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驚悚與喝彩聲中,董嫣芷仿佛仙女下落凡塵一般,從容不迫地撫琴彈唱。一曲天籟神音就這樣款款登場,飄落悅耳,悠揚四方。
董嫣芷自撫琴彈唱道:「
「含愁清歌,點點歡心,繁華燈火,秦淮明月,一聲輕歌半邊月。誰看盡,一川煙雨,霧籠輕紗。經年舊事,在水伊人,咫尺天涯遠!誰顧念奈何橋頭邀月游,紅芍年年知誰憐?莫說此中一翻愁,明知無人會憑欄。低含首,牽衣裳,落得燈花淚兩行。恨那般,天無從人願,得自由,一葉情,三生恨,幾許離人淚,化作鏡中人兒痛。」
琴幽聲怨,相鳴啁啾。月華似水,銀光鑲空。繁華逐日,芳顏綢艷。就連高王府中竟相開放的一簇簇金菊,此時也顯得是嬌澀顏止,不勝其美。只得低下其爭艷的花顏,羞澀地讓過董嫣芷的曲藝之美。
此時,董嫣芷優雅美麗的樣子似乎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驚艷,連同賽場上的一切似乎都在為她樹塑一翻美麗。就連那擁有三宮六院嬪妃與天下美女的國主,這時也伸長了他那金貴的勃子,瞪著驚疑和痴忌的眼光努力向場中的董嫣芷張望。手中握著的玉珠鏈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揉作了一團。旁邊的文武眾人更是枕目盡望,屏息聆聽,似乎這靜謐的寞與琴弦勾畫的美早已生成一種振憾心靈的旋律,在他們的心田色起一泓輕輕律動的漣漪。
磊相爺此刻的神情變得開朗而劇烈開來,他可以預想得到董嫣芷一曲琴弦和歌妓落幕後的壯觀場面,是如何一場激動人心和神魂錯愕的愷然驚悚?連同國主和皇后娘娘以及眾文武官員的驚嘆就會如同潮水泛濫般湧來,覆蓋在他一心為之謀畫的磊府榮光之上。到得那時,所有國主恩賜的榮光和獎勵都會在他磊某人的頭上無形中套上一層特殊的光環,連同世人所有的目光都不得不對他磊府橫加注目,禮遇有加。
「叮」的一聲弦響,賽場中央頓時傳來兩三聲弦斷聲落的斷琴聲。董嫣芷撫著的琴鍵已是弦斷琴廢了,董嫣芷霎時也驚在了當中,一時無措。她也很難想像彈到曲高和寡弦斷聲止的可悲場面,會在這個關鍵而隆重的時刻不期而遇。而她左手上三個手指頭已沾滿面了汩汩流動的鮮血,正一滴滴往琴鍵上落下。在金秋十月明媚的陽光下,仿佛一朵帶血的鮮花冉然而生。
此刻,賽場上終於瀑發出雷鳴般的驚呼聲,監禮官急急走上台去,捧起董嫣芷的左手驚叫道:「快傳大醫,快傳大醫,董小姐左手受傷了,彈不得琴了,停止比賽,就此退場!」場下的眾人一陣渾然鳴動,惋惜衰怨之聲連綿不絕。更有甚者高聲叫著不讓董嫣芷走下台來,以免再也聽不到這渾如天籟,聲如宛約的仙子之聲音了。
就連樓閣上的黃服國主也是聳然一驚,接著監禮官的聲音連連高聲呼扯道:「快傳大醫,快傳大醫,立時救治,不得擔誤。」
一旁的皇后聽得國主此時的語氣如此緊張急迫,不禁一時性起眼露羨慕的口吻調侃道:「皇上如此緊張此女,難道此女又入皇上的心眼了?要不要臣妾去弄了來放入皇上的後宮啊!」
那黃衣國主即時冷冷道:「皇后,休得胡鬧!此女曲藝精妙,聲如天籟,實為山月國不可多得的琴棋瑰寶。朕,身為國主,又豈能草菅人命。臣民尚且如此珍惜,況且是國這瑰寶啊!」
「皇上有如此心思,自是臣民這福。臣妾只怕皇上之心不在這呢?」皇后娘娘即時用不容別人反駁語氣又扯說道。
「哈哈,就你那點小心思朕還不了解嗎?收下你那一套把戲吧,朕,沒空去理會你心中的那一套。」那黃衣國主說完,忽然一改剛才生硬的口氣說道:「你們可知道台上的撫琴女子是誰家的代表呀?主子怎麼還不快快下樓閣去看一看啊?」
一旁的磊副相趕緊站出前排來答道:「國主,那女子是微臣家下的代表,臣這就下樓去看看。國主請放寬心,臣一定細心行事,免國主擔憂。
」那黃衣國主嘆道:「那女子既是磊愛卿家的代表,那就快快治傷去吧。朕實不想在這個時刻看到血光之災。」
「是,微臣慎遵國主所囑,不負所望。國主,你就另賞清歡吧。」磊老爺應諾後緊作著禮儀答道,慢慢穹身退下了樓閣上。
磊副相一退下樓閣來,立馬就變了個兇險的臉相。馬管家跟在磊老爺的身後,大氣也不敢呼出一聲。他知道這個時候去捋磊老爺的屁股,無異於去捋老虎的蛋痛。這窩心的火啊,恨不得一齊潑都到董嫣芷這該死的小丫頭上。
好好的琴弦那個時侯斷了不好,你偏偏在這個緊要關頭的節骨眼上鬧事,這不是明擺著跟磊副相爺過不去嗎?就算你丫身上有十二條小命,下一秒你也別想逃出咱磊副相的手碗了。是千里馬,還是蛋痛的騾子,你壞了咱磊副相的好事,咱就摞死你。
