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知,唯知己可以,」
「有苦有難時,永不容辭,」
「是知己,自己怎可以,」
「到天塌下時,各做各事……」
浩南哥和雞哥基情四射的歌聲,混合著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遠遠傳來時。
堪堪殺進別墅區邊緣的楊戈,便知道裡邊的戰鬥已經打響。
忽然之間,他竟有些佩服那群老年古惑仔。
都這種場合了,他們還沒忘記放他們那些老掉牙的戰歌。
關鍵是還讓他們給放出來了……
「都是人才啊!」
他裝出感嘆的樣子,努力阻止著熱血上頭。
只聽那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
便知縉雲山下,必是一場千人萬人級大戰役!
這樣的大場面,他區區一個七階武士,就算趕過去了,又能有什麼用呢?
「是啊,又能有什麼用呢?」
楊戈揮槍的動作一緩,心中不知迷茫,還是怯懦。
就像是累了。
疲了……
個人的力量,在集體的力量面前,總是顯得滄海一粟。
個人的努力,在集體的努力面前,總會顯得不值一提。
但下一刻。
點鋼槍就越發兇猛的被他送了出去!
槍勢再無半分凝滯!
我一人的力量是有限。
我就算過去,也的確殺不了多少鬼物。
但就算我幫不了雷虎他們多大的忙。
至少,還可以陪他們一起死!
男子漢,大丈夫!
但求無愧於心!
「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
……
慘白的探照燈,照不亮殷紅似墨的鮮血!
鬼物不是步兵,不是騎兵……
兩儀大陣已破。
它們可以從前方、後方進攻。
可以從左邊、右邊夾擊包抄。
還可以從天上落下來。
也可以從地下冒出來。
防不勝防。
自然也談不上什麼戰陣,什麼令行禁止。
數萬修行者,只能以各自的小團體為作戰單位,各自為戰。
咆哮聲!
喊殺聲!
慘叫聲!
悲呼聲!
交織成最最激昂,最最悲愴的英雄交響曲!
一名很有天賦的武者,至少也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持之以恆三到四年,才有望有所成。
而在這裡,哪怕是習武七八年的武英境高手,戰死也只在一瞬之間。
臨死,甚至連聲驚天動地的吶喊都無法發出。
過往種種。
理想抱負。
愛恨情仇。
盡皆埋葬於如墨的夜色當中。
死得平淡。
死得悲屈。
死的……死不瞑目!
若被鮮血染黑的戰場是不見五指的夜空。
那麼雷虎,便是這片夜空中最善良的那幾顆星之一。
鬼潮之中的鬼將級高階鬼物,與西部軍區的神武境強者戰於高空之上。
此刻擁有二階神武戰力的雷虎,已然是這座戰場上的至強者之一!
他拼命的爆發。
拼命的爆發!
裹挾著像是不要錢一樣的澎湃焚焰真元,瘋狂的在戰場上空來回的衝殺。
來回的衝殺!
每一合衝殺,都會有數百頭鬼物,被他蠻橫的撞死!
每一合衝殺,他都會在密密麻麻的鬼潮中撕開一道長長的豁口。
他就像是一把燒紅的鋼刀,穿刺滾滾黑色濃煙那般,如入無人之境的瘋狂的收割著。
十年積累,換取片刻燦爛。
他當然要像煙火一樣,拼命的綻放、綻放,劃破夜空,劃破夜空!
痛快!
真他娘的痛快!
他瘋癲般的狂笑!
歇斯底里的狂笑!
狂笑著將一頭又一頭猙獰的鬼物,碾滅!
「老虎!」
又一道人影爆發出暴烈的火光沖天而起,火光之中,西裝松松垮垮的油膩中年郭局,提著一把與他的身份極其不符的丈二狼牙棒,撕心裂肺的大喊道:「當年老子唯一做錯的,就是你大哥戰死,我活下來了!」
他的氣息,瘋狂的拔高,拔高!
前一秒還是四階武英。
下一秒,便蠻橫的撞破的神武天塹!
拔高、拔高!
三階神武!
二階神武!
一階……大神宗!
