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上！大清危險了！

    阿桂對自己的這一套計劃感到很滿意，於是開始調兵遣將。

    他首先派遣健銳營大臣伍彌特·德楞泰率領健銳營尖兵為前鋒進取武清縣，接著，又派遣正藍旗漢軍副都統鈕祜祿·和琳統領一支人馬前往攻取東安縣。

    阿桂的這個安排是很有深意的。

    德楞泰是很有名氣的驍將，統領的健銳營兩千人也是清政府中央軍的中流砥柱、絕對尖鋒，在索倫營抵達之前，健銳營就是無可爭議的最強主力，所以自然要為大軍承擔起先鋒的職責，保證大軍的士氣不受挫敗。

    這是軍事層面的考慮。

    至於和琳的出動，那就是政治層面的考慮了。

    和琳是和珅的弟弟，和珅是眼下京城裡最受到弘曆倚重和信任的關鍵大臣，同時，也是這場戰鬥的後勤方面的總負責人，阿桂對於這件事情有所不滿，但是也無法對這件事情說三道四。

    當年和珅在前線亂指揮，被阿桂狠狠折辱，之後阿桂與和珅一直都是明爭暗鬥，互為敵手。

    依靠著深厚的資歷和紮實的軍功，阿桂在軍機處一直穩壓和珅一頭，但是阿桂長年累月在外奔波。或者領兵征戰，或者督辦要務，沒有太多時間在京城經營勢力。

    而和珅則趁此機會在京城經營了十分龐大的勢力網，籠絡了不少權貴新星，比如之前戰敗而死的福長安，靠著福長安的關係，和珅與當朝第一親貴福康安也有一定的關聯。

    這就使得在政治層面上，和珅的勢力並不弱於阿桂，甚至隱隱有超過的趨勢。

    長期行軍征戰的阿桂非常了解後勤對前線的意義之所在，眼下後勤運輸掌握在和珅手裡，而自己手裡握著他的弟弟，這對於阿桂來說，未必不能營造出一個雙贏的局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阿桂並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繼續由著自己的意願，繼續得罪和珅這個能在弘曆面前說上不少話的人，所以，他決定給和珅釋放一個友好的信號。

    取下大軍出征第一捷的功勞的其中一人，就是你的弟弟。

    怎麼樣，這個信號滿意嗎？

    阿桂認為自己的這一番操作應該足以讓和珅感受到他的和解的意願了。

    於是八月二十七日，阿桂任命德楞泰與和琳兵分兩路，各領兩千兵馬進取武清縣和東安縣，並且於八月二十九日獲得成功，兩座空城被清軍順利占據。

    消息傳回，阿桂立刻命人大張旗鼓回京城報喜，說大軍初戰大捷，擊潰蘭芳軍隊，成功收復兩座縣城，消滅蘭芳軍隊三千……不，五千人！

    八月三十日，弘曆在紫禁城得知阿桂旗開得勝的消息，喜不自勝，立刻將這個消息廣而告之，宣布大清取得了輝煌的勝利，以此安撫人心，並進一步希望阿桂穩紮穩打，以求全功。

    隨著阿桂獲勝的消息傳來，京師內部浮動的人心也漸漸有些恢復了，那些之前被嚇得有點夠嗆的人們也不是那麼的恐懼了，京師什麼怡紅院清香樓啥的又開始人滿為患了。

    阿桂牛逼，蘭芳不是對手，大清軍隊一定能順利解決所有問題，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那麼多高興的人裡頭，和珅不算是最高興的。

