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可是有什麼東西落了?」
蕭瑾然的心不由得重捶了幾下,一時間這顆心也咚咚跳個不停。「哦,沒什麼落下的。只是忘記說了,宮宴是需要主母參加的,可是咱們蕭府現在沒了主母,我想著」忽然,蕭瑾然話鋒一轉。「姨娘,你院子裡的翡翠呢?我今日點卯過後怎麼沒見著?」
馬氏愣住,隨即笑了起來。「瞧我這記性。我差她給勛兒送衣帽去了。宮宴不是還沒有定下來?有鄭姨娘參加就好。」
快速的回覆讓蕭瑾然愣了愣。
宮宴是太后的壽誕,本來定在月末,結果天降大雨,百姓安居堪憂。太后便沒再提及此事。宮宴沒定下來的事情嗎,自己是從德福的嘴裡知道的。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姨娘,是從哪裡知道的?
有鬼,絕對有鬼!
為了掩飾內心的慌張,蕭瑾然用帕子捂著嘴打了個噴嚏。可是打噴嚏時彎了腰,一彎腰不要緊,卻透過門邊的空隙看見屋內馬氏背後不遠處有雙男人的靴子。想要再低些看個究竟時,馬氏已經有所覺察,挪動了腳步將門帘放下。
「大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染了風寒?需不需要請郎中瞧瞧?」
殷切的問候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是在馬氏的手握住蕭瑾然腕子的那一刻,蕭瑾然不由得渾身感到一股惡寒。這種寒冷與外界餘暉打在身上的暖意相互抵消,使得這種從內心發出的寒冷更加的真實可怖。
蕭瑾然故作鎮定,拿著帕子擦了擦鼻尖。吸著鼻子直視著馬氏好似豺狼般狡黠的眼眸,不動聲色的抖落掉手腕處馬氏緊握著的手。「無事,怕是今日吹了風,喝些薑湯就是。」
說完又拿了帕子擦了擦鼻尖,「姨娘將這麼輕易地將能討的彩頭的事情讓與鄭姨娘麼?」
「嗯,宮裡我是沒去過的,以往都是夫人親自過去。」馬姨娘還是那般溫溫和和的樣子。「若是一個不慎丟了蕭家的面子,實在是不值當。不如讓鄭姨娘過去,她沒出門子的時候不也是總參加麼?這樣一來,許是還能見到戶部尚書的夫人,她們母女也能團聚一番。」
「既然姨娘這樣體恤鄭姨娘,那便如此吧,一會兒我會親自去說與父親的。」蕭瑾然將帕子收進了腰間,「明日府中點卯一事,就拜託您了。」在得到馬姨娘的誠懇答話後,蕭瑾然頭也不回的離開。
夜幕漸漸降臨,方婆婆帶著眾人在院子裡飼弄花草。連日的雨季已經讓嬌滴滴的花草有了打蔫的架勢。院內連說帶笑,方婆婆不停地講解著種花養花的常識。
而與院外的歡聲笑語不同,屋內只留蕭瑾然皺著眉頭坐在正對門口的太師椅上。
蕭瑾然此刻覺得,夜寂靜的讓人的皮膚感到發麻,周遭的一切好似都跟她沒了關係。屋內沒有點燃任何一根火燭,只能聽到它自己食指輕輕點擊著桌面的聲音。
蕭瑾然感覺到自己的思路好似被束縛住了一般,十幾年來雖不待見馬姨娘母子,可也覺得這兩人是個好的,沒什麼壞心。可是今日的發現著實顛覆了自己以往對於馬姨娘的印象。尤其自己無意間瞥到的那雙黑色的靴子,這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蕭瑾然敲打桌面的食指頓了頓。
首先,看靴子的料子以及上面的紋理花面,這人肯定是個穿著很講究的人。不說達官顯貴,也肯定是京中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可是京中大大小小的人物這樣多,蕭瑾然一時間也排查不出誰有可能與馬姨娘私下裡有往來。
其次,如果是馬姨娘娘家的人來看馬姨娘,那肯定是走大門,門口的門房多少會與自己報備。
今日自己還親自去門房查看了一番,門房的本子上並沒有任何外來人員的記錄。更何況蕭瑾然記得清楚,這馬氏沒嫁過來的時候就是家裡面不受寵的庶女,否則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只是做個姨娘。
可若說是後門進來的也是不可能的,許氏的院子挨著後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尤其是來找馬姨娘的是個男人,誰發現都多少會一會兒嚼舌根子的。可是這府里根本沒有任何風聲,平靜的不能再平靜。
思及此處,蕭瑾然的思緒好像有一點點清晰了,這人絕對不是走進來的,很有可能是翻牆而入。
原本頓在空中的手指,重重地敲了兩下桌子,是了,絕非走進來的!
