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直到夜裡三點多才停下。
為了保證招魂的成功率,我沒敢自己起壇招魂,畢竟沒幹過這種活兒,手有點生疏。
最後還是麻煩聞人菩薩幫忙弄了一回。
也許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或者是說我潛意識的,把正確的答案給規避開了。
在聽見我要招魂的時候,聞人菩薩的表情有些難看,看我的眼神也變得複雜了許多。
其實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我不想讓自己知道,刻意把答案藏在了心裡。
在聞人菩薩起香招魂的過程中,陳秋雁一直緊牽著我的手,沒發出一點聲音,但我還是能感受到她給我帶來的溫暖。
從某個角度來說,我覺得老天爺還是放了我一馬,沒有真的對我趕盡殺絕。
在我失去一切的時候,起碼還有她陪著我。
爩鼠好像也感覺到氣氛不大對勁,趴在我大腿上,半眯著眼睛看著聞人菩薩招魂,眼神里滿是茫然。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聞人菩薩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沖我搖了搖頭。
「能再試試嗎?」我低聲道,語氣里滿是祈求:「招魂不是我的強項,要是您都招不回來,我就更別提了。」
聽見我這麼說,聞人菩薩嘆了口氣,但沒有不耐煩的意思,繼續念念有詞的招起了魂。
他用的招魂手法跟傳統的不太一樣,不用起壇祭魂幡,也不用畫符等等
只需用上死者的生辰八字,再加一炷招魂香,念叨一會咒詞,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雖然這一種招魂的手法看著簡單,但說實在的,我覺得聞人菩薩沒有敷衍我,而是在盡心盡力的幫我辦這件事。
不知道他點上的招魂香是什麼做的,聞起來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比我以往聞見的貢香味兒都要清新得多。
當招魂香開始燃燒,四周本就陰冷的溫度,更是又下降了七八度。
地上本還泛著漣漪的雨水,也以肉眼看見的速度開始凝結,表層很快就出現了顯眼的冰霜。
隨著一陣陣陰風憑空颳起,在白霧瀰漫之間,我能看見有一些模糊的人影,開始在藥鋪廢墟的四周徘徊。
別看陳秋雁的身體素質已經超出常人了,她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在面對實打實的怪物時,她能夠不害怕,但要是看見這種虛幻的影子,魂魄狀且不露真面目的東西
她還是挺害怕的。
「這些就是聞人前輩招來的魂魄?」陳秋雁低聲問我,緊緊抱著我的胳膊,表情又是緊張又是疑惑:「好像不是爺爺他們,感覺很陌生啊」
「這裡有好幾十個,沒一個感覺熟的,應該都是這附近游離在陽世的孤魂野鬼。」我聳了聳肩,眼裡的失落漸漸溢了出來:「還是沒看見熟人啊。」
聞人菩薩很有耐心,他從三點多開始,直到天空濛蒙亮,一直都在重複招魂念咒的動作。
到最後還是我讓他停下的。
「算了。」
我笑道,顫抖著從兜里摸出煙來,動作僵硬的點上,猛抽了兩口:「招不回來算了,老爺子他們脾氣夠倔的,都這時候了還不回來。」
聽見我的話,聞人菩薩嘆了口氣,把燃燒了足足一夜的招魂香掐滅,揣回兜里,顫顫巍巍的走到我身邊坐下。
看他這動作僵硬的樣子,估計這一宿招魂的工程量也不小,累得不行,連身上出的虛汗都把衣服給浸透了。
「丟人了,丟人了」聞人菩薩苦笑道:「我都拿出看家的本事了,那老傢伙還是不賞我的臉,這是明擺著不給咱們面子啊。」
我聽見這話也只是笑,咬緊了菸嘴,把頭低了下去,肩膀不停的顫抖著。
答案在一開始就註定了,只是我在刻意的逃避。
除開何息公那個異數之外,舊教的其他人,給我的感覺就是做事不留餘地,特別是對付那些能夠造成威脅的狠角色,更是一個勁的趕盡殺絕。
像是老爺子這一流的降師,再加上一個苗武人
舊教會給我們留餘地嗎?
