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戰果統計出來了。」行軍司馬來到李洛身邊,奉上一冊墨跡未乾的冊子。
唐主打開一看,道是殺敵兩萬四千餘,俘虜五千餘,只有數百高麗兵將逃走。
殺敵這麼多,俘虜這麼少,可見這支兵馬的確是敢死之軍。
沒有受傷的戰馬,繳獲了三千餘匹。繳獲軍器盔甲萬餘,都是製作精良的上等貨。除此之外,還俘虜了五千軍奴,他們是高麗重騎兵的騎奴和輔兵。
高麗大將林谷,身被數創戰死。
唐軍傷亡三千八百餘,其中大多數還是戰死,輕傷的極少。
唐軍是典型的精兵路線。自從李洛起兵以來,單次戰役就造成這麼大傷亡的,算起來屈指可數。
高麗這支兵馬,就是和同等數量的蒙古鐵騎對決,也能硬碰硬的野戰。可惜數量太少。以高麗的國力,也養不起太多精兵。
高麗虎士軍被殲滅,事實上意味著高麗軍隊的主力覆沒了。高麗再也沒有一支能和唐軍正面硬戰的兵馬。
唐主看著充滿硝煙味和血腥味的慘烈戰場,以及將士遺體,和因為袍澤戰死落淚的唐軍將士,不由悲從中來,開口吟道:
跨白馬兮征東國,
月岩野上兮戰魂多。
別離枝兮春花落,
男兒不復返兮奈若何。
煙塵漫漫兮腥風起,
愀然悲思兮作輓歌。
作輓歌兮人腸斷,
人腸斷兮淚滂沱。
李洛吟完這首輓詩,對左右嘆道:「明明春日煦煦,可此情此景,卻如置身冷秋西風,渾不覺春光之美矣。」
傷逝之嘆,哀思之色,溢於言表。
左右皆感念陛下愛重將士,宅心仁厚,絕非天性涼薄、刻薄寡恩之主。。
「傳令,火葬陣亡將士,骨灰和軍牌帶回大唐…」李洛下令。
須臾,火葬兩千餘具戰死將士的大火遍布四野,火炮火槍一起轟鳴致哀,《國殤》軍歌聲動天地,驚的聽到聲音的高麗百姓戰戰兢兢。
李洛御筆親制輓歌,焚燒祭奠陣亡將士。
「朕,必滅高麗!」李洛道,「傳令,一個時辰後拔營,攻占開城!」
…………
至元二十五年四月初八,因為「唐寇之亂」,高麗王廷下令「北狩」。高麗王匆匆率領文武大臣和上萬兵馬,裝運數千輛馬車錢糧物資,放棄王京開城,往北方山區「巡視」。
高麗王離開開城前,還下詔疏散城中百姓,下詔軍民勤王,下詔門閥世族私兵抵抗唐寇。
高麗王的王駕出了泰安門,他回望數百年的王京,不禁淚如雨下,悲慟難抑,吟詩道:
「本是太平國主命,不意今朝鼙鼓聞。百十年前倉皇事,而今竟又落吾身。有志明王安百姓,無奈唐寇陷四京。一別王京蕭蕭去,大好春光亦傷情。」
吟罷,仰天長嘆:「祖宗創業艱難,列祖列宗多遭磨難,今日輪到賰乎?賰無罪,罪在偽唐啊!」
嬪妃宮人們一起慟哭失聲,文武大臣也皆落淚。王后忽都迷失縱馬揮鞭,怒喝道:「咿咿呀呀個什麼!快走!」
侍御史安珦拉著馬頭大聲道:「唐寇轉瞬即到,事急矣!王速北狩!」
高麗王揮淚道:「起駕!出發!」
高麗君臣可謂恓恓惶惶,猶如喪家之犬,片刻也不敢停留的往北而去。高麗王的馬甚至當先疾馳,他縱馬揚鞭,騎術當真了得。
然而,「北狩」的隊伍離開王京不到半天,唐軍騎兵就猶如無人之境般的到了開城。
「高麗君臣跑了!追!」女真大將石抹懷德根本沒有進入王京,就沿著高麗君臣逃跑的方向追過去。
五千唐騎奔馳在高麗王京附近,甚囂塵上,肆無忌憚,猶如無人之地。
卻說高麗王一馬當先馳騁,卻不知後面的文武大臣,很多都偷偷離開的大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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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
因為北狩的隊伍太大,很難隱藏行蹤,擺脫追兵。而且王駕是唐寇必追的目標。跟著大王,是不是有些危險了?
