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二娘子不放心,轉過頭說:「金公子云大人今兒可是住在咱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就是是死一萬次也遲了。還是再看看吧。就這麼大的菜園,他們能去哪裡?」
說話間將燈籠高高舉起,手腳慌亂,蠟燭差點被雨雪澆滅。嚇得她慌忙用衣袖遮擋。
說得有道理。沒事便罷,萬一有事兒,真是吃不完的兜著走。
不過金小光書墨一個比一個強壯,而且哪裡是真醉了。剛才戲弄她的時候分明什麼都清楚。
為了掩飾,她也跟著四處看去。除了燈籠的一點點微弱的光圈之外,整個菜園黑漆漆的,哪裡能看得見金小光書墨的影子。
他們是去了哪裡呢?
菜二娘子心裡越發害怕,金公子比無憂公子還高貴,出了事兒,負不起責。
她堅持提著燈籠沿著菜園小徑,邊走邊小聲喊:「金公子云大人。」
實在是杞人憂天。
林株也只好跟在身後有氣無力的喊:「金公子,雲大人。……。」
喊了幾聲,也聽不見答應。林株便拽著菜二娘子的衣後襟,說:「娘,他們也許已經回去屋裡了,我們去睡吧。」
菜二娘子哪裡敢回去。男人醉了,作為主人,她的將兩位公子找回來,最起碼知道他們沒事兒。
她自顧自地提著燈籠慢慢走。
林株低頭拉悶的跟在身後,她很想自己先回去理理頭緒,想明白剛才是抽了什麼風。怎麼會同金小光那樣。
卻又不放心菜二娘子。
便小聲的咒罵:「該死的金小光,書墨。黑天黑地的道跑什麼。魂丟了麼?好好的不在自己家裡呆著,亂跑什麼,。不想活了明兒出門就去跳崖,回去就上吊。害我們。」
她說的很快,菜二娘子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也不敢追問。怕女兒一生氣自己先回去了。說實話她雖然在菜園生活了近二十年,卻是晚上很少出來。還在這麼黑的夜裡。
小時候爹常說:女兒家身體弱煞氣薄。晚上千萬不要一個人夜路,萬一被那些個遊魂撞見,會上身的,被鬼上身可是要找陰陽法師才能驅走的。
她放慢腳步同女兒並排而行。一邊找了個話題說:「你說你爹吃了藥會不會好?以後娘會給你生個弟弟妹妹麼?」
反正藥已經吃了。邁開了第一步。就得往好處想。
林株說:「咱公子說了,張太醫可是給皇后娘娘,公主殿下醫病的。我爹那點小病,小意思了。人家太醫說了,最多兩年。兩年以後娘和爹就會有自己的孩子了。到時候我幫娘帶孩子。「
菜二娘子聽她說的天真,笑了起來:「你都多大了,還幫娘帶孩子?說不定到時候我們母女還都有孩子了呢。其實呢娘想要個孩子,也是怕你以後單。女人一輩子就活了娘家的勢,娘家沒人以後會受欺負的。娘想讓你最好有個弟弟,好給你撐腰。」
娘實在是太善良,想要個自己的孩子,還是在為她打算,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發自肺腑的,都讓她很感動。
她也不顧自己的手上沾滿了泥。衣服上也是泥,上前挽著菜二娘子的胳膊說:「娘,一定會有的,只要你和我爹都好好吃藥。」
她張了張嘴,想說喝了藥好好注意爹的變化。比如對夫妻生活的興趣。
卻是終於沒有說出來。畢竟現在的自己才十幾歲,給三十多歲的娘說這些有點過分,會嚇著她的。
菜二娘子說:「娘是一定會好好吃藥的。娘都想好了。哪怕是被你奶奶打死罵死也要將吃藥的銀子留下來。從這個月起,娘就對管家大人說,我們三口的俸銀先給娘,娘的先留過藥錢。」
這還差不多。總算有點血性了。自己賺的錢自己做主。
她帶著笑意說:「娘,你早該這麼做了。」
菜二娘子說:「娘以前不敢啊,現在既然連太醫都說爹娘都有病。那就聽太醫的。吃藥就得花錢,人家都說不花錢吃藥病不會好。娘想就按太醫開的藥方吃。就算以後真的不能生,娘也認了。到時候娘還得再抓養一個兒子。不為給爹娘養老送終,就為給你做個伴。以後我同你爹都老了,留你一個人娘真的不放心。」
