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慢慢從懷裡取出一蓬銀針,彎下腰在剛才怪物化為灰燼的地方,將一根根針插好。
最終一共有一百四十四根銀針插在地面上,每十二根銀針為一個小整體,然後十二個小整體匯成完整圖案。
但顧青也描述不出來這圖案像什麼。
如同各種各樣的異獸,可能蛇頭拼接著牛身,亦可能是魚頭馬身……
顧青只能強自記下圖案的模樣,等到以後自己慢慢分析。
徐慢慢將銀針擺放好後,額頭出現細細密密的汗水。
她擦了擦汗水,向顧青道:「能給我接一碗水嗎?」
顧青點頭,去給她打來一碗涼白開。
徐慢慢接過碗,將插在頭上的髮簪抽出來,一頭如瀑的長髮散下來,剛好到不堪一握的腰身。
顧青覺得徐慢慢雖然很病弱,可頭髮長得倒是真好,配著白皙的臉蛋,真應下姓溫的寫的那一句「鬢雲欲度香腮雪」。
他突然有了些靈感,想給徐慢慢畫一幅仕女圖。
顧青生出這個念頭,自己都很奇怪,他雖然畫技很好,可除非必要,一般是沒有畫畫的興致。
這是源於對徐慢慢的喜歡嗎?
肯定不是。
他對徐慢慢談不上喜歡。
如果是因為徐慢慢好看,那也不見得,當初楊太真找他給她畫像,他都不太情願呢。
顧青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反正小事而已。
說不定,他給徐慢慢畫一幅畫,這姑娘還會挺感動的。
顧青又將注意力放在徐慢慢身上。
若說他現在眼力這樣好,仔細看過去,仍是覺得徐慢慢肌膚細膩,看不到什麼瑕疵。
這時徐慢慢用簪子刺中自己右手大拇指肚,一滴滴血液掉進碗中。徐慢慢的血液要比平常人淡一些,顧青竟聞到了一股香氣。
他居然生出想吮吸徐慢慢拇指肚的衝動,仿佛徐慢慢的血液有股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顧青忍住衝動。
徐慢慢擦了一點藥粉,止住血,接著將碗中血水搖晃均勻,灑落在地面的銀針上。
接著她向顧青道:「顧公子碗給你,你再往後站一站。」
顧青自無不可。
徐慢慢等顧青拿走碗,往後靠時,翩然起舞。
她的腰肢很纖細,腳下踩著神秘的舞步,節奏很特殊,顧青竟覺得這個節奏有點類似佛像的呼吸節奏,但又說不出相似的地方,只是一種感覺。
他仔細地觀察徐慢慢的舞步,覺得她整個人像是顫動的花枝。而且徐慢慢很專注,這種專注讓舞蹈有了更奇妙的魅力。
她仿佛一陣輕風,在顧青面前飄來飄去。
顧青都有些怕她踩到銀針上,可是又覺得她那樣輕盈,甚至像是可以在針尖上行走一樣。
不知何時徐慢慢嘴裡低吟著一種咒語,旋律很優美淒切,只是不知道內容是什麼。
過了好一會,徐慢慢緩緩停下來。
她額頭沒有汗水,只是連嘴唇都看不出一點血色。
徐慢慢彎下腰,喘著氣,將銀針仔細收撿起來。
顧青見狀,便主動幫忙給她收。
他動作很快,一兩個呼吸就把銀針收好,遞給徐慢慢。
徐慢慢將銀針用絲巾仔細包起來,揣進懷裡,然後道:「顧公子,你院子裡的邪氣應該驅除乾淨了,以後不會有什麼事。」
顧青道:「你不是找那妖魔的下落,剛才陣法是為了給我驅邪?」
徐慢慢道:「驅邪是順帶的,我已經知道它的下落,它如今在妖魔嶺,再回來的可能性很小。」
顧青道:「妖魔嶺?」
徐慢慢道:「那是妖魔的大本營,裡面的妖魔都要受一百零八位妖王的管轄,自由會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且有最古老的三大聖地監守妖魔嶺,裡面的妖魔即使獲得妖王的准許,想從裡面出來的難度也非常大。因此咱們現在倒是可以安心了。」
顧青道:「三大聖地又是什麼?」
徐慢慢道:「等有空我詳細跟你說,現在我很暈,還是得讓你送我回去。」
顧青見她身子搖搖晃晃,仿佛都快站不住腳。
於是他扶住她,又遲疑了一下,將徐慢慢背著。
徐慢慢之前就被顧青背過,因此沒說什麼。
顧青的院子離方宅不算太遠,很快到了方宅門口,他將徐慢慢放下。敲門後,方家的門子打開門看到徐慢慢回來,大喜著呼喊「表小姐回來了」。
因為找不到徐慢慢的人,方家人都急壞了。聽到門子的呼喊,很快有人來。顧青讓徐慢慢靠著門,然後離開。
他聞到了方婉秋的氣味,心想這姑娘看到他送回徐慢慢,指不定一通詢問,倒也是麻煩事。
反正徐慢慢在方家很安全,因此顧青趕緊走。
妖魔的事,不了了之,讓顧青鬆了口氣。
老實說對付怪物那是不得已,面對那神秘莫測的妖魔,顧青還是沒什麼把握的,他對修行界的了解還是太少,許多事都不可貿然摻合進去。
現在的結果對顧青來說是很好的結局。
只是徐慢慢說的三大聖地和妖魔嶺讓顧青倍感好奇,那是剛象和尚記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東西。
當然,也很可能是他得到的記憶不全。
這些疑惑需要徐慢慢給他解開。
如此,顧青倒是希望徐慢慢快點好起來。
想起徐慢慢剛才的舞姿,顧青想要畫畫的衝動又生出來。因為才突破到混元童子功第二層,顧青實在沒必要急著練功,因為突破後,身體還需要一定時間適應,這個階段,修煉的節奏應該放舒緩一點。
要睡覺,他的確睡不著。
長夜漫漫,總要找點事打發。
顧青於是在院子裡擺好長案,取出何清送的筆墨硯台,再鋪上畫紙,揮起了畫筆。
他這次的筆法跟仿作那副名畫不同,很是細膩,如同春蠶吐絲,線條輕盈而流暢。
顧青沒有著急畫出徐慢慢的樣子,而是先描繪出環境。
那是一條清緩的河流,旁邊聳立著一座山峰。
有山有水,多好啊。
顧青將山水樹石都畫出來。
突然間擱下畫筆,他有些不滿意,覺得自己將山石這些景物處理得有些簡單。
「有些困了,還是去睡覺吧。」
這一個念頭升起,困意頓時潮湧而來。
仿佛之前大戰的疲乏,亦至此盡數出現。
顧青也不收畫筆,讓它們沾一沾夜間的露水吧,自顧自回到臥室,見到床,登時上去呼呼大睡起來,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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