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天帝,一如凡間眾人對他的描述那般。
威嚴,不可褻瀆。
他遠遠的站著,一個眼神飄過來,都是冷光,像一把寒劍,要把我刺穿。
蒼溪站在他身邊,埋首不語,一身芳華盡褪,像極了圍繞在空氣中的塵埃。
「久仰天帝威名,小女子此刻危機四伏,就不見禮了。」
天帝一笑,看我的眼光淡淡卻像看待螻蟻一般。
「就是你。」
有一種人,天生就是上位者,帶著凌駕於人之上的風采。所以當他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我身上的時候,尤其他的身份其中一個還是他的父親的時候。
我不解,只是笑得風輕雲淡,也不為現在這種境界而擔心,我想我真的是瘋了。或許在某一個時刻我已經放逐自己,像一朵小小的柳絮,無所歸依。
天帝兩道衣袖一甩,兩道罡風直直向我拍過來。我側身一躲,再轉頭看向他,青絲在空氣中摔成一道屏障。
「帝天,你還不動手拿下這個妖女,等到何時?」
我順著天帝的目光看向他,他眼中的情緒讓我心驚。
掙扎,不舍,無奈,還夾雜著一絲……不要,你可以怨我恨我,只是千萬不要可憐我。
帝天,動手吧。
「七染,你可知錯。」
迎著他的目光,我笑容滿面。
「我哪裡有錯。」
我哪裡有錯,蒼溪,錯的不是七染,是三界,是九重,是這個無奈悲涼的世界。
他的目光猝冷。連帶著我的心都冷了幾分。
我從來沒有和蒼溪動過手,在蒼山的那幾年我交給他的也只是一些保命的手段法術。傳說中戰神帝天的功力,正如此刻一般我才算是真正見到。
躲過一道藍光,我向後掠去。潛意識裡我知道我打不過他,也不想和他動手。
罷了罷了,就這麼結束了好不好?
拿出衣袖中潛藏已久的符咒,掐了一個決。順勢收去身上所有法力,就那麼直直的站著。軟軟的白色衣袖打在我臉上,看著白光越來越近,打在我身上卻不會覺得疼,只是很解脫。
但是為什麼看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我的心裡會那麼痛,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模糊,他的臉遠遠的看不見。
終於永恆。
我以為我死了,可是我還活著。等我醒來的時候,身旁是冷冷的床,灰黑的房間蔓延著冷氣。
站起身走一圈,安靜的打量我所處的這個位置,只有一間房,沒有門沒有窗,燃著一盞跳躍的燭火,那麼暖那麼暖。
我不喜歡。
走過去把那盞明燈吹滅,繞到床邊,拖鞋盤腿抱膝,靠在牆上。
一片看不見的黑暗,空氣中像是沒有味道,冷冷的一片,沒有風聲也沒有鳥叫。
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像要被三界拋棄,感覺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感覺自己要死掉了。
嗯?流到嘴巴里的是什麼。我以為我的五官已經廢掉,原來還可以感覺到味道。鹹鹹的苦苦的。
蒼溪,你是該恨我的吧,你該有多恨我呢?
你不知道,很多個瞬間我都想要回頭,可是我不能,前方是刀山火海,身後有懸崖萬丈,我只能一直走一直走。
這裡沒有白天,感覺不到黑夜,沒有春暖花開也沒有艷陽高照,這裡不屬於三界,這裡只有七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怕黑夜裡的孤單,像是一尊雕塑,坐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什麼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沿著河堤一直走一直走,我以為能看的到彼岸,可是我一直走一直走,河的那邊始終沒有我夢裡的少年。
「咔嚓。」的一聲響在我耳邊,我把頭再往膝蓋上埋一些,感覺有朦朧的白光,即使這樣,我也不願意張開眼睛,我不想。
我聽我阿娘說過,鳥類當中有一種,生活在沙漠戈地,遇到危險會把自己的頭埋到地下,它們以為看不見危險就不會降臨,不好的事情也不會來到。可是,這也只是一個故事。我卻在效仿那隻鳥。
「七染。」
該來的,還是會來。
仿佛頭上架了一把刀,每抬起來一點都是一種凌遲。關節處傳來咔嚓咔嚓的細響,我還是沒有死,我苦笑的睜開眼,我怎麼忘了,我是死不了的。
許久沒有睜開眼睛,片刻終於從一片朦朧中尋到一個身影。
可惜不是我的少年。
「天帝陛下真是閒情,大戰在即,陛下卻有時間來見我這個小女子。」
天帝站在一處,睥睨天下的目光看我就如同螻蟻。
「哼,牙尖嘴利。」
我往後,讓自己的後背完全貼在牆壁上,坐的筆直。
他突然一笑,和蒼溪三分相似的臉上揚起猙獰。我心口一痛,險些把持不住。
「你以為,這一切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你以為,他是那樣容易被你蒙蔽的人?」
「你什麼意思!」陡然從心底揚起的恐懼,讓我不小心下滑,我撐住身子,掙扎著坐起來。
「呵呵,帝天是我的愛子,他是三界未來的主宰,怎麼會那麼容易被你的小花招所欺騙。」
他從遠處向床邊慢慢靠近,每一步都讓我顫抖,寒意更甚。
我抓住身下的粗布,刺人的磨在掌心。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難道你就從來都沒有想過,為什麼剛剛好,他下凡就在你身邊。不得不說,小丫頭的結界,還真是讓人難辦。」
走了兩步他又回頭,臉上掛著惡魔一般的微笑,他說的話,像是要把我打入地獄。
「喔,對了,你要的三生蓮可沒有如你所願去到不復的手中。」
我躺在床上。了無生氣,蒼溪,蒼溪,蒼溪……
自從天帝一走,我再也堅持不住,從牆上滑倒在床側。蒼溪那日一擊,已經毀掉了我所有的法力,我堅持住只是為了再見到他跟他說一聲抱歉。
可是蒼溪,你到底做了什麼。
眼睛澀澀的,再也淌不出眼淚。七染是不愛哭的,從來都不會哭,也再不會哭了,這一生一世的眼淚,我都為你淌盡。
這一切,明明與我沒有任何干係,我憑什麼要背負這一切,我為什麼……
我撐住一口氣,開始在虛空中漫無目的的等,我一直等一直等。
「小染。」
虛空中飄過一陣花香,沉寂了禁錮許久的嗅覺,我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越發感覺疲憊無力。
「阿娘……」
我喃喃低聲喚著,一雙手爬上我的臉頰,細撫眼角早已乾涸的淚痕。
「阿娘,我錯了,我不該,阿娘,阿娘……」
「你錯了嗎,你從不承認自己的錯,你真的錯了嗎?」
我睜開眼,終於。
「你來了。」我眯著眼睛笑,卻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手仍然在我臉側,我留戀的蹭蹭,是熟悉許久的溫度。微不可見的蜷縮,卻讓我看清他的掙扎。
「七染,你可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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