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內,董嫣芷做了一翻『摧花辣手』的做作之後。
忽然又失聲大笑起來,那笑聲悽厲冷涼,尖銳刺耳。聽在心裡,如同利刃削割,疼痛難忍。彌散在天空中,揪人心弦,魑魅魍魎。
韓公子像突然碰觸了雷電一樣,整個身子往後搖了搖,連退幾步。滿臉狐凝地望著失聲大笑的董嫣芷,似乎他和她已是隔著兩個世界的人。
而此刻,董嫣芷又像一個獨守了千年花園的僕人,撿起地上的殘花碎葉喃喃細語,惋然可惜。突然間,兩條淚線就像清沏的小溪在她的臉頰上蔓延而下。
韓公子滿心失意地從後花園退了出來,失魂落魄地往前廳走來。
柳夫人見狀急忙迎了上去,韓公子氣得一甩衣袖怒道。「老東西,別用你這種翻臉不認人的本事來戲弄本公子了,本公子看著就想作嘔。難道你真以為本公子是傻到家了嗎?天天捂著熱臉來貼你家的冷屁股。當我眼瞎,你也不瞧瞧,你杜府到底算得出那一點好,還日日算計著往上爬。」說罷,又狠狠往柳夫人的面前吐了一口濃重的唾液,才算消了一丁點的怨氣。
韓公子當頭一棒,驚得眾人霎時就愣在了當中。柳氏母女三人更是一股腦兒的莫名其妙,彼此相望了一眼卻又無言以對。眾人都不知道韓公子進園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弄得這般狼狽,殃及漁池。
柳夫人畢競是一家之主,緩緩回過神來之後急忙問道。「韓公子,你這是怎麼了?一時之間弄得咱們好尷尬?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事情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幹嗎這樣拆騰人心呢?」韓公子白了柳夫人人一眼,余怒未消地喝道。「黃臉婆子,你想知道啊?回去問你家的親侄女啊,何必在這裝糊塗。」
眾人更是莫明奇妙,剛才進來之時還是好端端的。只這一眨眼的功夫就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了,這韓公子到底在園內受了什麼樣的刺激。
柳夫人一時猜想著,卻又不得不極盡卑顏戲說道。「韓公子,我杜府一直是信著公子的,把公子當成杜府的大恩人一樣敬重,肯定又是董丫頭惹公子生氣了。來,韓公子請上座,我為你泡杯茶消消氣。」柳夫人嘴裡雖然這樣說得極其標緻,可心裡從來就沒有打算默認過韓公子對董嫣芷這般愛慕輕薄的行徑。
她想年輕人嘛,總得有個年輕人的樣子,不可能老是用自己那種凌濺人的眼光去看待事物了。人在變,時代也在變了,你要是跟不上就得出局了。
「是啊,韓公子,你就喝杯茶消消氣吧。菲是嫣芷得罪了你,咱們姐妹這廂向你賠不是了。」一旁的杜氏姐妹即時說道,看起來也是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哼,茶就不吃了,冷板凳也不坐了。你杜府這麼冷寒的府地那是我韓某人能夠久坐的地方,我還是先走為上的好。」
韓公子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答道,那裡還有心情再看杜氏姐妹倆一眼。衣袖一拂,鼻吼里冷『哼』一聲,抬起腳跟就往大門外走去。
柳夫人想再次留下韓公子坐坐看看,以利於往後的交往,急忙又上前攔住韓公子說道。「韓公子,你就不能看在你曾經盡心盡力幫助杜府的份上,多在杜府呆一會兒嗎?杜府的人雖有不對,但一時之間也不會讓你討厭到這麼可惡的程度吧。」
韓公子此時正在氣頭上,那裡能聽得進半句勸諫之言,頭也不回的一聲冷笑道。
