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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崢不由朝熊旗看了一眼,可見熊旗也是了解海心沙別墅情況的。剛才,蕭崢還以為熊旗並不了解眾多領導住豪華別墅這事,所以才說了一嘴。沒想到熊旗也清楚。
只聽熊旗又道:「所以,要是在泄洪上處置不當,造成粵州大面積受災,比如將海心沙別墅區給沖了,甚至出現死人的情況,你認為後果會如何?」
「恐怕在系統內部就會湧出一大批人,向上反映熊書記的錯誤決策。」蕭崢幾乎不加思考地道,「死亡人數,加上經濟損失,恐怕就會讓華京的領導都很為難。」熊旗已經停止了活動腰身,放下了插在腰間的手,走到辦公桌上,若有所思地拿起了一包煙,內心卻不免吃驚,蕭崢能分析得如此到位。
熊旗抽出一根煙,遞給蕭崢,可蕭崢搖手表示自己不抽。出於想再次考驗一下蕭崢,熊旗又道:「蕭崢同志啊,我並不是貪戀這個位置。」熊旗指了一下自己那把省·委書記的椅子,繼續道,「但是,華京派我過來,要是我挨不到一年就鎩羽而歸,我對不起領導對我的認可,同時心裡也會不服氣。雖然到粵州短短一段時間,可我也已經發現,粵州表面的繁華下,隱藏了內里的重疾,要是任其發展下去,後果可能會非常嚴重,最後的結果是國家和百姓都嚴重受損,當中一批**分子和投機分子受益!這種情況,我不想看到。所以,這個省·委書記,我要儘量做下去,自己能做的事情,干成一件是一件。說實話,我沒有太高大上的理想,我只是想對得起華京對我的信任!」
這話恐怕是一句大實話吧。在我們這個系統之內,官員是由上級任命,對上級負責。所以,熊旗說自己沒有太高大上的理想,只想對上級負責,也算是一句肺腑之言。當然,在蕭崢看來,自己當這個幹部,不僅是對上負責,更是對下負責,甚至於在他心裡對下負責還要更多一點。畢竟,他是從山村長大,在鄉鎮起步,跟基層、跟普通百姓接觸的時間更多,自然感情也就更深。
可是,蕭崢也知道人與人之間存在區別,生存環境不同,也造就了理念上的差異。熊旗說的對得起華京的信任,在以服務人民為本的現階段,其實跟對得起一方百姓也是一致的。蕭崢沒有在這個方面咬文嚼字,而是道:「我也認為熊書記在粵州,可以大有作為,絕不會鎩羽而歸。」
熊旗轉過身來,朝蕭崢笑笑說:「那首先,就得過了防台抗洪這一大關呀。如今要在上游和下游之間,在農村的普通老百姓和大城市的富貴階層之間,該如何處置是最合適的?蕭崢同志,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建議?」這或許是熊旗對蕭崢的又一次考驗吧?但蕭崢也不管這麼多,蕭崢回答了兩個字:「平衡。」
熊旗心裡一嘆,蕭崢還是懂的!人類社會走到今天,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公平的世界,這主要是因為我們人類社會呈現了金字塔的結構,越到上面人數越少,可卻掌控了最多的財富和權力,這就是不公平的。而作為黨和國家來說,就是要調節這種不公平,高層的權力和財富能往下流,中下層的人能往上流,在這相互的上下流動之間,社會完成自我的調節,不致於使財富懸殊、權力泛濫。這考驗的就是執政者的道德和才能!
作為一方的主官,在這大災大難面前,亦復如此,不能走極端,而要平衡好上下兩方的利益。所以,蕭崢所答的「平衡」兩字,可以說是最好的辦法。熊旗的心裡,愛才之心又炙熱起來。有蕭崢在旁邊,遇事兩人這麼一談,熊旗的心裡就更為有底了。
這時候,秘書楊傑進來匯報:「熊書記,華京『防台抗災工作粵州指導組』的專機已經在粵都國際機場降落了。」熊旗說:「好,通知大家參加會議。」楊傑提醒道:「熊書記,指導組鄭組長說,希望不開歡迎會。鄭組長說,畢竟只是來幫助出出主意,不用太隆重。而且,現在也已經是半夜了,不想要興師動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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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想一想。」熊旗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還是按照原計劃,省·委常委、政府分管副省長、相關主管部門黨政正職必須到場。這是華京派來的指導組,代表華京來指導我們的防台抗洪救災工作,該參加的人還是要參加,否則不能引起大家的重視。」蕭崢認為熊旗這麼說,應該是有道理的。但是,他也沒多說話,畢竟這是領導該決定的事情。
然而熊旗卻還是問了一句:「蕭崢同志,我說的對不對?」蕭崢怔了下,回答道:「我認為這麼做很妥當。」熊旗就對楊傑說:「小楊,就這麼通知下去吧。一小時之後開會。」楊傑忙說:「是,我這就讓人去通知。」
楊傑帶上了熊旗辦公室的門,走出來的時候,心裡又是一陣不是滋味。剛才,他聽得非常清楚,熊旗稱呼蕭崢的時候,為「蕭崢同志」,可稱呼他楊傑卻是「小楊」,兩人在熊旗心裡的分量,一掂即明!楊傑是秘書,在接人待物方面非常的敏感,忍不住想,自己跟隨熊書記這麼多年,處處為熊書記考慮,卻不如蕭崢!
