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客 第六十二章 真假難辨

    看到我的反應，小妖哭得更厲害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人？我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你還不敢動手，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我心亂如麻，使勁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勉強解釋道：「小妖你聽我說，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他早就該死了，但是不應該是死在咱們手上，咱們不是審判者，要是咱們未經過正規的手續而殺了他，那我們和他又有什麼區別呢？」

    小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我：「你竟然拿我和他比？」

    該死，我好像越說越亂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意思了，或許連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巫離該死嗎？肯定該死，別說送葬了整整一個考古隊的性命，就是他強將未遂，又想殺人滅口，在我這兒都該千刀萬剮！

    但是我心底好像有一條線，那就是絕對不能殺人，我不知道這條線是怎麼產生的，就像是一開始就被埋在我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千萬不能逾越，若是一步跨過這條線，仿佛我就掉落深淵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我他媽到底該怎麼辦！

    此時，在地上打滾的巫離也慢慢停止了掙扎，或許是痛苦慢慢減輕了，他惡狠狠地盯著我，像是一隻嗜血的野獸，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子，你最好給爺爺個痛快，要是等爺爺緩過勁來，非得把你的皮一寸一寸剝下來做成人鼓，你知道剝皮有幾種方式嗎？我最喜歡的是在你頭頂開一個十字花，然後把水銀慢慢灌進去，等到水銀從頭頂落到腳底，你的皮就完成地落下來了，小子，就算被剝皮你也短時間內不會死的，你至少還能活一個月，我會把你扔到最髒的化糞池裡，看你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然後當著你的面，把這個小娘們給強上了，哈哈哈！」

    我一開始聽他說這些話，只是感覺噁心，有些想要乾嘔的感覺，但是聽他又扯到小妖身上，心底的感覺就變成憤怒了，不知哪來的力氣，我猛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看著他骯髒醜陋的臉，我冷聲說道：「你就這麼想死是嗎？」

    他對我手裡明晃晃的牛耳尖刀熟視無睹，嗤笑一聲眼睛裡滿是嘲諷：「想死？別逗了，老子借你小子一百個膽子，你也不敢殺了我，老子雖然被你偷襲了，但是別以為老子就輸給你了，我就喜歡看你現在這幅怒火衝天又不敢動手的模樣，哈哈哈，真他娘的痛快！」

    「我去你媽的！」

    我心底的火山終於在他的譏諷聲中爆發了，我再也忍不住，操起尖刀就朝著他的胸膛捅過去，出乎我的預料，這刀極其順滑地就刺進去三四公分，殷紅的鮮血順著刀鋒上的血槽慢慢流出來，我腦海中有個聲音一直在瘋狂的叫囂：不能殺人，千萬不能殺人，否則你就變成惡魔了！

    我的手不自覺地停了一下，而對面的巫離口中已經溢出了鮮血，牙齒被血液浸染得通紅，看起來很是詭異，他死死盯著我，怒吼道：「來啊，殺了我啊，你個沒卵的東西，你殺了我，證明自己是個男人！」

    「你他媽為什麼非要死在我手上！」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這句話。

    然後我的大腦一片清涼。

    對啊，巫離這個隱居於幕後多年的老魔頭，為什麼會在我面前一心求死？

    一直深不見底的小妖，今天怎麼這麼反常？為什麼非要我親手殺掉這個意圖強姦她的兇手？按照小妖本身的性格來說，真遇到這種情況，她肯定就自己抄起刀來把兇手砍成十八段了吧？為什麼會一反常態地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求我動手？

    「不對，你們是假的！你不是小妖，你也不是巫離！」

    我鬆開尖刀的匕首，連連後退三步，指著他們兩個人大喊。

    小妖迷茫地看著我，臉上淚痕猶未乾：「老唐，你……你什麼意思，你也看到我差點被糟蹋了就嫌棄我了嗎？」

    「別裝了，蘇小妖是一等一的混世魔王，就算讓她死，也不會讓她變成你這個熊樣！」

    我冷笑一聲打斷了這個假人的表演，當著他們的面絲毫沒有避諱地把手伸到了短褲里，在短褲裡面有一個「賊口袋」，那一枚黑色鱗片是我最貼心保管的東西，果然，我將手伸進去以後，空空如也。

    這更加坐實了我的判斷，不僅僅小妖和巫離是假的，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又陷入幻境中了！