仿佛沖天大火般的暴烈焚焰真元當中,郭局油膩、矮胖的身姿,已經眼眶深陷、形如骷髏。
「啊……」
他哀嚎著,捲起無盡火光,撲向無窮鬼潮:「欠他們的命,老子今天還了!」
「嘭!」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一片蘑菇狀的澎湃火光,綿延三四里,照亮了半邊天。
一己之力,報銷了數萬鬼物!
「哈哈哈……」
雷虎只是大笑:「那我就代我大哥……收賬了!」
他大笑。
兩行猩紅的血淚,卻爬滿他猙獰的面頰。
原來,這十年並非只有他一人耿耿於懷……
「願天佑我大夏,願祖國長盛不衰,諸君,余先走一步,來生再會!」
郭局的壯烈自爆,就像是開了一個頭,又一名高冠博帶,手攜長劍的古風劍客一躍而起,引爆丹田。
「哈哈哈,張兄,你我弈局還未分高下,且慢行,等等余……」
「此等盛事,豈能由張兄、李兄專美於前,吾雖不材,亦願陪二位,同歸天地!」
「願天佑我大夏,願祖國長盛不衰……」
「嘭!」
「嘭!」
「嘭!」
一道又一道真氣光芒,仿佛五彩繽紛的霓虹,照亮這絕望的人間。
常言燕趙之地,多有慷慨悲歌之士。
今朝我被修行者,亦不乏殺身成仁之決意!
世事如長夜,我當為晨曦!
隨著一位又一位慷慨悲歌之士前赴後繼的攜敵同歸於盡。
仿佛永遠都殺不完的鬼潮,終於出現了凝滯!
被鬼潮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數萬修行者,戰意大振。
……
楊戈爬上一座洋房頂樓,眺望著半空中炸開的那一朵朵絢爛的「煙火」,手中點鋼槍的槍聲,被他捏出五根深深的指印。
他沉默了許久,而後輕輕的解下別在腰間的深綠小號,深吸了一口氣,吹響那段在戰爭影視劇中聽過無數次的旋律。
「嘟,嘟嘟嘟,嘟嘟嘟……」
大爺們,孫子不孝。
連讓你們好好看看你們打下的這片錦繡山河都做不到……
激昂的衝鋒號旋律中,一片烏光從西方掠過來,落在了楊戈的周圍。
「嚯,真熱鬧!」
鬼大爺笑吟吟的看著下方的戰場,手下堅定而緩慢的抽出腰間的紅纓大刀。
「狗日的,這麼多老不要臉的嗎?死都死了,還要跳出來的跟兒孫們爭這人間,he~tui……真不要臉!」
「乾死他們!」
「對,乾死他們!」
楊戈滿懷愧疚的他們:「大爺,我……」
鬼大爺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就要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小子,別有什麼負擔,我還能見到這些犢子,已經夠本了,他們還能看看這繁華人間,也已經夠本了!」
「我們都已經死啦!」
「死人就該有個死人的樣兒!」
「現在這樣,算怎麼一回事……」
書生鬼大爺大笑道:「對,死人就該有個死人的樣兒!」
「能再守護片土地一回,那可是我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眾鬼大爺齊齊大笑道:「是,福分!」
鬼大爺朝著前方的戰場一揚紅纓大刀,大笑道:「同志們,我們再唱一遍戰歌兒吧!」
「我來起頭……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他們唱著歌,雄赳赳氣昂昂的大踏步向戰場進發,一桿早就看不清顏色的殘破戰旗,逆風獵獵飄蕩。
楊戈目送他們。
目送他們奔赴戰場。
目送他們飛蛾撲火。
目送他們……熄滅!
雄壯的歌聲,似還在他的耳邊縈繞。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他將點鋼槍拄進樓板里,伸手將風衣脫下來,扔到地上。
瞅了瞅,再伸手將西裝也脫下來,扔到地上。
看了看,還覺得不滿意,索性將白襯衫也脫下來,扔到地上。
就後只剩下一件馬甲式的內甲。
他光著膀子,拔起點鋼槍,縱身從四層高的洋房上跳下。
不該參加這場戰爭的先輩。
都參加了。
他這個該參加的。
怎能還在這裡作壁上觀……
「殺啊!」
他挺槍,抬頭。
面色也如厲鬼一般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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