所以,不少官員就故意落後,然後離開大隊伍,自顧自逃跑,竟是把高麗王當成了掩護自己逃走的餌。
這些官員當中,就有漢陽留守金光獻。
金光獻不是個忠臣,他是性命第一,家族第二,王廷第三。這樣的人,讓他伴駕「北狩」,那真是太難為他了。
而且,金光獻一想到落到李洛手裡的下場,就能出一身冷汗,白天都能做噩夢。
他可是的罪過李洛的啊。
金光獻帶著私兵,拼命的打馬狂奔,往仁州老家而去。
想到當年在江華島傳燈寺得罪李洛的那一幕,金光獻恨不得暈過去。
這一切很不真實,宛若一場噩夢,卻偏偏無法醒過來,掙脫這個噩夢。
他當初就是做夢也想不到,那個在傳燈寺朝不保夕的「田奴」,若干年後竟然做了大國之主,威震天下,氣吞萬里如虎。
而高麗,卻要亡國了!
金光獻跑著跑著,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唐軍如今的實力,絕不在元廷之下,而水軍之強,火器之利,更是舉世無敵。
這次,唐主李洛親自出征,五路攻麗,雷霆萬鈞,顯然是必滅高麗的。
日國、安南、占婆、蒲甘皆被唐所滅,唐軍如此勢大,高麗難道就能倖免?難道高麗比安南和日國還強?
而且唐軍封鎖鴨綠江,沒有水師的元軍很難救援。更別說,忽必烈還未必願意出兵救援高麗。
那麼,高麗的滅亡,應該不可避免了。
如此一來,他就算逃回金氏家城又如何?逃得過初一,還能逃得過十五?李洛怎麼會忘記自己?
他又無法逃到元廷治下,又能逃到哪裡去?
除非…死中求活?
金光獻腦中激烈的掙扎著,馬速不覺放緩下來。慢慢的,這男人臉上出現冷厲的神色,腮邊咬出兩道稜子。
他和李洛有舊怨不假,可有舊怨,就意味著是另一種故人。李洛做了皇帝,是不是對微時的舊怨不再耿耿於懷?
金光獻心一橫,猛然勒馬停下,調轉馬頭,喊道:「去開京!」
幾個私兵全部色變,「郎君,唐寇一定已經到開京了…」
「你們知道什麼!」金光獻下馬,竟然開始脫衣服。
私兵們面面相覷,都是疑惑不解,「郎君…是不是嚇瘋了?」
「愣甚麼!」金光獻喝道,「你們也脫離了衣服!快!」
什麼?幾個私兵身子一激靈,覺得郎君真是瘋了。
「你!」金光獻指著一個私兵,「快去找一堆荊棘來!還有繩索!」
「諾!」那私兵不敢囉嗦,趕緊去找荊棘。
等到荊棘找來,金光獻吩咐把荊棘困在裸露的背上,這才下令往開京而去。
此時,李洛的兵馬果然到了開京。唐主派出剩下的五千騎兵也去追擊高麗王,然後進入開京。
洪武三年四月初十,唐主李洛攻下高麗王京開城。
雖然高麗王臨走前下詔城中百姓撤離,但絕大多數百姓仍然留在城中,他們哪裡也去不了,也都抱著僥倖心理。
隱藏在城中的唐國特務,也沒少暗中宣傳唐國,這使得開城百姓並沒有恐慌。
李洛大搖大擺入主松岳山下的王宮滿月台。說實話,高麗這座王宮很不錯,端的富麗堂皇,裡面還有專門舉辦馬球賽的球場。
「此宮不錯,就作為大唐行宮!改名東華宮!」李洛一進入王宮,就霸道的下令。
高麗王宮占地三里,不但比後世朝鮮王朝的景福宮大的多,也比明清紫禁城大,八十年後紅巾軍東征高麗,王宮毀於紅巾軍的大火。
高麗王宮受隋唐建築影響很大,多用巨木軒梁,修建的很是宏偉。高麗太祖王建雖然對外向契丹稱臣,但在內卻僭稱皇帝。他這王宮,根本就是按照皇宮的規格修建的。
說高麗王宮比明清紫禁城更巍峨,很多人不信,但的確如此。可這麼比也不公平,王建修建高麗宮是幾百年前的事,那時的參天巨木還很多。可明清修建皇宮時,參天巨木已經很少了。
直到此時,李洛才正式打出大唐皇帝的大纛,高高佇立在滿月台。同時李洛下令維護城內秩序,張貼安民告示,接管松京牧守衙門的權力。
開城二十萬百姓,頓時安下心來。
很多上了年紀的人,都記得當年蒙古大軍侵占開城的情形。那韃子兵可是兇殘的很,進了開城燒殺掠奪,哪裡像唐軍這麼秋毫無犯?
城中不少人說甚至說,大家的好日子要來了。聽說唐主是聖人出世,最是仁慈不過的天子,而且和高麗還有香火之情,怎麼會苛待東國百姓?