可是若說是翻牆,蕭瑾然皺了皺眉,蕭策顯雖說官拜戶部侍郎,可是這卻是個撈不到什麼太大油水的位置。即便是撈到了油水,對於往上安排也是遠遠不夠的。
這些年蕭府的一磚一瓦都是靠著自己娘親端木昕一手製備起來的,先是買了這塊地皮,中間的房子是後來一間間的蓋起來的。以至於現在蕭府的四周與左右鄰居還隔著一間房子的距離。
這段距離中都是些泥濘的黃土和大小不一的石頭,人走在上面稍不留神都會崴到腳踝。可是那雙黑色的靴子一塵不染,即便是鞋幫靠近底部那個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也是根本沒有任何的泥土痕跡的。
這麼想來,這人進府的方式只有一種,那就是腳不沾地,可是腳不沾地的情況只能是飛!就跟司馬睿一樣,是飛進來的!
這個答案讓蕭瑾然有些莫名的心驚,飛進來的,那武功就絕對不是一般地高。
自己跟在皇貴妃身邊時,也是見識過皇宮侍衛飛檐走壁的樣子的。無論怎麼飛檐走壁都是會留下動靜,就像貓兒從這個屋檐上飛到另一個屋檐上一樣,總會有些許的動靜。
自己的院子地勢很高,站在門口就能看到其他幾個院子的房頂。可是自己絲毫沒有察覺,不光是自己,府內的其他人也沒有。這說明什麼?是不是應該說明這個人的武功不是一般的高?
司馬睿武功多高蕭瑾然不知道,但是他的輕功自己是見識過的。帶著自己腳踏屋檐,也不曾落下什麼聲音。比宮中的侍衛強了不知道多少倍。然而這個男人的輕功或許不會比他弱多少!
既然如此,馬姨娘是怎麼認識上這個男人的呢?她們之間又是怎樣一種關係呢?蕭瑾然情願她們是背著自己那個無良爹的地下情人關係。
可是這可能麼?!
看著馬姨娘的樣子,若說她是尼姑庵里的姑子都是有人信的。這樣的一個人沒事怎麼能勾搭上這樣的顯貴之人的呢?
這件事如果發生在許氏的身上,蕭瑾然一絲都不會覺得詫異,畢竟那許氏是從煙花之地走出來的人,若是乾乾淨淨的,她那三天兩頭添進來的首飾如何解釋?
可是怎麼看馬姨娘都不是有這般能耐的人。蕭瑾然覺得,自己被馬姨娘的外表矇騙了,這人絕對不簡單,更可能比自己想的更加的不簡單。
「初滿,初滿你來一下。」蕭瑾然對著外面喚了一聲。本在院子裡飼弄花草的初滿,趕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進了室內。
「主子怎麼不點蠟燭?唉,你瞧瞧我們這些人,忙活一天竟是忘了您這邊的事情了。」說著話就要抬手去拿火摺子。
蕭瑾然一下子拽住了初滿的手腕。
「別點燈,我就與你說幾句話。」蕭瑾然刻意壓低了聲音,拽過初滿的肩膀,附在她耳朵處悄悄說了一句話。「去查馬氏,務必查的清楚。」
初滿雖不知緣由,可還是解了圍裙,連夜前往胭脂行找秦賬房。
蕭瑾然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自己娘親端木昕是死在回京從路上的,別人都說是遇上了柳州胭脂行僱傭的山賊,可是蕭瑾然知道,情況絕非如此。端木昕與京城外南邊不遠處黃崗嶺的一窩山賊,那是拜把子稱兄弟的。
進貨這一路上的山賊,誰不給自己娘親幾分薄面呢?那些個當家的自己也見過幾面,都是些講義氣之輩。何況他們十分想拉自己娘親入伙,甚至當年端木昕已經有了與蕭策顯和離的衝動。
若不是蕭策顯服毒相威脅,恐怕自己娘親早已經是落草為寇的山賊頭子了。
一時間蕭瑾然的思緒被扯出太遠,不由得搖了搖頭,透過房門看向外面的星空,蕭瑾然幽幽地嘆了氣。
如果想查明阿娘到底是怎麼死的,自己是務必要去黃崗嶺走一遭。即便自己不能查清娘親是怎麼死的,對於之後自己到各地進貨也是有益的。
可是當年這些人認準的是阿娘,如今自己還能仗著阿娘的面子去狐假虎威麼?或者,那些人可還會賣自己這個面子?若是阿娘的死黃崗嶺也有份怎麼辦?
不得不說端木昕的死給蕭瑾然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就憑著現在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這一點來說,蕭瑾然就已經對於世界有了畏懼!
蕭瑾然不敢再往下想,她怕,她怕自己若是再想下去,連給去查明真兇的勇氣都被消耗殆盡了。蕭瑾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須養精蓄銳,戰役的號角才剛剛響起,自己必須有足夠的精神來應對這些包藏禍心的人。
別管明天有什麼樣的風雨,今晚關門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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