菜二娘子一邊說,一邊將燈籠左右照著。
林株再次被感動的一塌糊塗。看來前世好好做人是對的,讓自己遇上這麼麼好的爹娘。
爹娘這麼好。一定的好好報答。所以得好好賺錢,保證他們老來能安享晚年。如果真的會有個弟弟妹妹,也好讓他們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她再次安慰菜二娘子:「娘,你一定會給我生幾個弟弟妹妹的。」
菜二娘子滿臉笑容地說:「傻孩子,哪裡還敢想幾個。只要一個就謝天謝地謝菩薩了。」
母女兩深一腳淺一腳的說著繞著菜園轉圈。豬圈後的牆根處,書墨無奈的看著金小光說:「公子,屬下緊追慢追,還是沒能追的上。屬下看明白了,是三個身影,都很快。」
剛才他低著頭彎著腰,屏息凝聲的感受著牆外強大的氣場。,好不容易離得近了。卻感覺牆外的氣場散去。他忙起身躍了出去,只看到三個隱隱的黑點瞬間消失不見。
消失在哪個方向都沒看清楚,似乎就在黑夜中融化。
金小光長長的嘆息一聲:「書墨,就算他們不走,我們也奈何不了。算了我們回去睡吧。也害的那母女兩辛苦了好半天。」
還在屋裡喝酒之時,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場在菜園周圍凝聚。這股氣場絕非一般習武之人所用擁有的,能在黑夜之中攝取天地精華聚成氣場應該是有具有王者之勢的人才能具備的。憑感覺他覺得就是潛伏很久的前朝小王爺保臻。
夜深人靜,他怕自己也會形成氣場,被對方感受到,而自行散去。失去線索。便裝作醉態畢露。
只是同林株那段純屬意外,他沒想到林株會提了燈籠找了過來,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會在剎那間很想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書墨很想不明白,說:「公子,屬下覺得他們是會出現的。怎麼就走了呢?」
神龍見首不見尾了好幾次,這次終於出現了。。卻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很匪夷所思。按理說今兒可是出手的最好機會。
金小光忽然像明白了什麼,急急說:「走,我們速去金公子處看看。」
話音未落。兩人已經到了牆外。
菜園內,林株母女相互攙扶著已經繞菜園幾大圈。兩人將昏暗的燈籠最大限度的延伸,黑漆漆的菜園裡找不到金小光書墨的一點蹤跡,就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兩人抱著一線希望先回屋裡看了看,林株的小屋裡菜二正在酣睡。搖都搖不醒來。主屋內空無一人,
林株心裡害怕起來,菜園裡有口深水井。金小光書墨都有點醉意,會不會跌跌撞撞的就一頭栽了進去。
那樣的一家三口就是想活也活不了了,還會牽連到很多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呆了,也不敢說出來。菜二娘子會比她更害怕,說不定還沒弄清楚先跳井了。
她緊了緊挽著菜二娘子的胳膊,小聲說:「娘,要不我們去豬圈那邊看看,說不定在那裡。」
喝的醉醉醺醺的也許意識不清。豬圈雞舍會被他們當做臥室也有可能。
菜二娘子已經嚇得沒了主意,聽女兒這麼說,也不說話,抓著她的胳膊提著就走。菜二娘子的驚慌失措,更讓林株的害怕起來。
她不敢說掉進水井的假設,只說豬圈雞舍。
雨雪越下越大,變成了雪珍,落在地上也不融化,踩在上面咯吱吱作響。地面比剛才稍微堅硬一點,路開始更滑。不是稀泥灘里的那種滑而是硬邦邦的滑。
菜二娘子的鞋子已經濕透。腳快凍麻木了,身上的衣服也有點單薄,渾身哆嗦起來。林株感覺到了她身體的顫抖,攬了攬她瘦弱的肩膀。
