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秉燭一身氣勢已經蕩漾如海,有巨浪和風暴在凝聚。他端坐不動,冷冷道:「宋征,我朱家雖然低調,去也是開國侯,當世洪武四大勛貴之一。你闖入我們,空口白牙要拿我家中管事,又一指點殺我家中晚輩,此乃死仇,不可化解!
你覺得,老夫還會配合你冤死我家管事?老夫看上去像是那種懦弱而愚蠢的人嗎?」
宋征身後,隨行保護的巔峰老祖們毫不示弱的釋放了自己的氣勢。老宅上空,幾股強大的氣息交纏角力,隱隱有風雲涌動的氣勢。
小半個京師都在這幾股氣勢的籠罩之下,一旦大戰驚起,必定受到波及。
九門提督窩在自己的衙門裡暗暗叫苦,多事之秋啊,苦了他這個京官。雖然他是黃遠河的人,可是這些搞事情的傢伙,他一個也惹不起。
京師的護城靈陣已經應激而發,落下了一片光芒,將整個朱家老宅封禁起來。以防戰鬥的力量波及周圍無辜。
京師中權貴們都在觀望再興宮的事故,宋征斬殺了烈家幾十口,烈北濤跪在龍儀衛總署衙門門外求情,而宋征不為所動。
市井間,大都是稱讚宋大人秉公執法鐵面無私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覺得,宋大人未免太過無情。
至少在名望上,宋大人收穫極大。
而權貴們卻在等待著事情的後續發展,不少老臣、老修的鼻子都是很靈的,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會這麼輕易了結。
結果今日便有了一個震驚的結果出現:宋大人對內鄉侯下手了!
那可是四大開國侯之一,根深蒂固、枝繁葉茂,真正的龐然大物啊。
首輔大人門下,黃天立聖教,都在暗中開心:宋征膨脹的厲害,竟然要硬撼朱家,只等他碰個頭破血流,然後朱家發動天下勢力,給宋征一個結結實實的教訓!
就連黃遠河跟太后,都不敢輕易招惹開國侯,更何況朱家在四大開國侯之中,雖然低調卻底蘊最為深厚。
朱秉燭的氣勢升起,他們更加篤定:宋征和朱家徹底對立,他此舉想來志在立威,卻選錯了對象。
……
京師南門外七八里的地方,有一座山水秀麗之地,名為流寒川。
在河水邊豎著一座不大的道觀,白牆灰瓦,木門古樸。
雖然遠離塵囂,此地卻是京師勛貴們的一處相聚之所,等閒人不得靠近,身份不夠無法入內。
宋征前往朱家的時候,七八名京城的古老勛貴世家的繼承人已經先後得到了消息,立刻出門上了馬車,往這座道觀趕來。
觀主如同以往一樣,安排了美麗的年輕道姑接待,卻被勛貴們不耐煩的揮手趕走,他們將要秘議。
居中而做的是一名面貌二十上下的年輕人,樣貌不俗,神情卻有些懶散,只是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他是當代百安侯趙翰,古老勛貴之一。比不上開國侯,但也不差許多。
另外六人,也都是和他身份相當的勛貴繼承人他們其實才是宋征一直想要釣的魚。
趙翰喝著道觀中的山間野茶,哼哼了一聲道:「能這麼快反應過來的就咱們這幾個,咱們才是幹事情的。」
「那些還傻乎乎在城裡看熱鬧,等著宋征倒霉的蠢貨,活該掙不到錢。」
有人便笑道:「我們還是以趙侯爺為主,您說怎麼做,我們跟著就是了。」
趙翰滿意道:「宋征的確是要倒霉了,這反而是咱們的機會。他跟朱家正面對上,朱家豈是等閒之輩?到時候他肯定需要咱們的支持,咱們憑什麼支持他,當然是要他手裡的元玉了。」
「趙侯爺是說咱們包下再興宮的工程?」
「可是朱家不好對付,咱們為了錢跟朱家作對,也不划算啊。」
趙翰哈哈大笑:「誰說答應了宋征幫他對付朱家,咱們就一定要兌現承諾了?元玉落袋,別的事情他宋征奈何我們不得。」
眾人眼睛一亮:「正是如此!咱們表面答應,拿了錢敷衍一下,他的力量都被朱家牽扯著呢,不敢真的把我們怎麼樣。」
趙翰笑眯眯道:「現在的形勢是,宋征急需我們的支持,那是什麼價格,可就由我們說了算了,哈哈哈!」
眾人連連點頭:「立刻讓家裡的管事去東門裡的籌辦衙門,把咱們的報價給他們送過去,價格高高的,諒他們也不敢不要,哈哈哈!」
……
朱家內院,宋征卻並不緊張,淡淡的對朱秉燭道:「家主這就有些不明事理了。朱良神乃是自己挑戰本官,言辭過分,咄咄逼人,更是不斷地激將本官。
本官若不出手,龍儀衛顏面何存?
