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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泡進熱水裡,蘇青珞才覺得舒服了些,既暖和又解乏。
唯一的問題是,兩個人一起沐浴,顯得浴桶分外小。
時不時地兩人肌膚便觸碰在一起,又立刻分開。
好在陸衡之沒什麼得寸進尺的動作,只是一心一意洗澡,偶爾往她後背上澆一瓢熱水。
今日累了大半天,站了一下午,她渾身疲倦,小腿肚子酸疼了,連洗澡也懶懶的沒什麼力氣。
陸衡之看出來了,不時往她後背澆一瓢熱水,幫她清洗。
蘇青珞被伺候得挺舒服,甚至生出了「跟他洗澡也沒什麼不好」「以後可以多來幾次」的想法。
她靠在陸衡之懷裡,任由他服侍,舒服地打了個哈欠道:「可惜這桶小了點,太擠了。」
陸衡之正替她搓胳膊,聞言便沒忍住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聲音低沉:「等回了京城咱們打一個大的。」
「……」
脊背被他肌膚倏地貼住,蘇青珞不由肩膀一縮,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頭頂順著脊背直往下竄。
她手微微蜷縮著抓住木桶邊沿。
「不、不用了。」
他話里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打個大的,她吃不消。
陸衡之:「為什麼不用?我伺候你伺候的不舒服?」
「……」
他輕輕哄她:「打個大的,你想叫我伺候的時候,我就伺候你,好不好?」
蘇青珞微閉了眼,叫他不許再說。
陸衡之便沒再說,服侍她洗完澡,自己先出來穿上裡衣和中衣,又將她抱出來擦乾,穿好裡衣,一路抱回床上。
將炭盆挪得近了些,替她擦乾頭髮,慢慢烤。
蘇青珞整個人都被烤得暖烘烘的很舒服。
他拿來梳子,叫她躺在床上,一下下替她梳著頭髮,從頭皮梳到發尾。
聽著畢剝的炭火聲,看著眼前燭火映在牆上的兩道交纏在一起的黑影,蘇青珞忽然有種就想跟陸衡之白頭偕老的感覺。
她想到什麼,握住自己一小撮頭髮,又去尋他的,將兩股頭髮纏在一起。
他的頭髮要更黑一些,黑得有幾分凌厲感,恰好被她細軟的髮絲中和。
這麼編在一起,竟然很有幾分美感。
蘇青珞想起一句詩,這時聽見陸衡之低啞的聲音。
他手插進她發間。
「結髮為夫妻。」
她微閉上眼,輕聲念出下一句。
「恩愛兩不疑。」
陸衡之低頭,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今日你怕不怕?」
「當時沒來得及怕,現在想起來倒是有些後怕。」頭髮幹得差不多,蘇青珞便躺到了陸衡之腿上,後知後覺道,「我也不知道當時哪裡來的膽子,竟然就那麼拔劍了。」
她想了想,「你說會不會是先前砍諸位大人砍出來的勇氣?」
陸衡之沉默片刻:「……有可能。」
蘇青珞又問他:「你今日查看的情況如何?」
陸衡之道:「流民不少,但糧食足夠,應該沒什麼大事。」
蘇青珞點頭道:「那我明日再去施粥,另外再準備些禦寒的衣物給他們。」
「恐怕不行。」
「為什麼?」
陸衡之伸手輕輕撫過她臉頰:「明日一早我讓仇廣送你去金陵。」
蘇青珞微微一滯:「明日?這麼快?」
陸衡之點頭:「今日動靜這麼大,一定打草驚蛇了。」
蘇青珞沒料到這麼快便要同陸衡之分開,一時心裡很捨不得,看他的眼神也生出了幾分留戀的意味。
陸衡之摸了摸她的頭髮:「最多七日,我便去金陵找你。」
蘇青珞頷首,坐起來,將已經擦乾的頭髮別至一側。
她並不想誤他的事,但因為先前那個夢,心裡總隱隱有股不安的感覺。
她有些無措地抓住他的手,道:「讓仇廣跟著你,不然我不放心。」
「不行。」陸衡之看她,「仇廣不跟著你我不放心。」
此次出門,他就借了仇廣一個暗衛。
他看蘇青珞一臉擔心地模樣,安慰道:「你放心,這裡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妥當,只是收個尾。」
蘇青珞一向很順他的意,但這次她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