說:「娘。你的衣服濕了,我們換件衣服再找吧。」
菜二娘子上下牙齒磕碰一下說:「娘只有這一身袷衣,棉衣昨兒被你奶奶拿走給來寶裹上了。」
是啊,昨兒一大早林張氏就帶抱著來寶過來收雞蛋,藉口天冷來寶穿的少,順手將菜二娘子剛剛找出準備換的棉襖給他裹上。
林張氏拿走的東西是不會還回來的。菜二娘子原本準備這一兩天狠狠心將上次金臻少爺送的布0料裁了。做件新棉襖的。女兒已經說過不止一次,說她穿上新衣服一定很好看,將自己打扮得好看一點,男人才會疼。
可惜還沒來得及。
林株停住腳步,將自己身上的罩衫脫了下來,裹在菜二娘子身上說:「娘,披上我的衣服,來,將鞋套套上。」
她不容分說的將罩衣裹在菜二娘子身上,蹲下身子脫下鞋套硬是套在菜二娘子腳上。
娘二倆互相依偎著,提著董燈籠在漆黑的菜園又繞了一圈,還走進了豬圈雞舍,甚至菜地也來來回回的走了幾趟。
鬼都沒有一個。
沒聽見狗叫,沒看見門開。菜二娘子嚇得順腿一軟頹然跌坐在泥地上。
林株忙彎腰想將她拽起來。可是她的氣力實在是太小了,怎麼拽也拽不起,倒是她自己也坐在了地上。
該死的金小光書墨,死哪兒去了。
她無哭無淚的抱緊菜二娘子。
金小光身份尊貴,書墨也不是一般人,如果在菜園出了事兒,等不到明兒中午估計一家三口就會人頭落地,審都不用審。
這個金小光,怎麼就什麼危險都會帶給她。她沒事兒他自己有事兒也會帶給她危險。
娘二倆抱頭坐在冷雨里,雪珍簌簌的落下,燈籠已經被澆滅,周圍墨潑般的黑,已經沒了恐懼,只有茫然無措。
林株覺得 有種世界末日馬上就要到來安靜等死的的感覺。
忽然頭頂傳來金小光很磁性的聲音:「大冷天的你們娘倆坐在地上做什麼?很舒服麼?」
坐在地上做什麼?還很舒服麼?
竟然還來諷刺嘲笑,簡直是沒人性,人性泯滅。
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她一躍而起,伸手對準聲音傳來的地方一巴掌甩了過去,重重的打在了一堵軟乎乎的厚實的牆上。
嘴裡罵道:「金小光,你還有臉說好意思說我們娘兒兩坐在地上做什麼?很舒服麼?很舒服很好玩兒,來你來試試。」
這麼膽大包天的直呼世子爺的名字會招來殺身之禍的。還是在這黑夜之中,這麼大聲!黑夜中走了這麼久,她也沒敢叫一聲女兒的名字。
剛從驚嚇中回過神的菜二娘子再次被嚇著,已經有點僵硬的身體也靈活起來。她慌忙起身,身子顫顫悠悠的幾乎站不穩。卻第一時間伸手摸索著抓住林株的胳膊,顫抖著說:「瞎說什麼。喊什麼!還不帶金公子云大人回屋休息。快,快點上燈籠。」
林株的倔脾氣上來了。
她氣呼呼的將頭一偏,憤憤地說:「娘,點什麼燈籠。憑什麼送他們回屋。他們是男人,兩個大男人。我們是女人,兩個弱女子。這麼黑的天我們忙天忙地的滿世界找他們,他倒好。沒事兒人一樣,還嘲笑諷刺我們。難道地上很舒服,我們娘兒兩沒事兒半夜坐雪地上玩兒。」
林株說完又重重的哼了一聲,一雙黑夜中也閃著晶瑩光芒的雙眼狠狠地憑感覺盯著金小光看。
金小光的心一沉。
要知道從小到大,沒人這麼一個字一個字的叫他的名字,父侯娘親也沒有過。皇上太子爺都沒有過,他們都叫他光兒。金世子。
他眼裡聚起一道寒光直直的射向林株,一隻手慢慢抬起。
卻是一瞬間的氣憤被林株及其孩子的毫不掩飾的目光所溶解。還沒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來。
很多年前粉粉的小女孩也是用這樣一雙純淨透明的眼神無辜的看著他。雖然目光包含的意思不一樣,都是那樣讓他心動到想要保護。
想起來剛才也有點過分了。
他低聲對身後的書墨說了聲:「送菜二嬸子回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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