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李闖得知大軍破城成功以後大喜，立刻安排部隊跟進。

    蘭芳軍隊從朝陽門立刻向紫禁城突擊，以此逼迫清軍全線撤退、退守皇城而將京師內城的控制權全部奪取。

    清軍在城中也做了一些巷戰防守的準備，想來也是考慮到了蘭芳軍隊如果打破內城城牆防禦，也可以繼續抵抗，守衛皇城。

    那畢竟皇城裡頭就是紫禁城了，紫禁城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稍微有點什麼閃失，大傢伙兒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於是蘭芳軍隊前進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清軍構築的防禦工事，有不少清軍使用鳥槍、弓弩防禦蘭芳軍隊，還使用比較老舊的可以打出石彈的火炮。

    這些老舊火炮在野戰、守城戰方面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用在巷戰，倒是有些意外的好用，蘭芳軍隊的攻勢一度被這些老式火炮阻止。

    不過很快，蘭芳的野戰炮隊跟了上來，立刻展現了降維打擊級別的戰鬥力，一輪轟擊就把清軍的防禦工事摧毀，把清軍的火炮摧毀，炮手們也死在了威力更強的葡萄彈之下。

    一座一座的防禦工事被摧毀，一群一群的士兵在優勢火力下全軍覆沒，蘭芳大軍的炮火不曾停歇，火槍的射擊也不曾停歇。

    從朝陽門入城之後，蘭芳軍隊面對的是正白旗和鑲白旗兩個旗的居住地。

    兩個旗留下來的旗民們是之前守城作戰的主力，也是蘭芳軍隊破城而入之後的巷戰主力，其中沒有女人，只有能戰鬥的青年、壯年甚至是某些老年男子。

    看得出來，他們還是比較勇敢的。

    根據蘭芳偵察兵的探查，李闖事前就得知清政府方面已經提前安排了堅壁清野、人員撤退的事情，把整個直隸地區的漢人百姓乃至於他們旗人自己的老弱病殘都給送走了，為了集中糧秣應對戰事。

    說實話，他們能這樣做，李闖還是挺樂見其成的。

    原因很簡單。

    剩下來的，就都是徹徹底底的敵人了，就是蘭芳宣誓要全部剷除的人了，把他們全部剷除掉，不管是殺了也好，俘虜了之後做苦力也好，就都沒有任何負擔了。

    這種「自我淨化」之後等著別人來收人頭的行為，李闖真的非常欣賞。

    於是他就下了必殺令。

    入城之後，只要手持武器抵抗者，無論是誰，格殺勿論，所有人都是敵人，所有人都可以殺，只要判斷有危險，就可以當場殺死，無需任何顧忌。

    此前作戰，蘭芳士兵還要多方小心，不能過度損傷民房，還要顧及蘭芳「王師」的名義，不能壞了自己的名聲，但是在京師，他們完全不用顧忌，竭盡全力殺敵就可以。

    入目所見，全是敵人。

    正白旗是上三旗之一，正白旗留下來的旗人丁壯的反抗尤為激烈，與之相比，鑲白旗的反抗就沒有那麼激烈了，但是程度上也沒有差多少，反正主打一個全部上陣、老少咸宜，只要還能拿得動刀槍的，都要上。

    這些人裡頭其實還有不少當年打準噶爾、金川戰役退下來的八旗老兵，很有些戰鬥力和戰鬥經驗，拿著鳥槍，揮著砍刀，一副剽悍的樣子，倒也不弱。

    但是這並沒有什麼意義。

    蘭芳軍隊成群結隊，以火槍兵為先導，以火炮隊為主力，野戰所用的輕型加農炮和輕型臼炮隨隊一起行動。

    如果遇到清軍野戰隊伍，那就以火槍兵結陣射擊，如果人數太多，那就推出加農炮射擊葡萄彈，基本上幾炮下去，面前就沒有還能站著的旗兵。

    那要是遇到防禦工事，更簡單，臼炮部隊上前，發射爆炸彈，把防禦工事連同裡頭的旗兵一起炸上天，炸得四分五裂血流成河，一道防線就這樣被突破了。

    攻破朝陽門軍隊是第一兵團第一營，整個蘭芳正規軍里最有戰鬥力的一支，裝備精良，人員精悍，步炮協同戰術、巷戰戰術掌握的十分精熟，也是趙學寧經常抽調人員補充到新兵隊伍里充當軍官的主要部隊之一。

    正白旗和鑲白旗的旗兵雖然有旺盛的戰鬥意志和堅決抵抗的勇氣，但是人的血肉之軀也是無法戰勝子彈和炮彈的。

    於是一道一道的防線被突破，鑲白旗和正白旗的旗兵們一個一個倒下，一團一團被炸飛，那些房屋、工事大量被炸毀，大量人員死傷，火炮轟鳴、炮彈爆炸，槍響聲、嘶吼聲、慘嚎聲不絕於耳。

    整個京師內城城東打成一團，戰鬥十分激烈。

    朝陽門被突破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師內城，並且快速傳到了皇城內，軍機大臣們大驚失色，立刻把消息匯報給弘曆知道，弘曆緊咬牙關，下令軍隊退守皇城，務必要保住皇城，不能讓皇城再被突破。

    首席大軍機慶桂被任命為皇城守備軍的主帥，將代表皇帝全權指揮皇城守備部隊，儘可能多的將部隊撤回皇城，嚴密防守皇城四門，絕不給蘭芳軍隊任何可乘之機。

    到了這個關鍵時刻，不少官員終於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和焦慮，將對弘曆的恐懼放到了一邊，聚在一起跪在養心殿外面，向弘曆進諫，要求弘曆顧及自身安危，立刻從西城門離開京師。

