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仁慈寬厚,卻並非不懂勾心鬥角。從小長在深宮,整整泡了二十六年的宮廷血水,他怎會不知景王來者不善,另藏玄機,是以挑眉問道:「賊匪?我怎麼沒有聽說什麼賊匪?」
&有賊匪嗎?太子哥哥既然這麼說了那我倒想問問,這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是什麼?」景王陰聲一轉,旋即將目光鎖定人群中的逸王與安王。
這些年安王不在京城,慕清玄熟不熟我不甚清楚,不過對於逸王他應該並不陌生,因為最近逸王可是大梁朝野上下最令人矚目的人物。而今大梁太子殿下與燕國七皇子在一起,還是這麼一個幽僻之所,任誰都能聯想到些什麼,更何況於景王?這對於打擊太子哥哥而言,這該是多麼好的理由?
我正尋思景王是何心機時他身後卻又竄出一個人來,徑直走向安王問道:「安王爺,您怎麼受傷了?怎麼樣,傷勢可重?」
我不認得他,便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劉捷,劉捷會意,伏在我耳邊低語:「姑娘,他是京兆尹蔡銘,經孟貴妃背後一手提拔,是景王的得力助手。」
蔡銘!蔡銘!好一個蔡銘!
他這幾句話看似突兀,實則是為景王提了個大醒。因為誰都知道安王離京多年,如今卻同太子、逸王一同出現在這草木幽邃之所,不是有所圖謀,皇帝會信嗎?
果然,景王一點即透,立即抓住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開始攻擊太子哥哥,不過半個時辰,安王郊外遇刺之事就已經滿朝皆曉。
一場軒然已經悄然降臨,我們還未來得及將安王送回府中皇帝的旨意已經下達。除我與逸王之外一干人等皆被皇帝急召回宮,連受傷的安王也不例外。
慕容逸是外賓,即便皇帝有所懷疑也不會貿然責問。而我,只不過是個小女人,景王又怎會放在眼裡?
無奈之際我們只能悄悄去安王府等候,可這一去半天,朝堂暗涌潮生,宮中情形卻又一概不知,於我而言等候的簡直每一刻都是煎熬。
雖然我只是一介女流,雖然我從未參與政事,卻亦知道局勢兇險,不容小覷。更何況安王身上有傷,焉能叫人不急?
&擔心,九哥和清揚不會有事的。」似乎看出我滿心焦慮,慕容逸便開口說道,我悵然轉首,對上他清水般的眸子,強壓住焦慮對他點點頭,心裡卻仍是放不下。
慕容逸斟出一盞茶來,遞到我跟前,「就算你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你太子哥哥,信得過九哥對不對?不過一個景王,能掀出多大風浪?」
聽他這麼說我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鬆弛,見他臉色不好遂而問道:「逸王殿下,你……沒事吧?」
&不了。」慕容逸淡然一笑,凝神細看我兩眼,傷然道:「像!真像!」
&見我滿目茫然看著他,他便解釋,「我說你和曜哥真的很像,每每看到你我總覺得就像是他坐在我跟前一樣,仿佛瞬間回到了昔年快樂的日子。」
逸王的話勾起了我心中無限疑問,因而問出:「逸王殿下,你和我大哥到底什麼關係?還有安王和太子哥哥?為何我總感覺你們之間的感情非同尋常?你們是何時認識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提起當年逸王臉上凝滯了無限表情,有哀婉,有欣慰,有愧疚,更有傷懷,他抬眸凝望著遠處,許久才緩緩出聲,「事情還要從十二年前說起,那個時候我才滿十四歲,母妃卻匆匆離世……」
聽他細說我才明白:十二年前,逸王的母妃燕國淑妃娘娘驟然病逝;大燕皇帝深知其中詭秘,未免十四歲的愛子暗遭毒手便偷偷命人將兒子送來雲陽城,一方可以躲過暗中毒手的荼毒,一方面也可以讓他在南朝多學些權謀霸術。
然而那時的逸王還未成年,母妃之死已經給了他極大地傷害,卻還被父皇推送到千里之外。獨在異鄉的他一度消沉,鬱鬱寡歡,直到遇見大哥才開始轉變。
當時他與大哥同求學於大儒蘇寒先生門下,兩人一見如故,相處甚歡。後在大哥的引薦下他又相繼結識了太子哥哥和安王爺。
四個人彼此投緣,坦誠相交,沒多久變成了形影難離的好友,無所不談、無所隱瞞。然而他們雖然投緣,卻也明白朝局雲譎波詭。因為逸王身份特殊,他們只有小心翼翼、不輕易讓人捏住把柄,只在沒有外人之時才會完全忘乎所以,縱情玩樂。
&們三個各有千秋,各自精彩,都是我在這世上最信賴的人!」慕容逸說道,「曜哥為人誠懇,待人赤誠,敵友分明,最是性情中人,和他在一起恍如澄明澈月,整個人心情都舒暢無比。」
&揚看似文弱,其實最有原則。當時我和曜哥整日纏著九哥學武習兵法,唯獨他說什麼也不肯去學,還說什麼當以仁孝臨於天下。」