    果然，隨著我這個念頭一出現，我再看這個世界，便覺得千瘡百孔，說是粗製濫造都不為過，到處都是破綻，就像原本高清的畫質突然變成了標清甚至更低，一幀一幀的格外粗糙。

    小妖和巫離的動作一瞬間就停止了，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連眼球都凝固了。

    一隻小貂從樹枝上站起來，極其嚴肅地看著我，然後口吐人言：「為什麼一定要揭穿這個事實呢？真與假，真的那麼重要嗎？」

    看見這個始作俑者，我氣不打一出來，有心想和它拼個你死我活，但是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我又是赤手空拳的，肯定不是它的對手，只好冷笑一聲道：「真與假，你自己心裡明白，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想要混淆視聽，你要撒無數個慌，一個謊言套著一個謊言，這就像沙灘上的城堡，看起來輝煌壯麗，一陣風吹來，就沒了。」

    「你的生命也是脆弱無比，若是你下一刻突然出車禍死去了，那你這一生對還活著的人來說是不是也是虛假而不存在的。」小貂絲毫不退讓和我針鋒相對，「你說現在是假的，那在你認識到這個事實之前，為什麼你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真實？為什麼你的喜悅、你的憤怒、你的擔憂、你的所有情緒和在真實世界之中一模一樣？」

    我一時有些語塞，明明知道他在胡攪蠻纏，但是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打破它的詭辯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竟然愣在了原地。

    小貂身上的氣勢越來越足：「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個世界是假的，你能擔保你的世界就是真的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原本所在的世界就是真的？萬一你所在的世界如同這個世界一樣，就是一場幻覺一場夢，那你難道會在第一時間選擇自殺嗎？」

    我額頭上已經慢慢滲出了汗水，這個鬼東西說話真是太尖銳了一些，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他，我知道他說的肯定是不對的，但是卻不知道他錯在哪兒，急的我滿頭大汗，張嘴卻又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話語。

    「你看過魔術嗎？」

    第二個「我」從一棵樹的後面慢慢踱步走出來，笑著問小貂。

    我和小貂同時愣在了原地，似乎都覺得這第二個「我」的出現都是對方搞的鬼，我確定這個問題是第二個「我」問得那頭小貂，所以我明確地選擇了住口不言。

    那小貂眼神冷了很多，身上的毛髮都根根倒立起來，齜牙咧嘴，明顯是應對極其危險的存在。

    第二個「我」站定，欣賞著周邊的景象，慢斯條理地說道：「我看過魔術，我會因為一場精彩的魔術而震撼，會因為一個巧妙的情節而讚嘆，會因為一個絕妙的表演而鼓掌把巴掌拍紅了，甚至走出劇院之後，我都會對這個魔術而念念不忘，但是……這就能表明這個魔術是真實的嗎？」

    他走到巫離身邊，慢慢拔下我插在他胸膛上的尖刀，猛然一揮手，竟然斬下了自己一隻手掌！

    我還來不及驚呼，就看見他傷口上一點鮮血都沒流出來，斷面整整齊齊，骨茬血管筋膜一應俱全栩栩如生，而且他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他伸出傷口給我們看，一眨眼的功夫，這隻手就重新長了出來：「這就是假的，你只要認定這是假的，這裡面的一切規則就都被破壞了，火焰是流動的，水是固體，樹木是可以吃的，斷了的手掌，馬上就可以長出來，在這種世界裡，沒有痛苦，沒有死亡，那麼又從哪裡來的幸福和快樂呢？要是一切都能手到擒來，那這個世界裡的生存……還有什麼意義？你為什麼要在這個世界裡活著？你在追求什麼？」

    第二個「我」每說一句話，這個世界的畫質就差一分，等到他都說完之後，這個世界的天空已經變成了斑駁破碎的碎片，等第二個「我」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整片世界的天空和大地，在一瞬間就轟然崩塌了。

    我有些手足無措，眼睜睜看著世界末日砸到我的腦門上，心中劇震下意識閉上了雙眼，等到我再次睜開的時候，發現我再一次出現在了之前出現過的圖書館裡。

    這次我腳下依然有一豆燭火，不過這次燭火範圍大了很多，我能看清十多米範圍之內的書架，第二個「我」依然是站在黑暗與光明的邊緣里，不言不語地靜靜看著我。

    我看著他，誠懇地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很謝謝你，今天你救了我。」

    第二個「我」笑著搖搖頭，輕聲說道：「言重了，我只能算是幫了你的一個小忙，你其實已經把大部分事情都做完了，說實話，你能這麼快就找到這個世界的破綻，我還是真驚訝的。」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直言不諱地問出了心底的疑問：「你還沒有回答我第一次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第二個「我」直視著我的眼睛，慢慢說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對於你來說，我根本不存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我存在的痕跡，我的想法其實就是你的想法，我想說的話就是你想說的話，只不過你一時之間說不出來，借著我的口說出來而已，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說，你和我，其實就是一個硬幣的正反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