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那一聲聲請先生赴死的話語在鹿先生的耳畔迴蕩。
「是我結束了大周數十年來的饑荒,是我穩定了大周的局勢...是因為我你們才有今天!!!」老人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猙獰了起來,他的語調也開始變得高亢:「沒有我你們早就死於了饑荒或者倒在了大夏的鐵騎下!你們這些狼心狗肺吃裡扒外的傢伙!」
咻!
就在老人喃喃自語著這些的時候,一道金色劍影忽的遁出,直直落在了鹿先生的腳下。
「先生,眾願所請,何苦推辭呢?」徐寒邁步上前,笑道。
鹿先生的身子一震,他看著地上那柄金色的劍影,又看了看身後甲士們臉上那期待的目光。他眸中的光彩在那一刻忽的黯淡了下來,他顫顫巍巍的佝下了身子,伸出手撿起了那把金色的劍影,將之緩緩的放在了自己的頸項上。
徐寒見著此景,臉上的笑意更甚,他伸出手泰然言道:「先生請吧。」
鹿先生握著劍影的雙手開始打顫,指節開始泛白。
自刎著實需要天大的勇氣,而鹿先生似乎差上了一點,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呆立良久,卻始終無法用這金色劍影割開自己的喉嚨。
「先生要徐某幫你嗎?」徐寒又問道,語調中滿是戲謔之意。
鹿先生不語,徐寒卻笑著伸出手,似乎真的如他所言一般要幫助老人做完這件「千古流芳」的美事。
鹿先生看著徐寒的手越來越近,他的身子便顫抖得愈發的厲害,那是宣告他死亡的手,那是來自地獄的喪鐘。
鹿先生曾篤信於一人死而天下平這樣的教條,可當他成為那將死之人時,他心底的恐懼卻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他再也無法遏制住這樣的恐懼,他發出一聲悽厲的哀嚎,握劍的手豁然一轉,直直的刺向伸手而來的徐寒。
徐寒對此卻是早有預料,他伸出手微微一震,屈指一彈那金色劍影,哪怕這一下他只用出了千分之一不到的力道,卻也遠非鹿先生這樣的儒生可以承受的。
他手中的金色劍影脫手而出,高高飛起,凌冽的劍氣割開了鹿先生頭上的髮簪,而鹿先生也被這劍身傳來的力道一震,身子暴退開去,地坐在地。
「原來先生不想死啊?」徐寒一臉恍然之色的看著那頭髮散亂,神情狼狽的鹿先生。
「我...我...」趴在地上的鹿先生喃喃自語,他的手在地上艱難的摸索,似乎想要抓住那把落下的劍影。「我不能死,我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
「我得活著,我要為蒼生請願,我要為陛下謀劃...我要...」
徐寒看著那神情愈發癲狂的老人,以他仙人境的修為自然看得出此刻這老人體內的浩然正氣正在飛速的散去。
儒生與任何修士都不同的地方在與,儒生的修為在與心境,一旦心境被破,那浩然正氣便會蕩然無存,很明顯此刻的鹿先生便處於這樣的地步。
徐寒看著他,忽的有些意興闌珊,他的手在那時張開,頭頂的三千金色劍影散去,那把漆黑色的長劍也在這時遁入了徐寒背後的木匣之中。
「你們的命保住了。」徐寒輕聲言道。
他終究未有去取下鹿先生的性命,因為此刻的鹿先生修為盡散,等待著他的命運是註定比死還悽慘的境遇。
他聽聞徐寒此言,瘋瘋癲癲的站起了身子,他朝著徐寒不斷的叩拜,嘴裡言道:「謝陛下恩典,臣這就去為陛下盪出奸邪,殺那徐寒!」
然後他轉過身子,歪歪斜斜的邁著步子,朝著溥天宮外走去,嘴裡還不住的喃喃言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奉陛下聖旨討伐逆賊,諸君與我同去。」
「咦...你們為什麼都不動呢?」
「哦?你們都是亂黨,沒關係陛下放心臣這就去召集舊部,必定...」
老人喃喃言道,神情癲狂,而背影終於在這樣的呢喃中漸漸消失在了諸人的眼帘。
徐寒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良久之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終究未有阻止對方的離去,心境被破,修為散去,神智瘋癲,此刻的鹿先生已然成為了一個廢人,他的餘生會如何度過並不是件難以預料的事情,而這樣的結果對於他來說,是比死更殘酷的懲罰。
而在這之後,徐寒走到了宇文南景的身旁,轉眸看向那一旁從他出現之後便再未發出過半點聲音的祝賢,他的目光在祝賢的身上停滯了一小會的光景,便又越過祝賢,落到了他身後那位青衣女子的身上。
「私冤已了,咱們該聊聊公事了。」
祝賢聞言本能的想要開口,可是話還未有來得及說出,他身後那道青色的身影便邁步而出,走到了他的身前。祝賢微微一愣,但還是極為自覺的收了聲。
距離徐寒離開長安前的匆匆一瞥已有一年半的光景,冉青衣卻還是那般明艷動人,雖然楚仇離說過冉青衣與他同歲,但徐寒還是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女子與那滿嘴鬍鬚形容邋遢的中年漢子一般年歲。
「徐公子想要與妾身聊什麼?」冉青衣朝著徐寒淡淡一笑,嘴裡輕聲問道。
「劉茉、劉簫、夏紫川、夏臨城。這四個人我要帶走。」徐寒沉聲言道,卻是沒有半分的閒心欣賞冉青衣那明媚動人的容貌。