「臭臉婆子,你真的不識趣嗎?人家都不想鳥你了,你還要贈著往前搭嗎?難怪人家磊相爺能這麼從從容容的欺負到你們杜府的頭上了,原來你們一家子都是喜歡粘衣帶水向人拋色相的下濺之種啊。哈,哈,今天我韓某人總算看透你們杜府的人品了。也罷,走了。省得在此侮沒了韓府人的名聲。」
柳夫人霎時就懵逼在了當場,一副悲慫的樣子無言地環視著大廳上的一家人,淚水就忍不住譁然的往下滴了。
杜氏姐妹倆更是被人休侮得驚愣了雙眼,一臉的愧色直紅到了脖子之下。
一旁伺候的丫環婆子更是難堪得面面相覷,臉色鐵青。
可是,不變的是眾人悲憤的目光,一齊盯向了後花園的大門。
像是一團火焰就要噴薄出來,燒向那惱恨之人。
後園的大門倏然被一眾人打開了。
柳夫人在前,杜氏姐妹等人在後,慢慢湧入進去。
此時,後花園的景色大不迂迥,深冬已然,凌寒獨角;枯枝幹葉,戲水驚鴉。
園內唯一的,那一叢金黃色的菊花也被董嫣芷拆殺殆盡了,滿地殘黃,碎葉褳袂,瞧著好不淒涼。
董嫣芷神情枯稿地蹲在這一片殘黃之中,已沒有了往日的鮮亮之氣。滿目荒涼。柳夫人緩緩地渡了上去,面帶悲情地澀澀問道。「嫣芷,你這是怎麼了?為何搞得如此一塌糊塗呀?你說話呀,怎麼不說話了?」
此情此景,杜氏姐妹倆也是眼中一片朦朧,心情悲憤。可是,看著驚惶如同小鹿一樣無助的董嫣芷,姐妹倆終是沒有再提起什麼疑問。
董嫣芷神情麻木地答道。「姨娘,我這是做戲給韓公子看。人家口口聲聲說喜歡我愛慕我,可是我沒這個心呀,況且他也不值得我喜歡。所以,所以我就這樣摧花自殘死了韓公子的心。」略微停頓了一下,又吐出了一句「姨娘,你不會怪我這麼無情吧?不會責怪我的吧。」
一時之間,柳夫人真是愛恨不能言。但她還是有意無意的說了幾道,又似話里藏著幾分慎怪的責備。
「嫣芷啊,就算你不喜歡韓公子也不能拿這些花花草草來瞎拆騰吶。你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弄得大家跟著你一齊受侮。姨娘知道你心裡想著那個逃難的李秋生,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對你有恩的韓公了呀,再這樣下去只怕咱們的杜府又要出大事了。」
柳夫人的話音剛落地,董嫣芷就突然掙紮起來,淒涼一笑。「這麼說來,姨娘還是責怪我嘍。也罷,心死之人,遠遠的離開杜府就好,你們杜府也不會再有什麼大事發生了。」說畢,抬腳就要出走,再不瞧眾人一眼。
柳夫人被董嫣芷的話噎得無言以對,又急忙說道,「嫣芷,你別誤會。姨娘不是這個意思,不是要趕你走,而是,而是。。。。。。」
哎呀,柳夫人一緊張居然說不下去了,硬生生地把嘴裡的話哽在了喉中。
董嫣芷默然冷笑,又斜眼掠過柳夫人的臉龐,「姨娘,而是什麼呀?你怎麼不說了,是不是你害怕說出了口就難堪呀。沒關係,你說吧,不論什麼樣的結果董嫣芷都能接受,絕不會怪責姨娘的。」
姐妹倆一見眼前這個情勢,杜如荷急忙出聲勸道。「嫣芷姐姐,我娘不是這個意思,你就別逼問她了。來,隨咱們姐妹回小軒院去,好好休息一陣,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董嫣芷斜眼看了她倆一眼,立時接過她倆的話題說道。「兩位姐妹,嫣芷也想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我能夠這樣騙自己嗎?如果能夠我董嫣芷就不會有今日這般苦果,我的秋生哥也不會這般匆忙逃亡風塵。」說著,說著,眼中已是涌滿了淚水,一滴滴的往下掉。
姐妹倆聽著喟然一嘆,突然走上去,和董嫣芷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三個女子竟然旁若無人地嚶嚶啜泣。