&於九哥,不瘟不火,不急不躁,平淡如水的性格始終如一。雖然他只比我們大幾歲,卻事事像長輩一樣提點點拔我們,在我們眼中他就是無窮無盡的智慧,仿佛天下之事皆在他股掌之中。」
慕容逸點點回溯往事,仿佛時光流轉,轉瞬間回到了從前的歲月。
我聽著亦感受到了他們那份難得的袍澤之情,只可惜,光陰不再,即便再懷念大哥也不能還魂轉世再到這世上看上一眼。
&王殿下,那麼我……」我很想問大哥當年究竟為何而死,但見其臉色不佳,回想起鴻賓樓那回,蹦到喉嚨口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兒,別再叫我殿下,你既然把清揚當哥哥,就把我也當做哥哥吧!我不能允諾能向曜哥那樣全身心去呵護你,但你若有事,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所以別再叫什麼逸王殿下了,好嗎?」
他說完擠出微笑轉頭看向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我……」
&不是信口開河之人,既有諾言,便會信守終生。」他抬手在我肩上,慎重的輕輕一拍,「妡兒,答應我吧,權當是彌補我對曜哥的虧欠,好不好?」
&我低低回應一聲,而後輕聲喚道:「逸王哥哥。」
&他目光誠摯,由心應出聲來。
正當此時屋外太子哥哥焦慮的聲音忽然傳來,「快!快讓他躺下!」
聞聲我們連忙起身出去,見院門口太子哥哥、劉捷一人一邊駕著臉色黑紫、昏沉不醒的安王,我的心立即揪了起來,抓住太子哥哥就問:「太子哥哥,安王爺他、他這是怎麼了?」
&醫說是中了劇毒,得趕緊找人過來解毒?」太子哥哥滿頭是汗,合力將安王放在床上才敢喘口氣,逸王瞅了瞅安王,眉頭瞬間擰成了一條,我卻又問道:「既然如此你怎麼不找太醫給他解毒?還這麼來回折騰,不是更糟糕嗎?」
逸王擰縮的眉頭絲毫沒有解開,說道:「只怕太醫解不了這毒!」
&不了?為何解不了?」我心猛地沉下去,和逸王接觸不多,但我仍能判斷出他是個穩重之人,既如此說,必定有他的緣由。
&毒名喚留魂香,產自燕國北疆雪域,無色無味,一旦進入體內便會立即隨血液流到全身各處。可它不會立即發作,而是慢慢侵蝕人體,等中毒之人發現時為時已晚。留魂、留魂,一旦沾惹,便會魂留命隕,留魂香之名便是這麼來的。」
逸王說著,眼中有複雜的光芒閃現,但更多的卻是焦慮擔心,忙對信義說道:「信義,快去找封於華!」
&子殿下早派人去了,應該馬上就會到。」
&就好,他是九哥身邊醫術最高的大夫,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他了!」果真如此嗎?我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逸王,他見了,便對我點點頭,道:「封於華本出自醫學世家,醫術造詣不可小覷,且聽說他跟隨九哥週遊時曾遇高人指點,對這留魂香或許有法子解。」
&便好!阿彌陀佛!」我雙手合十,總算還有一絲希望,心中便開始企盼封於華能快點過來。
&義,究竟怎麼回事?九哥對留魂香並不陌生,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我在期待封於華快點來時逸王已經在追問信義具體經過。信義嘆了一聲,而後將宮中經過一一道來。
安王當時雖然感覺有異,卻不敢就此離開,生怕皇帝以謀逆罪處置了太子哥哥,便將一身血衣換掉,隨同太子哥哥直接入宮去了。
果不其然,才剛踏入太和殿,太子哥哥和安王已經感受到炎炎肅殺之氣暗自傳來。進到大殿中,二人立即跪拜行禮,皇帝卻悶聲不響危坐龍椅之上,並不叫二人起身,也不置一詞,只是來回打量二人,許久後方才不悅問道:「安王,你幾時回京的?」
安王這些年賦閒無職,雲遊天下,如此悄然回京,不先入宮卻去郊外與太子哥哥和逸王相聚,皇帝能放心的下嗎?
可憐他傷口還沒來得及細緻處置,這麼折騰下來那換上的乾淨衣衫上已經有了血痕,他卻只能強忍住,對皇帝抬頭回道:「回稟陛下,臣弟今日剛到。」
&到?」皇帝自是不信,景王接著便問,「剛到?王叔,你可真會睜著眼說瞎話,你剛到?你剛到太子哥哥便去了,還有燕國的逸王,不約而同,看來你們真是心有靈犀呀!」
&太子已然大怒,剛要發指景王便被安王暗推了一把,這才收斂脾氣。皇帝又轉向太子,「太子,你呢?你好好的太子不做,去驚郊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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