冉青衣聞言又是一笑,她盈盈言道:「鹿鳴野是個很自以為是的人。他一邊做著欺世盜名的事情,一邊有想要將這名聲留住。森羅殿,嗯,我大楚並不喜歡這樣的傢伙,利用他不過是權宜之計,此刻他失了用途,徐公子想要殺他,我們自然樂見其成。」
「但是,徐公子難道就以為憑你一己之力,便可以威嚇我大楚王朝就範嗎?」
冉青衣這話說罷,她的身後便有十餘道身影邁步而出,那些身影都是些年紀十三四歲到十七八歲不等的少男少女,他們的眸中泛著與他們年紀極不匹配的冰冷與漠然,而周身所滌盪出來的氣勢卻浩瀚無比。
「聖子?」徐寒微微感應,便察覺到了這群少男少女的身份,雖然對方能帶擁有數量如此多的聖子讓徐寒有些意外,但卻也並未表現出太多的驚詫,他只是挑眉一笑言道:「難道冉大人以為憑他們就可以攔下徐某?」
「憑他們當然不行。」冉青衣眯著眼睛說道。
而此言一落,又是數十位白衣少男少女邁步而出,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少男少女的周身都抵達著那聖子方才有的強悍氣勢。
「徐公子若是覺得不夠,我們還有。」冉青衣拍了拍手,宮門外的四處忽的傳來一陣陣破空之音,然後近百位少男少女從宮門的四處飛身落下,儼然已經將徐寒妥妥圍住。
徐寒的心頭駭然。
這些聖子尋常時候便有這超越尋常大衍境強者的力量,一旦聖化,更是可以匹敵半步仙人境的強者。如此數量的身子,饒是徐寒也暗覺頭皮發麻。
「徐公子想走,我們攔不住,也不想攔,但徐公子這位姘頭卻得留下來,這是我大楚最後的底線。」冉青衣如此言道,顯然是並沒有準備留給徐寒半點商量的餘地。
徐寒這時才醒悟過來,森羅殿在大夏的勢力也是在兩年多前,崔庭兵敗大黃城後,方才滲透入了大夏,而這些年來,大周的內部卻是早已被森羅殿蠶食一空。從某種意義上來件大周才是森羅殿真正意義上的大本營,他所能擁有如此數量的聖子倒也不足為奇。
而真正讓徐寒此刻心頭髮寒的是,如今的森羅殿既然邁出了推翻宇文南景的步伐,那邊說明這個蟄伏在大周暗處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龐然大物終於準備浮出水面了,那必然是比起坐擁大夏三州之地的亡楚還要恐怖的東西。
二者遙相呼應,整個天下都已有半數竟入他們之手。
想到這處的徐寒不禁臉色難看,眉宇陰沉。
「徐公子想明白了沒?若是捨不得這美嬌娘,我們倒是可以給公子十息時間與佳人話別離。」冉青衣看著此刻徐寒的模樣,自然愈發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再次言道。
「徐公子,你走吧,我能夠再見到你已經心滿意足,此處就交給我吧。」宇文南景在那時也拉起了徐寒的衣衫,神情決然的言道。
徐寒看著女孩眸中的決意,他點了點頭。
「嗯,我會走的。」
「不過...」
「是和你一起走!」
徐寒說罷這話,他的身子再次轉向冉青衣等人所在的方向,他的雙眸一凝,背後的木匣在那時被他祭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冉青衣等人見狀心頭一震,紛紛暗道一聲不好,隨即趕忙擺開了架勢,準備迎接徐寒這悍然出手的殺招。
此刻只見那徐寒一手摁著那木匣,目光冷冽,周身的氣息翻湧。
然後...
然後未央殿前便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徐寒保持著這個姿勢呆立了約莫四五息的光景,周遭的諸人面色凝重的看著徐寒,卻發現並未有任何的變故產生。一時間諸人看向徐寒的目光紛紛變得狐疑了起來,而冉青衣更是臉上的肌肉抽搐,過了好一會方才不是很確定的問道:「徐公子...是想嚇死我們?」
「咳咳。」保持著這個姿勢的徐寒臉上少見的浮出一抹尷尬之色,他一陣乾咳,最後只能無奈的朝著天際高聲言道:「玄兒!」
見此狀,諸人以為這一次徐寒要有所行動,不得不再次擺開架勢。
「喵。」可這時,一隻黑貓從未央殿的屋檐上落下,跳到了徐寒那放在地上的木匣上,睜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眼睛,歪著腦袋看著徐寒。
「不是...」看著眼前的玄兒,徐寒一陣扶額,很是無奈的想要說些什麼。
「徐公子這樣有興致與我們玩弄,那不如與我一同回到森羅殿好生暢談吧。」冉青衣那波瀾不驚的眸子中浮出了一抹怒色,於她看來,徐寒此舉無異於是在愚弄他們。
她此言一落,周遭的那些聖子們便如得敕令,紛紛擺開了架勢,氣勢洶洶的就要朝著徐寒殺來。
徐寒見狀,頓時心頭一驚,他趕忙朝著玄兒一陣手舞足蹈,嘴裡言道:「我是讓你把那傢伙叫出來,不是讓你出來!」
玄兒歪著腦袋看了此刻的徐寒好一會光景,忽的琥珀色的眸子中光芒亮起,它像是明白了徐寒話里的意思,仰著腦袋便朝著天際高喚道:「喵嗚!」
一聲長嘯落下,那方才它躍出的未央殿的屋檐上又是一道黃色的身影竄出。
吼!
那身影發出一聲暴喝,看似輕巧的身子在墜落的過程中不斷變大,轉瞬便化為了一隻五丈大小的巨猿,他裹挾著漫天的妖氣,在諸人詫異的目光下狠狠的朝著他們握拳砸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4s 3.64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