柳夫人也長嘆一聲,望著姐妹仨倆的樣子轉過身,悄悄抹了一下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夜幕如期降臨,月黑風高,似乎一切都沉浸在冬眠中。
董嫣芷和衣坐在窗台前,眺望著窗外這一幕夜色。房中燈花閃爍,岑羅暖帳,縈縈孑立。
李秋生的影子又像天邊那一顆最亮的星星一樣,突然就串入了她的心房。曾經的一切,似乎又迂迥到了眼前。暖暖的,像一股熱流溫暖著董嫣芷那顆冰涼的心。
董嫣芷的嘴角微微揚起了一絲有弧度的微笑,又眺眼看了看天空那顆最亮的星星,慢慢移向那盞跳躍著的燈花,眼光里閃現出絢麗的花朵。
一眨眼,天又亮了,明光光的太陽正從東方冉冉升起,霞光萬道。
正午時分,守門的家丁又飛進來通報柳夫人。大門外,有一隊打著『高陽王府』旗號的車隊停在了當中,等著杜府的人前去接駕。
柳夫人聞報,暗自大吃一驚,心想這唱的又是那一齣戲?這驚心的日子怎麼就一個接著一個跟來了。我杜府到底做錯了什麼,落得跟個犯人似的,沒法過一天安生的日子。哎,既然人家都找上門了,你總不能這般耗著吧。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也要去接駕了。
俗話說得好是福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了。
柳夫人計較已定便吩咐下去,大開杜府的大紅門,小廝忙兩邊灑水,老婆子趕著掃地清潔,丫環即時披掛帶彩排列兩旁迎接。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柳夫人才帶著杜府一家人恭立馬車前款款接駕。
這時,一個衣著華服錦彩的公子才從第一輛最精美的馬車廂內鑽了出來,探頭看了看眼前杜府一家,神情似有所失的就定在了車簾中。眼中的視線猶如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好像在尋找什麼一樣。
侍立在旁的一個總管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趕緊上前小聲喚道。「三公子,三公子,你得還禮於人家呀,總不能讓人家杜府的人在這裡傻愣愣地跪著吧。三公子有什麼不滿意的,等進了杜府再說。」
那個被稱為三公子的華服公子似有所悟一樣,立即清了清聲喉擺手說道。
「眾位多禮了,都起來吧,別這樣干跪著了,本公子怕是受不起啊。」
柳夫人一時帶頭接話道,「三公子,過謙了。如果你都受不得杜府如此禮節,那在場的諸人誰能受得起啊。老身還得多謝三公子的錯愛,百忙之中登臨杜府,實讓杜府棚壁生輝,日月光耀。」
「柳夫人,你就別高抬本公子了。」三公子言罷,又環視了一下眾人,才接著說道。
「本公子今天登臨貴府皆系韓公子提攜之議,說是杜府有一琴藝絕佳的女子當今天下難逢敵手,就連奪得『琴棋桂冠』的韓公子也是甘拜下風的。只可惜當日的賽場上出了一點差錯,令杜府的佳人生生錯失了奪冠機遇,想來著實令人惋惜啊。故本公子今天所來,別無他求,正為一睹佳人芳容曲藝。」
話落聲止,三公子的臉上已是露出了一片微薄的笑意,如鷹一樣犀利的眼神正窺視著眼前的眾人。
天氣雖然還冷,但是三公子的手中還是搖著一把折骨香扇。正一扇一扇地上下搖擺著,卻不知道他在扇些什麼。
柳夫人當下又是心頭一震,眉頭掃過一層暗淡的陰狸,眼中閃過幾分驚惶,又定定地呆在了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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