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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北風呼嘯而過。
陸衡之聲音似比北風還要冷上幾分:「說清楚。」
宋聞倒豆子似的叭叭叭一頓將這幾日發生的事全都倒了出來,說到最後,自己先委屈上了。
「大人,我剛娶的媳婦兒差點都沒了。」
陸衡之閉眼揉了揉眉心:「行了,這回不罰你。」
宋聞放下心來。
他一放鬆,就沒忍住開始同情自家大人。
都是成了親的男人,自家大人內心的痛他都懂。
他抬眼。
陸衡之立在桌前,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面,平靜道:「她只是想把戲演得像一些罷了,不必驚慌。」
宋聞滿腦子都是「真的嗎」「我不信」「不可能吧」「夫人做戲我怎麼會完全看不出來?」幾個念頭。
但他看陸衡之如此淡然,心裡也有了幾分底氣,莫名覺得夫人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了?
陸衡之垂眸看了眼腰帶上掛著的香囊,問:「她可叫你帶東西給我了?」
「還帶東西呢?蘇姑娘——」
陸衡之涼涼掃他一眼。
宋聞又嚇一跳,「夫人,我是說夫人——」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裂開了,「夫人能叫我進門就不錯了。」
陸衡之好半天沒說話。
雖然是演戲,但知道她什麼都沒給他帶時,他心裡還是略微有些酸澀。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有人來報軍情。
他來不及想太多,叫宋聞先下去休息,又召了幾位將軍進來商討軍情。
宋聞剛走了沒兩步就遇見了長青,長青挑了挑眉問他如何。
宋聞一巴掌呼過去,長青伶俐地躲開了。
宋聞憤憤道:「下次你們幾個再敢做局坑我咱們就絕交。」
長青:「你們上次坑我下跪我說什麼了嗎?」
宋聞抬手又要一巴掌呼過去。
長青輕而易舉拍開他的手:「睡覺去吧你,行動都僵硬了。」
宋聞不服地「切」了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了句,「宅子裡那位還好吧?」
消息傳到京城,不知道夫人會不會生氣。
「放心吧,我看著,怠慢不了。」長青道,「不過她到底誰啊?」
這事涉及隱秘,只有宋聞一人知曉真正的原因。
他得意一笑:「再歷練幾年,大人就告訴你了。」
長青:「我呸。」
*
蘇青珞神色懨懨地躺在床上,看著梅媽媽端進來的飯菜,還沒吃就先噁心起來。
鼻尖底下一股說不出來的葷油的味道,蘇青珞抬手道:「媽媽快拿走。」
梅媽媽急道:「你這幾日就沒吃什麼東西,光喝了點兒清粥,一點兒葷腥都不沾怎麼行?別餓著孩子。」
蘇青珞理直氣壯道:「就是孩子不想吃。」
梅媽媽:「……」
「那姐兒可有什麼想吃的?我去給你做。」
「倒也沒什……」她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了陸衡之的雞汁包子,仿佛已經聞到了香味兒。
「媽媽會做雞汁包子嗎?」
梅媽媽:「姐兒想吃雞汁包子?這還不好辦?我這就去。」
雞汁包子一端進來,蘇青珞卻還是忍不住吐了。
陸衡之做的包子明明不是這個味道的。
「罷了。」她懶懶道,「我還是喝粥吧,白粥就行。」
仇廣這時過來在門口問紫鳶:「夫人這回怎麼病了這麼久?」
紫鳶抿唇道:「大夫說還要幾個月呢。」
蘇青珞知道懷孕的事最後肯定瞞不住仇廣。
但仇廣畢竟是個沒成親的大男人,許多事不懂,瞞幾個月應當還是綽綽有餘的。
她也不是要瞞著陸衡之自己懷孕的消息,而是要他越晚知道越好。
一來免得陸衡之在邊關打仗時分心,二來叫他嘗一嘗這種什麼都不告訴人的滋味。
二人和離的消息,自然也是在這陣子傳遍了京城。
眾人一頭霧水,都沒完全琢磨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邊關又一次傳來陸衡之的捷報。
跟隨捷報一同而來的,還有陸衡之在宣城置了宅子,金屋藏嬌的傳言。
據說陸衡之剛到宣城沒多久便替一個青樓女子贖了身,還親自陪著她在宣城各個鋪子裡買衣裳首飾,模樣十分親昵。
眾人立刻也就明白了幾分,談起蘇青珞時言語間還有些憐憫。
「陸夫人當真可憐,看上旁人就算了,也不至於和離吧。」
「陸首輔以往的手段你沒聽過麼?陸夫人能活著已經是不錯了……」
「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男人就是這樣,寵你的時候能把你捧上天,不寵你的時候能把你踩進泥里。」
「……」
仇廣不知道蘇青珞懷有身孕,猶豫片刻,還是如實將這些傳聞告訴了她。
因為他怕不說,旁人拿這些消息來攻擊蘇青珞時她反而措手不及。
蘇青珞倒是沒什麼反應,紫鳶先擔心得坐立不安,生怕陸衡之真在外頭有了人,這姑娘還懷著孕呢。
還是蘇青珞輕飄飄道:「你慌什麼?咱們有宅子有銀錢有糧食有藥材,難不成還過不好日子嗎?」
紫鳶一噎。
她想了想,決定今晚給宋聞寫一封家書。
蘇清洛摸著自己的小腹,內心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很難想像平坦的小腹下已經有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
身體除了困一點,容易噁心,根本沒有太大的變化,連仇廣都沒看出什麼,只覺得她清瘦了幾分。
一個月後,隨著陸衡之捷報頻傳,北狄忽然提出和談,還特意將和談的地址定在京城。
京中一片喜氣洋洋,都認為這是北狄開始撐不住的信號。
但蘇青珞卻覺得十分奇怪,因為她夢中北狄圍困宣城的事壓根兒都還沒開始發生。
和談的事好似到處都透著一種詭異。
她既然想不明白,只能越發小心謹慎,平日連門都不出,在宅中靜養。
想陸衡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他寫的那頁話本子瞧一瞧,一邊臉紅一邊又忍不住在心裡罵他。
這天夜裡,謝廷玉身邊的暗衛趙競特意送來一封信,拿蠟封進竹筒里,還等在一旁叫她看完當面燒掉。
蘇青珞還以為有什麼大事,結果是一封陸衡之的家書。
薄薄一頁,內容不多,只說了些很想她之類的話。
和離的事情提也沒提一句。
都不用趙競催,蘇青珞自己就想把這封信直接燒了。
但將紙舉到燭火上的時候,又有些捨不得。
「必須燒嗎?」
「夫人這裡暗衛只有仇廣一人,若是被有心之人截到,那……」
和離這場戲就白唱了。
蘇青珞還是捨不得。
她想了想,道:「我留幾個字總行吧?」
趙競:「最多兩個字。」
才兩個字……
但是好像也夠了。
蘇青珞想了想,用剪刀將信上的「想你」二字裁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夾在一旁的賬簿里,才慢慢將手裡的信燒了。
趙競親眼看到那封家書化為灰燼後,方才離開。
蘇青珞手托腮,翻開空白的賬簿,目光落在筋骨分明的「想你」二字上,伸手細細地摩挲片刻。
窗外月光照了進來,落在案前。
京中大雪斷斷續續下了月余,真是很久沒見到月亮了。
不知道邊關的月光是不是會像書上說的那樣,格外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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