「若你不留著仇廣,我就不走了。」她甩開他的手,「反正三哥說了,這裡沒什麼危險。」
是沒什麼危險,但她在他會分心。
陸衡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蘇青珞又看著他道:「三哥,他們要對付的人是你,不是我。」
陸衡之:「但他們會用你來對付我。」
蘇青珞一氣之下道:「那我不如直接回京城。」
陸衡之看她半晌,淡聲:「可以。」
眼神和語氣都告訴她,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蘇青珞氣得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陸衡之自顧立在床頭,烤乾頭髮,熄了蠟燭上了床。
沉沉黑暗中,只能聽到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好半天誰也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陸衡之開口問:「睡了麼?」
蘇青珞沒應聲。
陸衡之靠過來,摟住她的腰肢:「明日便要走了,今日還要同我吵架?」
蘇青珞依舊沒有說話,他卻察覺到了她肩膀在輕輕顫動。
「青珞?」
他伸手朝她臉上一摸,全是淚水。
他瞬間心疼不已,將她抱起來拎在懷裡:「怎麼哭成這樣?」
蘇青珞任由眼淚往下落。
「陸衡之,是不是我永遠都只能聽你的,你卻不能聽我一次?」
聲音里委屈有之,更多的是擔心。
陸衡之稍稍一頓,將她摟在懷裡。
「不是我不聽你的,而是——」
「陸衡之。」蘇青珞打斷他的話,語氣冷淡道,「明日我會讓姬鵬天派人送我回京,不需要你的人送。」
說完後,她便推開他睡下,給他一個脊背。
陸衡之懷裡一空。
她是真的生氣了,在發脾氣。
他是個男人,保護她叫她聽自己的不是應該的嗎?
讓姬鵬飛派人送她回京算怎麼回事?
陸衡之沉著臉坐在原地片刻,最終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麼,也沒再說什麼,自行睡下。
蘇青珞心裡生氣,但今日也確實又累又困,眼皮沉沉,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這股氣在睡著後反而化成了夢魘。
她夢見陸衡之倒在碼頭上。
周遭一片漆黑,只有幾艘夜裡的漁船星星點點著著火,幽微的火光映著他蒼白的臉色。
他渾身是血,幾個黑衣人用劍指著他。
仇廣則倒在一旁,顯然已經奄奄一息。
陸衡之也沒了力氣,慘然一笑,似是要放棄。
他摸了摸手上她送的那枚玉扳指,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用盡全身的力氣滾入河中。
平靜的水起了幾分波瀾,復又恢復平靜。
漁船緩緩向前,兩岸是秀麗的山峰,在夜裡顯得平靜而詭譎,只有一件月白色的長衫浮在水面上。
明明知道是在做夢,但這種巨大的真實感讓蘇青珞心痛萬分,她驀地尖叫出聲。
「陸衡之——」
幾乎第一時間陸衡之便握住她的手:「我在,青珞。」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覺到她在瞬間抱住自己,臉上的眼淚蹭到了他下巴尖上。
溫熱的。
陸衡之一手摟住她輕顫的脊背,一手擦掉她眼淚:「別怕,做噩夢了?」
蘇青珞緊緊摟住他,仿佛要確定他是真實存在的。
陸衡之輕輕拍她的脊背,似是安撫。
蘇青珞將頭磕在他肩上,猶豫片刻,道:「三哥,你信我嗎?」
「我自然信你。」
「如果我告訴你一件聽起來也許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你也會信我嗎?」
「會。」
蘇青珞微閉了雙眼,下定決心道:「你知不知道,我究竟為什麼會同陸衍退親?」
陸衡之沒料到她會在此刻提起陸衍,頓一下,問:「還有旁的原因?」
蘇青珞點頭:「因為我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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