還有人說,這高麗本來就是中原國土,叫什麼漢四郡。
看唐軍進城後的樣子,應該傳言不虛啊。
和蒙古軍隊一比,唐軍的做派簡直好的太多了。
王宮滿月台壽昌宮,韋素正在向李洛建言。
「陛下,如今高麗四京俱下,高麗軍主力盡喪,余者皆不足慮,元軍也不能渡過鴨綠水,只有雙城總管府的元軍還有一戰之力。臣以為,各地讓將軍們去平定就好,如今該是收拾高麗民心的時候了。」
「高麗土地,多在門閥世家之手,對付他們好辦,大唐自有唐刀在手,誰敢不服。只要陛下推行均田令,解除賤民的賤籍,自然民心歸附。唯有一件事,不太好辦。」
李洛坐在高麗王座上,手指敲打著案桌,「韋卿說說看,哪件事不好辦?」
韋素拱手道:「陛下,高麗人和安南人不同。高麗可是有高麗語的,雖說並無文字,可這高麗語百姓皆用之,只有世族和讀書人,僧人用漢字,而高麗世族與寺院,更是漢化淵藪…」
「臣以為,高麗士人門閥和僧人還是要用,用他們來推行漢話漢字,比我們自己推行,更加得力。」
李洛點點頭。高麗雖然號稱小中華,以漢字為文字,卻有自己的語言,而且廣大百姓皆用之,也就是上流社會,才說漢話。
上流社會也樂於下層說高麗話,因為這樣說漢語的少,就能彰顯他們懂漢話的高貴。
這使得高麗語雖然沒有文字,卻很有基礎,而且傳承久遠。
如何讓高麗百姓不再說「思密達」,不是那麼容易的。
利用高麗上層強制性廢除高麗語,顯然是個好辦法。
瀛州的情況也差不多,可問題是,瀛州被蒙元屠殺的太重,又經過元廷殘酷的五年殖民統治和去日化,為唐國推行漢語提供了很大便利,唐軍完全可以強制性推行,日人也很容易接受。
可高麗不同,情況要複雜的多。
「嗯,韋卿此言有理,你繼續說。」李洛很是贊同。原本,他是要用嚴厲的手段解決高麗門閥,但現在看來,應該以籠絡為主。只要合作,就還有官做。
世家門閥完了,高麗多年的漢化成果也就付諸東流。
韋素又伸出第二個指頭,「第二,就是移民。陛下可將高麗軍士、工匠家屬,全部遷到江南等,如此可遷移數十萬人。再將被鎮壓的南方豪紳家族遷移到高麗,也能遷移數十萬。」
「兩相交換,高麗說漢話用漢字的人就更多了。第三,就是大開科舉,先推行大唐學堂。第四,臣聽說高麗百姓賤籍很多,所受壓迫很重。陛下可暫緩解除賤籍,誰會說漢話,誰就升籍。」
「高麗百姓賦稅很重。陛下也暫緩輕徭薄賦,不宜開恩過度,以學會漢話者等同唐民,才享有唐民之稅率。如此多管齊下,則不出十年,高麗則能真正入夏……」
李洛聽得不由頷首,韋素說的,也是他心知所想。但韋素也能一一道出,顯然也是深思熟慮。
如今,軍事已經不是他經略高麗的重點。需要在「文治」上多動腦筋了。
正在這時,忽然顏隼進來稟告道:「陛下,宮外來了幾個人,光著背負荊請罪,要求見陛下。」
什麼?負荊請罪?
李洛訝然失笑,「來人是誰?」
顏隼笑道:「他說他叫金光獻,官居漢陽留守,是陛下故人,只是當初不是真龍,冒犯了陛下,如今惶恐萬分,夜不能寐,特來負荊請罪。」
李洛一聽,忍不住大笑道:「如此說來,真故人也!也罷,就讓他進來。」
左右文武看到皇帝大笑,還以為皇帝高興。不由都對這個金光獻很是好奇。
不一時,幾個光著背負荊請罪,反綁雙手的人被侍衛帶進大殿。
眾人一見這幾個高麗人的做派,忍不住轟然大笑。
李洛高高坐在王座上,居高臨下的一瞅,當先那個細皮嫩肉的文士模樣的人,可不就是「故人」金光獻麼?
此時的金光獻,背上背了一大堆荊棘,扎的他生疼,可他不敢喊痛,也不敢抬頭看李洛。
滿殿唐臣的目光刺在他的身上,讓他簡直羞憤的直欲暈去。
太羞恥了啊。
可是為了活命,為了家族,他必須呀這麼幹。
「罪人金光獻,拜見天朝上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金光獻很光棍的跪下磕頭,磕的砰砰響,作為高麗三品大員,他當然知道元廷參拜忽必烈的唱贊禮,就是「萬歲萬歲萬萬歲」。
「金光獻,爾為何自稱罪人?爾有何罪?」一個如同雲端傳來的聲音,高高在上的傳來。
這個聲音讓金光獻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仍然不敢低頭,腦袋抵在冰涼的地面上,恭聲說道:「罪人當年年少無知,不識天顏,冒犯潛龍,此乃死罪也!今日負荊請罪,還請大皇帝責罰!」
李洛嘴角微微一牽,看著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猶如螻蟻般的金光獻,不由想起當年傳燈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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