台下,董嫣芷已在杜如荷和杜如姻姐妹的攙扶下落到了彩棚的戶抵。董嫣芷左手指上仍然冒著尖細的血絲,沾染在素裝融裹的白紗上,宛然一朵朵帶血含笑的花朵。一位六十多歲的太醫正在為董嫣芷的傷口調配藥粉,見磊老爺渡了進來連忙作禮道:「磊相爺好,這女子的手傷只怕一月之內再不能彈琴拉唱了。下官,請磊相爺明監。」
磊老爺頭也不抬一下就答道:「知道了,李太醫。也辛苦你了,咱們就此打住,你忙你的去吧,我家這邊的事就不用你費心啦。」
「是,聽磊相爺的吩咐。老夫這就下去,你慢慢自便。」李太醫又作揖打穹說道,然後慢慢退了出去。
磊杜兩府的人此時都明白,董嫣芷在賽場上東落得如此傷殘就意味著『琴棋比賽』終止,單憑杜如荷那剛剛入流的琴技爭雄奪冠,那只怕是一廂情願的心事了。磊杜兩家藉此爭寵邀功的願望,從此時此刻開始應該是切底落空了。
磊老爺的目光滴溜了幾下,忽然拿起那隻放在一邊的斷弦琴惡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又衝上去狠踩了幾腳,才恨恨罵道:「叫你斷弦,叫你斷弦,老子摔死你,攆碎你。什麼上古古琴,仙琴,統統給老子一邊去。老子再也不吃你這一套。」
戶抵上的眾人一陣沉默,誰也沒有出聲。等磊老爺亂發了一通火氣之後,柳夫人才慢吞吞的說道:「磊相爺,你也用不著這樣生氣發彪的。你想罵人就沖老婆子來,用得著你尊架指桑罵槐的唬人嗎?你心中有氣,我老婆子心中也有氣啊,你把氣往我們娘兒身上發,我往誰身上發啊?」
磊老爺頓時怪眼亂翻,目露凶光地看了一眼柳夫人,終是沒有再吭一聲。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充斥在整個戶抵里。仿佛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一樣,生命已顯得毫無意義。
磊老爺陰沉腫脹的臉色又一次掠過了董嫣芷的身上,他瞪眼一掃,頭一歪,嘴巴里呸的一聲響,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屈弊的氣。然後,擔著一雙陰沉的賊眼掉頭退出了休憩的彩棚。
一時間,仿佛天地間無限的悲憤和辛酸同時湧上了磊老爺的心澗,心裡似乎突然掉落一座巍峨高聳的大山一樣,壓抑得磊老爺的呼吸緊迫,胸膛欲裂。磊老爺失魂落魄地望了整個『琴棋盛會』的會場一眼,只覺得會場上所有的熱鬧和歡樂,在這一刻都是對自己身心的極大諷刺和嘲笑。
他無法忘記那些日日夜夜自己為之精心熟慮的謀劃,也無法熄滅心中那些千百次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勢暗中做下的無數惡果。儘管磊老爺把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但是末了,老天還是與他開了一個天太的玩笑。董嫣芷非但不能技壓當場,歌貌並茂,為杜磊兩家聯營帶來榮耀之功,而且自己連決賽的資格都沒有。
董嫣芷敗了,她敗在了賽場上弦斷琴毀的事實。磊老爺也敗了,他敗在自食其果,權勢用盡,到頭來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所有的一切都是瞎忙乎。世上萬事萬物的理,人算不如天算。你縱有回天之力,卻終無貶天之意,成敗原來從無定數。
磊老爺又轉回到了樓閣之上,頹廢地座在原來的位置上。他再也無心觀賞這一場傾注了他個人所有精力和心血的『琴棋盛會』了,他現在想得更多的是看看這盛會的空縫還有沒有他回天之力的餘地。以至於那個黃衣國主向他投來了問詢的目光,磊老爺還是目光呆澀地視若無睹。
月荷塘南邊裝典精美繡麗的撫琴台上,打扮流雲飛翠纖巧翻飛的美麗女子仍然往復循環地撫琴喧唱,一薦完了又一薦。琴聲和歌聲融和在這金秋的十月,猶如幻畫出一幅最美的秀麗江山圖錦。裝點在這一刻女子嬌美,江山如畫的柔和世界。
賽場上,空氣中依然傳遞著琴弦悠悠聲樂綿綿柔情悱則的味道。有人歡笑有人哭喪的悲歡場面,全在這弦止聲息的片刻中見得分曉,幸與不幸全在這一念之間。
可是,這一場金秋月圓的「琴棋盛會」卻與董嫣芷劃上了一句不圓滿的句號。就像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從此寂寞滿山飄,悲歌口中出。
董嫣芷帶著傷和柳夫人一行,在別人的琴聲和歌聲中寂寂地退出了高王府的月荷塘。
在回頭眺望的霎哪,一顆晶瑩透剔的眼淚終於滑過董嫣芷的臉龐,隨風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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