楊傑來到了秘書處,讓他們通知會議,轉身出來的時候,不由想起,蕭崢在安縣擔任縣長的時候,他楊傑已經是處長了,正處級。可這兩年下來,蕭崢去了一下寧甘,從縣長升為了市長,從正處升為了正廳,而自己從江中跟隨熊書記到了粵州,卻還是正處,原地踏步!楊傑的心頭忍不住就有點委屈。
他努力克制,讓自己不要產生這種想法,可這種想法卻如黑色墨汁滲入到靈魂的角落裡去。當出神的楊傑回入自己的辦公室,他猛然發現了蕭崢的秘書楊學虎,看到他進去,從位置上站起來:「楊處長您回來了?」
蕭崢到熊書記辦公室商量事情之後,楊傑就讓楊學虎到自己的辦公室等待。可剛才的一番心思,讓楊傑差點就把楊學虎給忘記了。他看著楊學虎:「你坐,不用客氣。」楊學虎卻沒再坐:「等會是不是就要去開會了?」楊傑道:「是啊。」
楊學虎又問:「蕭市長要一起參加嗎?」楊學虎只是想儘量多了解蕭崢接下去的行程。「你們蕭市長,現在可是指導組常務副組長了!哪裡少得了他呀?」這語氣有點不太自然,楊學虎馬上感覺出來了。楊學虎是貧苦的市民出身,自身也比較敏感,這語氣的變化自然也能感受出來。
但是,楊學虎沒有當回事,只是儘量客氣地道:「我知道了,謝謝楊處長。」楊傑也意識到自己語氣的不自然,就說:「客氣什麼!對了,我問你一個事,你們蕭市長平時叫你『小楊』,還是稱呼你『學虎』?」
楊學虎奇怪楊傑為什麼問他這樣的問題,但他還是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都有。一般在公開場合,叫我『小楊』,在私人場合叫我『學虎』。」楊傑忍不住笑了一聲:「還有這種區別啊。不管怎麼樣,叫你『學虎』說明還是把你當成自己人的。」楊學虎笑了笑說:「蕭市長很關心我們下屬。」楊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以鄭愛民為組長的華京工作指導組,已經乘坐車子駛入了粵州市區。這時候的粵州之夜,飄著一些細小的雨絲,空氣中蕩漾著潮濕的水汽味道。龍捲風過後,城市的電力部門抓緊進行了搶修,能夠恢復供電的地方都恢復了供電。只是,本是標誌性建築的玫麗酒店,由於破壞較大,加上大樓高達500多米,修復起來難度頗高,需要較長的工期,為此玫麗酒店所在的鑽石大廈,目前還是一片漆黑。
「哎,這玫麗酒店怎麼回事啊?」水利部水旱災害防禦司司長邵長青驚訝地問道,「一點燈光都沒有!」玫麗酒店是粵州最高檔的酒店,一間房間數千塊,邵長青作為全國各地跑得比較多的司長,自然也是聽說過的。他也很想能夠在這樣的酒店裡住上一兩晚,可是一直沒有這樣公款消費的機會。要讓他自己花錢,自然也是有些不捨得的。當然,邵長青也很清楚,自己早晚是能入住這個玫麗酒店的,機會總是有的,在華京最高檔的會所和酒店,他也差不多都去過了。當地方或者某些企業有求於你的時候,住個奢華的酒店、吃個豪華大餐,又算得了什麼?完全可以操作得和違紀違規毫無關係!
省廳來接機的工作人員,馬上回答道:「今天,哦,不是,應該說是昨天,現在已經過了午夜。昨天,龍捲風將玫麗酒店破壞得非常厲害,150多人被困在玫麗酒店頂上幾層,我們省·委熊書記,親自坐直升機飛到樓上救人,還成功把人救下來了!」
鄭組長已經掌握了這個事情,所以也不覺驚訝。
可其他人卻還不知道這個情況,有的人不敢置信:「什麼?省·委書記親自乘坐直升機飛到酒店頂層去救人?在龍捲風裡面?」此時,陸薇也早就將斜條紋鴨舌帽從鼻樑上移上去戴正了,露出一張娟秀的臉,但被鴨舌遮蔽的眼神,還是頗為犀利!
她有點不敢相信地向著這個黑漆漆的建築望過去,直到在車窗前,把整張臉都仰起來,還沒有看到這棟鑽石大廈的頂部。夜色之中,看不到頂。
只聽接機的人又說:「沒有騙你們!第一個上去救的,是粵州市長羅明,可是他們接近頂部的時候,直升機被從上面掉落的兩個人撞到,連機帶人全部掉進了珠江當中,後來終於被救了起來,幸好沒有生命危險,但還在醫院。第二個上去的,就是熊書記了,成功將人救了下來。對了,和熊書記一起上去的,還有一位領導。說來很巧,現在已經是你們工作指導組的領導了,聽說被任命為常務副組長了,就是蕭崢副組長!」
聽到蕭崢這個名字,眾人都很驚訝。陸薇更是詫異之極,在飛機上她還說過蕭崢的不是。沒想到,這個人在粵州竟然已經幹過這樣非同凡響的事了?陸薇不由對蕭崢這個人稍稍有些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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