    雖然自家老弟獲得了頭功的二分之一，受到弘曆的誇讚，並且和珅也猜出來了這是阿桂給自己釋放的友好信號，但是……

    你早幹嘛去了？

    當初折辱我的時候不是很開心嗎？

    車到懸崖知道拐了，大鼻涕流到嘴裡知道甩了？

    晚了！

    和珅開始準備給前線一點小小的障礙。

    阿桂這樣搞無非是想要把和琳和他自己綁在一起，好讓和珅全心全意提供後勤，從而成就他阿桂百戰百勝的美名。

    但是阿桂也不想想，取得大勝，功勞最大的是他阿桂，遭逢大敗，責任最大的也是他阿桂，和琳只是一個資歷淺薄的新人，擔不起那麼大的罪責。

    所以，和琳根本不會承擔什麼責任，但是阿桂卻不一樣了。

    和珅暗中吩咐自己的心腹們，給前線提供鳥槍、火炮的時候，要注意甄別對象。

    給和琳以及一些與和珅關係友好的軍將的部隊提供後勤的時候，要提供最好的鳥槍和火炮，以及質量最好的火藥。

    而給阿桂本部以及他的老部下提供武器的時候，就注意要提供相當一部分有瑕疵的火炮和鳥槍，以及一些摻了沙子或者受潮的火藥。

    糧食不缺，但是武器就不一定了，到時候說也好說，和珅完全可以把鍋甩到那些倉儲人員身上，與他自己關係不大。

    他就是不想讓阿桂得意。

    但是和珅很快就沒有這個心思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所思所想其實並不太適用於當下的環境，當下的環境實在是有點過於險惡，他要是再這麼操作，搞不好事到臨頭，倒霉的反而是自己。

    因為在八月三十日稍晚些時候，一個消息傳到了京師。

    送消息的是兩湖總督畢沅。

    消息的具體內容是其所轄湖南省遭到不明軍隊出自兩廣地區的進攻，該軍隊以日月紅旗為主要旗幟，並舉【驅逐韃虜·再造中華】之大逆不道旗幟，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畢沅已經調遣湖南並湖北綠營兵進行抵抗，但是該賊軍戰力頗強，綠營兵難以與之抗衡，多敗少勝，畢沅請求朝廷出動大軍援助，他將誓死捍衛大清在湖南的統治。

    這個消息其實送來的路途也頗為艱難，因為過長江本來已經很危險了。

    蘭芳海軍已經把巡遊範圍擴大到了武漢地區，甚至通過進入漢水襲擾襄陽地區，搞得整個湖北水路通道被極大的影響到，畢沅派出去的傳令使者費了一番心思才過了長江，離開湖北進入河南。

    進入河南之後，受到黃河決口的影響，道路難行，流民甚多。

    主持黃河事務的主要負責人阿桂之前又被弘曆喊回去帶兵，新負責人尚未到任，地方官員行動不力，以至於使者在河南的前進也是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在開封府得到了地方官員的幫助得以前往大名府，又在大名府遇到了北上難民潮與大運河堵塞的事情。

    大名府方面當時正在調集士兵進行道路封鎖和人員盤查，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通行，堅決不讓北上的難民潮【驚擾聖駕】，道路堵塞嚴重，前進十分艱難。

    以至於使者的前行道路再一次被耽擱了。

    等他終於通過了盤查進入直隸地區並且相對順暢的抵達京師之後，已經是八月三十日了。

    這真的已經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然後這個消息就給弘曆以及帶清朝廷帶去了極大的驚嚇。

    什麼玩意兒？

    湖南被蘭芳軍隊入侵了？

    湖南什麼時候變成了沿海地區？

    蘭芳國不是和廣西接壤嗎？

    因為過于震驚，弘曆一時半會兒陷入了大腦一片空白的斷線時期，還是相對年輕的和紳最先想到了那個最可怕、最不想接受的情況。

    難道，廣西已經……

    沒了？

    得知這個消息是七月份的消息，和珅更是大驚失色。

    他沒想到這一亂，給南方通訊傳輸效率帶來了那麼大的影響，以至於帶清朝廷得知消息的速度慢了那麼多，如果說蘭芳真的已經打穿了廣西開始進犯湖南，只能說明整個廣西已經沒有可以抵抗他們的清軍了。

    而且那句話……真的太扎眼了……

    驅逐韃虜，再造中華。

    驅逐誰？

    韃虜？

    我是韃虜？

    再造中華？

    現在的中華不是中華？

    他們要再造中華？

    這不是簡單的進犯，這八個字所透露出來的訊息已經非常明顯了。

    文盲都能看懂。

    蘭芳直接把矛頭指向了大清政府，他們要的，是大清完蛋，是他們自己入主中華，這不是一般的反賊，這是特釀的砸場子來了！

    和珅驚悚之下看向了弘曆，而弘曆也恰好在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

    「湖南被蘭芳賊軍侵犯，豈不是說廣西已經……蘭芳賊人殊為大膽！殊為大膽！罪不可赦！混帳！混帳！朕要討伐他們！傳旨！傳旨！朕要召集天下之兵，伐蘭芳！誅逆賊！！」

    七十多歲的老頭子氣得滿臉通紅，多少年了，他的氣色也沒有那麼「紅潤」過。

    而現在，因為怒火中燒，他成功實現了某種意義上的逆生長。

    真是可喜可賀，可口可樂。

    因為這個消息過於讓人感到震驚，整個京師很快就傳遍了廣西失陷、湖南告急的消息，一時間，三藩之亂時期曾經席捲整個京師的恐慌情緒穿越時空、捲土重來了。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這只是一個開始。