「您來四川,什麼法器都沒帶,只帶了招魂的東西,是不是也」
「我想試一試。」聞人菩薩打斷了我的後面話,表情里滿是失落:「我覺得老沈施主的命很硬,不該就這麼沒了,就算是死,魂魄也得留下啊」
說到這裡,聞人菩薩似乎是害怕刺激到我,忙不迭的止住聲音,不再多說。
「你爺爺他們的遺體,你準備怎麼處理?」聞人菩薩試探著問道:「在哪兒擺靈堂,想好了嗎?」
「不急著擺。」我聳了聳肩:「我爺爺也不是什麼急性子,先找個地方停一段時間的屍,之後再想靈堂的事吧,我還有別的要去做。」
話音一落,我忽然想起現在的局勢,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算是我要擺,也沒幾個人敢來吧?」我搖搖頭:「除開你們這些老前輩,願意來看我爺爺一眼的不,應該是說,敢來看我爺爺一眼的,幾乎沒有。」
聞人菩薩沒說話,但他的表情也變得跟我一樣,似乎對我說的這番話很是贊同。
「現在我不光是舊教的目標,估計上頭的人也得對我不滿意了,跟我扯上關係,那是要命的大事」我無奈道:「到那時候,甭管是人是狗都得咬他們,所以也怪不得人情淡薄,互相理解罷了。」
「你需要一個停屍的地方,這個我能幫你找。」聞人菩薩說道:「在來之前我就猜到會是這樣了,我把屍體帶過去,保准沒人能動他們。」
聽見這話,我也沒有絲毫懷疑,反而覺得心裡鬆了口氣。
「那裡有冷藏設備嗎?」陳秋雁小心翼翼的問道:「如果沒有的話,可能需要一點」
「保證屍身不腐,並不只有冷藏能做到,咱們這一行的人,要是想做到這點,肯定有各式各樣的法子。」聞人菩薩笑道:「這件事你們不用操心,我保證給你們辦好。」
話音一落,聞人菩薩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從上衣里拿出來一個紙袋。
裡面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裝滿了什麼東西。
「在我趕來四川之前,司徒就找人拿這個東西給我,讓我私底下轉交給你。」聞人菩薩說這話的聲音很輕,嘴唇的閉合動作都不怎麼明顯。
我沒多想,順手接過,問了句:「他給你這東西的時候,我爺爺走了嗎?」
聞人菩薩嗯了一聲,說,走了。
得到答案,我也不再多問,把紙袋的封口撕開,大概的看了看裡面的東西。
有兩疊新嶄嶄的人民幣,估計是兩萬塊,都是現金,還有一個小紙包,打開一看,裡面裝著我的駕照。
毫不誇張的說,看見駕照的時候我都傻眼了。
我操。
我什麼時候考的駕照??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開車我確實是會開,但真的沒去考過啊!
在小紙包里,還有一張疊好的信紙,打開一看,上面寫著幾行字,應該是司徒的手筆。
「我知道你會跟林東來撕破臉,因為這一次他們的要求確實過分了,而且媽的不說這些了,駕照是我幫你辦的,絕對合法,還有幾張假**,你跟秋雁的我都辦了。」
「至於這些錢,你們就拿著當路費吧,得罪林東來之後,你的銀行賬戶肯定會被凍結,都用不著想,這種事他幹過不少次了,輕車熟路。」
「內鬼的事我也想過,但沒有頭緒,不敢確定誰是內鬼,只能一個個的排查,但直覺告訴我,這個內鬼不在你們行內,肯定是在我們這群人里,我會盡全力幫你找的。」
「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平常沒事就別聯繫我,實在是遇見麻煩了,就打我這個電話」
我看到這裡,心中不免舒服了許多,只覺得司徒這人沒那麼操蛋,人還是可以的。
他能事先想到這一步,足以證明他有自己的盤算。
跟一個聰明人合作
「勝算挺大的。」
我喃喃道,拿出打火機,直接把信紙給燒了。
在那一行電話號碼之後,還有一句話,也是我覺得最有用的一句話。
跟他們撕破臉等於自找麻煩,從今天開始,白道也不會成為我的助力了。
所以辦事的時候一定得小心,不能被抓住把柄,否則
「走吧。」我拍了拍陳秋雁的肩膀,笑道:「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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