。
「你放心,朕沒你想的那麼下作。」蕭謖的聲音在馮蓁背後響起。
馮蓁停住碰頭的動作,回頭就見蕭謖正蹙眉看著她的額頭,欲言又止。
「冬至大典、正旦朝賀還有親蠶禮你只要不缺禮數,朕不會再拿宜人威脅你。」蕭謖道。
「那你還是趕緊廢后吧。」馮蓁氣呼呼地道。
「皇后只有死,沒有廢。」蕭謖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宜人從外面小心翼翼地走進門,看到馮蓁的額頭趕緊找了藥箱來, 「娘娘的額頭是怎麼了,紅了一大片,這都浸血了。」
馮蓁自己倒沒主意,她皮膚細嫩,稍微碰撞或者摩擦,都瞧著比別人嚴重。
宜人替馮蓁抹了藥膏,扶著她到榻上休息,把馮蓁弄得哭笑不得。「行啦,我沒事兒。」
宜人白了馮蓁一眼,「娘娘以後就是要發氣兒,拍桌子扔茶杯都行啊,可別再拿自己腦袋碰牆了,臉磕壞了多難看。」
「宜人我覺得你變了,以前在宮外的時候你可沒這麼大膽子。」馮蓁怒道。
宜人想了想,「是嗎?」
馮蓁點點頭。
「奴婢倒是沒注意到。」宜人自我反省道,「以後奴婢會謹小慎微的。」
一時宜人出門傳膳,先才拉她那兩個小太監諂著臉順著牆根兒跑了過來。「宜人姐姐,你沒生氣吧?剛才那也是杭總管讓咱們倆演的,沒傷著你吧?」
其中一個小太監名喚郭得海的撐起傘遮在宜人頭上,「今兒風大,可別把姐姐給吹冷了。」
「姐姐是要去給娘娘傳膳麼?」另一個太監金柳笑著道,「不用姐姐跑這一趟,奴才這就去,娘娘今兒是想吃什麼呢?」
宜人剛才才被馮蓁點了兩句,想了想自己好像是有些膨脹了,主要是這些小太監、小宮女因為她是皇后的貼身大宮女都上趕著獻殷勤,讓她有些飄飄然了。
「不用,我正想走一走。」宜人道。
於是兩個小太監,一人打傘、一人在旁邊虛扶著宜人往前走,跟伺候宮中貴人一般,恰好遇到陳女官迎面過來。
「宜人妹妹,這是去給娘娘傳膳麼?」陳女官笑著上前搭話道。
宜人點點頭。
「下午晌,我得去給娘娘送冬至大典的吉服,宜人妹妹,你看什麼時辰去比較合適啊?」陳女官問,又補道:「娘娘今日心情還好吧?」
宜人心裡嘆息了一聲,估計是好不到哪兒去。「娘娘午睡起來比較好說話。」
陳女官點點頭,「多謝妹妹提點,那我就等娘娘午睡醒了再去。前兒在宮外見著一枚珠釵,一看就想起妹妹來了。」陳女官把一個木匣子遞給宜人,「還望妹妹不要嫌棄。」
宜人倒是不想收,可不收又怕陳女官多想,只好笑了笑。
待宜人走後,陳女官身邊的宮女道:「女官何必對宜人如此殷勤?」
按品級,陳女官可遠在宜人之上。
「我可不想落得曾女官那樣的下場。」陳女官嘆道,自己死了倒沒什麼,把全家都給連累了,一家子都恨死了她。
馮蓁卻不知道宜人在昭陽宮外那麼有牌面,因為她一直都把自己圈禁在昭陽宮中的。
午睡後,陳薔果然帶著吉服上了昭陽宮。
華朝尚黑,所以馮蓁的冬至吉服也是黑色的。
五爪金龍黑色緙絲吉服。這是身份的象徵,皇后也能著「龍」袍。端莊威嚴是夠范兒了,但真稱不上多好看。
馮蓁嫌棄地看著吉服,這種衣服穿上身就老十年,花季少女活生生地穿成了老樹梆子。
馮蓁一臉不悅地任由陳女官伺候她穿吉服,這也是她不願意當皇后的原因之一,衣服太難看了,所以說為什麼歷代皇后都爭不過妃嬪,人靠衣裝啊。
不過人靠衣裝,衣服也得靠人來撐。
在馮蓁對著鏡子嫌棄自己老了十歲的時候,陳女官也正看著她發呆。
在華朝想做女官那是極不容易的事情,通常得是祖傳才行。因為只有在祖上繼承了寶貴的經驗在宮裡那才能混得走,一旦失敗那可不是灰溜溜離開就能了事的,抄家滅族都可能,看得罪了馮皇后的曾女官的下場就知道了。
陳女官在進宮前,問她祖母,在宮中有沒有什麼信條是百試不靈的?
沒想到她祖母說,還真有。就簡單兩個字。
「看臉。」
這也是為何陳女官對宜人上趕著巴結的原因。「看臉」倒不僅僅只是看誰生得美,這裡面門道可多著呢,簡單點兒就是要「察言觀色」,有福氣的能得寵的,那臉上有種特殊的光。美不美反而還是其次的。
陳薔以前不懂她祖母說的「有光」是個什麼意思,但如今看見馮皇后,她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瞬間領悟了她祖母所謂的看臉是個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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