    九月初二，弘曆著急上火和滿朝文武商討應對策略的時候，又一個驚破天的消息傳來。

    貴州巡撫李慶棻上奏稱七月中下旬的時候，蘭芳軍隊舉著日月紅旗，喊著【驅逐韃虜再造中華】的口號沖入貴州，對貴州造成了巨大的衝擊，貴州南部很多城鎮一日失陷，貴州已經緊急調兵遣將作戰，但是情況危急，請求朝廷的支援。

    九月初三，江西巡撫何裕城上奏，稱七月中下旬蘭芳軍隊入侵江西，江西抵抗艱難，但仍在堅持抵抗，請求朝廷儘快支援，與此同時，何裕城奏稱得知福建戰亂，福建全省似乎已經被蘭芳軍隊席捲，情況堪憂。

    九月初四，浙江巡撫伊齡阿上奏稱浙江遭到蘭芳軍隊的攻擊，防禦艱難，且之前聽聞福建大亂，浙江沿海亦遭到水匪襲擊，水師盡喪、水路斷絕，無奈之下只能陸路求援，還請朝廷即刻派遣援軍。

    連著幾日，四個省份的求援消息都送到了朝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使者們的飛毛腿總算是趕上了，反正這些早就該到卻遲遲未到的消息終於送到了。

    不過弘曆在九月初二就被氣暈了過去。

    九月初四，在太醫們的努力下，他好不容易醒了過來，驚聞初三初四兩日傳來的消息，又被氣暈了過去。

    太醫們接著熬夜加班，經過血淚工廠一般的苦熬之後，九月初五晚間，弘曆才堪堪甦醒。

    而當時，以和珅為首的一票王公大臣倒也算是得力，已經整頓出了目前所知道的全部情報，把一份完整的報告交給了弘曆，幫他分析眼前的局勢。

    根據目前所知道的消息來判斷，貴州、湖南、江西、浙江四個省份遭到攻擊，向朝廷求援，另外兩江總督也派人向朝廷求援，匯報了鎮江府失陷與京杭大運河堵塞的消息，最後，就是攻占天津的那一支蘭芳軍隊。

    和珅和王公大臣們據此分析，根據之前所知的蘭芳國具體的位置和與大清接壤的方向，基本判斷在四省遭遇攻擊之前，廣東、廣西和福建三省已經遭到了蘭芳軍隊的攻擊，並且大概率已經全部失敗，三省已經淪陷。

    但凡三省還有點反抗之力，蘭芳賊軍都不可能大張旗鼓全面出動攻擊貴州等四省，那對於他們來說壓力太大，也太不可能了。

    他們敢於這樣進攻，顯然是因為兩廣和福建已經無法抵抗，全面淪陷。

    並且根據賊軍出動水師對大運河、天津兩處展開進攻，可以判斷蘭芳賊軍對大清有相當的了解，知道大清的要害之所在。

    所以其主力出擊大清南疆的時候，水師兵分兩路，一路截斷大運河，動搖大清的經濟大動脈，一路奔襲天津，威懾京師，使得大清難以分心南顧。

    蘭芳國對大清的進攻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有深遠的謀劃和周全的準備，而大清對此一無所知，遂在戰爭發起前期一點反應都做不出來，三省快速失敗、淪陷，交通訊息都極為繁雜。

    而蘭芳水師攻取鎮江、截斷大運河的事情嚴重影響了南部各地的經濟生產生活，大運河沿線之亂更加加劇了這一情況，以至於中原地區陷入大規模混亂。

    以至於本該二十日以內送到的消息拖延至三四十日才能送到，嚴重影響京師對蘭芳賊軍的了解。

    當前，大清已經全面陷入被動，大運河被截斷已經嚴重影響北方經濟運行，大量難民正在衝擊直隸地區，直隸地區人心惶惶，京師亦有不穩的情況。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蘭芳賊軍似乎並沒有攻打揚州，也沒有往北進攻，大運河沿線之亂，純粹是謠言四起煽動恐慌所致。

    但是這也不是什麼大好事，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大清就已經混亂成了這個樣子，這要是賊軍全面北上，那還了得？

    這支賊軍，這個蘭芳賊國，是不是有點太強悍了？

    帶清的高官顯貴們全都慌了，慌的不要不要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

    皇上，大清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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