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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珞同陸衡之吵架將他趕出房的事當晚就傳遍了陸府上下。
隔天早晨,紫鳶小心翼翼地服侍蘇青珞梳洗。
自己睡了一晚上,有點冷。
銅鏡里,蘇青珞雙臂抱著胳膊,一張白皙的小臉上有幾分茫然。
昨天夜裡她做了一個夢。
很奇怪,夢裡好似是繼續上輩子的事。
她嫁給陸衍,一屍兩命之後,陸衡之突然發難,找出陸衍買官、賄賂、逃兵等各項罪證,親自將他問斬。
而柳嫣然也偷偷逃離陸府三房,捲走金銀細軟,留下半大的孩子。
爾後,陸衡之來到她的墳前看她,給她帶了許多金陵的吃食:雞汁包子、鹽水乳鴿、雞絲細面、燉生敲,還敬了她酒,燒了紙錢。
他神色冷沉而鬱郁,摸著她的墓碑問:「你會同意的吧?他待你那樣不好。」
同意他殺了陸衍?當然同意。
她在夢裡點頭,轉瞬就看到他竟是將她的牌位娶了回來!
不顧闔府上下的反對,迎娶牌位為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然而他卻很認真將她的牌位擦得乾乾淨淨,放在臥室里,每日與她同吃同住,絲毫不顧及旁人異樣的目光。
這一刻她也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她同不同意嫁給她。
夢裡的她也大為震撼,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做。
然後,她便聽到陸衡之對著她的牌位問:「若是我說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你了,你會不會嫁我?這樣你就不會死了……」
夢裡陸衡之轉而兩鬢斑白,行動顫顫巍巍,儼然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一生未娶她人,為他自己雕刻了一個排位,跟她的並排放在一起,然後在某個夜裡溘然長逝,臨死時,手裡還握著那枚她送給他的玉扳指。
蘇青珞被這畫面刺痛,瞬間驚醒。
直到穿戴好,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有種時空忽然錯亂的荒謬感,好似上輩子陸衡之就是這樣似的。
平靜片刻,忽然想到一件事——夢裡的陸衡之也說見她第一面就喜歡她了,而前不久,陸衡之也曾說過同樣的話。
昨日他的話再次在腦海中響起:「難道你就沒想過旁的可能?」
她的心一緊,想到他昨日的舉止,忽然意識到有沒有可能,他是真的喜歡她。
她昨日以為被冤枉,羞憤之下竟忘了一件事——陸衡之一直不近女色,就算他覺得她水性楊花,為什麼要親她呢?
而且,他也的確一直戴著她送他的那枚玉扳指。
昨日他親她時,他的玉扳指還碰到了她的臉頰。
但如果他是真的喜歡她,所有的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她心底對自己這番猜測不是很自信,但是她的夢……已經應驗許多次了。
所以他昨日那麼生氣,其實是吃醋了……?
一旦起了這個念頭,蘇青珞便開始尋找先前的一些蛛絲馬跡。
他分明從不管陸府的閒事,卻替他退了跟陸衍的親事。
寧海路去求賜婚,他即便要幫她,也大可以讓她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嫁去齊家,沒必要他親自娶她。
他說是因為被長輩們催得厭煩,需要一個妻子,她當時並未深想,現在想想,以他的地位,整個陸家誰敢催他?
想通之後,蘇青珞忽然忍不住彎起嘴角,笑出聲來。
紫鳶奇怪地看著她——她家夫人是傻了嗎?怎麼還笑得出來,不是應該難過嗎?
完全沒什麼好難過的,因為陸衡之說過後天要帶她出去。
所以他昨夜如她所願離開,應該也只是給兩人一些時間和緩衝而已。
蘇青珞氣定神閒用過早飯,去老太太那請安,神色甚至比往常還愉悅些。
老太太自是也知道他們小夫妻吵架的消息,覺得這孩子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才強顏歡笑,一時心裡更疼她,也沒當面戳破這件事。
待她離開後,老太太轉頭就吩咐錢氏:「還要勞煩你這個當婆婆的多操些心,好好勸勸這小兩口,哪能剛成親就吵架。」
又讓她勸?
錢氏不曉得自己造了什麼孽,前兩日才勸了兩人要注意身子,不如分房睡,今日又要勸和,一時有些頭大,面上也只能恭順道:「是。」
*
陸明思自是也通過丫鬟月曉知道了這件事。
她冷笑一聲:「真是活該,總共也不過張狂了這麼幾日。」
她坐在梳妝鏡前,將手裡金簪驀地一扔:「自從娘去了莊子裡,我手裡能戴的簪子來回不過這幾支,都半年未曾添新的了。」
月曉低頭,不敢出聲。
陸明思聲音微沉:「簪子倒還是其次,眼前我到了要出嫁的年紀,母親走後,竟無人替我張羅。老太太也真是偏心,她蘇青珞十三歲就定下了親事,我呢?她何曾管過我的死活?」
月曉輕聲:「前日聽月娥姐姐說,老太太已經在讓錢氏幫著相看了。」
「錢氏能相看到什麼好人?還是得靠自己。」
她望向銅鏡中的自己,問:「月曉,你說我美嗎?」
她是溫順的長相,肌膚白,鼻子也高,在陸家的三個姑娘里最過出挑。
月曉道:「姑娘當然很美。」
陸明思笑笑:「那是我美,還是蘇青珞美?」
月曉:「當然、當然是姑娘更美。」
卻是明顯的謊話。
她原先確實比蘇青珞好看些,但蘇青珞這兩年好似長開了,眼角生出幾分嫵媚感,她有所不及。
陸明思看著鏡子,拿起胭脂,往眼尾稍稍畫了條細長的線,平添幾分媚態。
「這樣看起來,我好像跟她蘇青珞還有些像?」
月曉:「表姐妹,確實是有些像的。」
陸明思不覺微微一笑,道:「你去拿些碎銀子打點一番,我要知道近日三爺的蹤跡。」
月曉臉色微變:「這……」
「放心,我知道三爺的院子一向難進,只留意他在外頭的蹤跡即可。」
月曉答是。
*
蘇青珞心情放鬆極了,今日看了會兒賬冊,縫了會兒衣服就到了晚上。
宋聞過來問:「夫人,大人讓我來問問您他今晚能否過來住?」
他架子還挺大,自己怎麼不過來,派宋聞過來算怎麼回事?
蘇青珞將手裡衣服往藤椅上一撂,皮笑肉不笑:「不行。」
她說這話時聲音微冷,讓宋聞忽然覺得,夫人跟陸衡之好像有點像了,他以後不會夾在兩個性子清冷的人當中當傳話筒和受氣包吧。
默哀片刻,他回去給陸衡之回話。
陸衡之剛批完手上摺子,聽見他的答覆倒也沒覺得十分意外,畢竟以前她娘怎麼也要三五日才能原諒他爹的。
而他爹在這期間總要裝的很慘的模樣,引起他娘的憐憫和同情。
他想了想,放下手裡的筆,對宋聞吩咐:「拿幾壺酒去後花園,我要徹夜飲酒。」
宋聞看著案幾之上堆成山一樣的奏摺:「……?」
陸衡之理了理長衫,平聲道:「大約一刻鐘後告訴夫人一聲。」
宋聞懂了,原來是苦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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