至於他死了,只能怪他自己無能,沒有自知之明。本官見他信心十足,還以為他十分強悍,是以全力出手,自然無法控制,失手將他殺了只能說是他自作孽。」
朱秉燭面上狠狠抽動了兩下,下面的朱家眾人也是滿臉的不信:你只出了一指,哪裡看出來是「全力出手」了,分明是你心胸狹窄,惱恨朱良神的冒犯,故而一指打殺了。
朱秉燭道:「朱良神比武而死,我朱家記下了這一筆,但的確無法就此向閣下發難。我朱家丟不起這個人!」
朱家上下也知道,朱良神自己跳出來挑戰宋征被人打殺了,朱家是一定會記下這筆仇恨,日後慢慢尋找機會報復回來,但若是當場發作,不讓宋征走了,這就不夠世家大族的氣度了。
那是地方上小門小戶輸不起的做派。
宋征淡淡道:「家主是要和我龍儀衛對抗到底?」
朱秉燭軟中帶硬道:「此非我朱家的意志,而是大人的逼迫。朱家先祖追隨太祖和天師軍神,一同創下了洪武天朝萬世基業,為的不是讓子孫忍氣吞聲的苟活,而是堂堂正正立於天地之間!」
「說得好!」宋征擊掌稱讚:「好一個堂堂正正立於天地之間,朱家如今藏污納垢,宵小如蠹蟲寄生其間,家主卻視而不見,難道這也算是堂堂正正?」
朱秉燭怒道:「宋征,你莫要血口噴人!我朱家立身端正……」
宋征懶洋洋的打斷他:「家主不必動怒,將外院四管家叫來,本官問幾個問題,本官是不是血口噴人到時便知。」
朱秉燭咬牙,半晌道:「若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呢?」
「本官跪拜朱家先祖,向整個朱家道歉。」
「大人……」幾位巔峰老祖變色,下意識的想要勸說他不要衝動。宋征朝後一抬手,制止了自己的屬下,而後逼視著朱秉燭:「若是本官問出來了,朱家該當如何?」
朱秉燭毫不退讓:「我朱家全力配合大人查案,想要抓誰就抓誰!」
宋征大聲道:「好,一言為定!」
朱秉燭一招手,之前出去的家人已經將四管家帶了進來。宋征抬眼一看,魂魄確認正是此人。
「主上。」四管家跪下來,對著朱秉燭叩首。
朱秉燭只是對宋征比了個手勢:「宋大人,請吧!」
宋征淡然走下堂來,輕輕拍了一下四管家的肩膀:「老丈不必緊張,本官問你幾個問題。你不用擔心什麼威脅,一切有本官和家主為你做主,如實回答就是。」
他囉囉嗦嗦,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朱秉燭有些不耐煩了:「宋大人,你說這許多廢話做什麼?還請儘快審問。我朱家還等著大人徹底清查呢。」
宋征回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圍,朱家上下眾人臉上都帶著嘲諷。在朱家審訊朱家的外院四管家,又不能使用龍儀衛各種刑訊逼供的手段,怎麼可能問出什麼來?
宋大人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了,寶藍分神傳來回應。
他點了點頭,轉向跪在地上的四管家:「本官來問你,你是否故意結交烈家老人,而後在宴飲之時暗示他們,可以冒用烈北濤的名義擠入再興宮的建造工程?」
四管家一叩頭,答道:「有。老朽與烈家老十四有過幾面之緣,再興宮開工建造之前,老朽去找他,他在念味樓請我吃飯,當時是念江閣包廂,我猜他垂涎這項大工程的利潤,便有意將話題引上去,然後暗示他們,烈北濤願不願意幫忙都沒關係,烈家只要打著烈北濤的名號行事即可。」
滿堂譁然,朱家中人大驚失色:「什麼!」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他只是個外院管事,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做出這種事情?」
朱秉燭也是一臉驚愕,宋征這個時候倒是非常的「善解人意」,立刻變問出了他們心中最大的疑惑:「你可知道,你身為朱家外院四管家,你在外面的一言一行,很可能被人解讀為這是朱家的意思?」
「老朽明白,所以才會如此去做。」
他此言一出,朱家眾人大怒而罵:「狼心狗肺,我朱家養你用你,不想卻被這毒蛇暗中咬了一口!」
宋征繼續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四管家低著頭,道:「是家中的六老爺和他的孫子朱良神。」
此言一出,堂中卻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了家主朱秉燭,都意識到今日的事情有些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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