    京師有沒有不是最重要的，皇帝和大臣還在不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京師失守，大家被一網打盡，大清國就真的完蛋了！

    皇上！別守了！走吧！

    這下子不單單是一般的大臣。

    留在京師弘曆身邊的四名皇子帶頭跪在養心殿外面請求弘曆離開京師。

    清皇室範圍內地位最高的幾個鐵帽子王，永恩、裕豐、永錫等數人也跪在養心殿門口懇請弘曆離開京師。

    軍機大臣里，除了慶桂沒有表明立場之外，和珅等四人也都出面，聲淚俱下的懇求弘曆離開京師，無論如何也要趁著現在還能走，趕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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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弘曆還是呆在養心殿內沒有出來，只有大太監李玉一臉慘白之色的站在門口，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時間過得很快，得知朝陽門失守、內城危急的消息，奎林等將領大驚失色，再也無法繼續堅守原先的陣地，趕快下令士兵們跟著一起回防皇城，只留少數兵力繼續鎮守原有陣地。

    這少數兵力哪裡扛得住兇悍的蘭芳軍隊呢？

    於是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裡，內城東南北三方向各大城門紛紛被蘭芳軍隊攻占、突破，正黃旗、鑲黃旗、正藍旗、鑲藍旗等各大旗的旗人們都陷入了苦戰之中，與殺入內城的蘭芳軍隊展開激烈對拼。

    正紅旗和鑲紅旗的旗兵則被傳令要求死守城西各大城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城西陷入蘭芳軍隊的掌控，但凡有失，絕不輕饒。

    睿親王、鑲紅旗滿洲都統淳穎被任命為兩紅旗防區主帥，破天荒的以旗主的身份再一次統領旗下兵丁設防，倒也算是一樁有趣的奇聞了。

    不過此時此刻才恢復了旗主原有的權力和地位，對於淳穎來說也不算什麼好事，原本只要守著祖業就能過舒服日子的他，被迫上了戰場，拿著刀劍直面死亡，怎麼想怎麼不划算。

    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於是在皇子、宗室親貴和諸大臣請求弘曆離開京師避難的同時，蘭芳軍隊已經從城北和城東兩處大量進入京師內城，與八旗旗兵們展開激烈的搏殺。

    與此同時，京師外城的防禦也宣告崩潰，外城守軍只知道後方混亂，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訊息傳遞混亂，以至於守軍大量逃入內城，棄外城城防於不顧。

    於是城南的蘭芳軍隊輕而易舉的進入了外城，奪下了外城，還得到了不少火藥、糧草之類有用的東西，實在是意外之喜。

    再然後，城南的軍隊又輕鬆進入內城南城門，屬於整個攻城期間最輕鬆的一支隊伍，輕輕鬆鬆就進入了內城，開始在正藍旗、鑲藍旗所在的區域與還沒來得及進入皇城的旗兵們展開激烈廝殺。

    皇城外廝殺愈演愈烈，大量旗兵在蘭芳軍隊的迅猛打擊下戰死，防禦工事不斷失陷，作戰空間被不斷壓縮，逐漸靠近了皇城所在的位置。

    此時此刻，奎林已經帶著軍隊進入了皇城，見到慶桂之後，成為慶桂的副手，向慶桂詢問目前的情況。

    此時此刻，苦戰良久的奎林已經不認為京師還能守住了，京師已經在事實上被攻破了，時至今日，這一戰已經打得整個京師守軍都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信心了。

    內城被攻破，皇城受到威脅，一百多年來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八旗居住地都被蘭芳軍隊入侵了，大傢伙兒都已經到了肉身上去拼的地步，除了死亡，已經沒有別的可以挽回的方式了。

    「大人，孤城不可守！眼下趁著城西還能走，就應該立刻走，一旦蘭芳認為大局已定，封閉城西通道，我們就完了！就要全部死在這裡了！到那個時候，天底下還有大清國嗎？！」

    奎林死死抓著慶桂的手，瞪著眼睛看著他。

    「您也看到了，蘭芳火力極強，根本沒有任何削弱的痕跡，根本就沒有妖術這麼回事！他們就是那麼強！我們的火器根本無法與之對抗！內城沒了，還能守皇城，皇城沒了，還能守紫禁城，可要是紫禁城也沒了呢？

    我們還能守什麼？守皇宮？守太和殿、保和殿？守養心殿？有那麼多糧食夠我們吃嗎？沒有啊！我們現在必須立刻就走！這裡不能再守了！」

    慶桂看著奎林滿是污漬、血跡的臉，悽愴笑道：「你以為我不想走嗎？你以為皇上不想走嗎？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這一走，大清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天下人一旦得知京師被蘭芳攻克，一定會立刻以蘭芳為正統。

    蘭芳是漢人之國，中原原本也是漢人的疆土，我滿洲入主中原，以小族臨大國，本就歷盡艱險，開國又殺戮太深，仇怨太多，稍有示弱，必然被漢人推翻，會遭到血腥報復。

    大清已經失去遼東，老家都沒了，再失去京師，還剩下些什麼？天下人一旦得知，還有多少人會聽從大清的號令？說不定離開京師的路上，就會有人打我們的主意了！」

    奎林愣了片刻。

    他承認慶桂說的有道理，但是他不想接受這個結局。

    「先祖能用殺戮奪取中原，就算一時失去，待我們重振旗鼓，還是能奪回中原的！究其根本，無外乎正統與否，還是在於武力，武力夠強，就能定鼎中原，其他的都不重要！」

    「現在不就是打不過嗎？」

    慶桂感嘆道：「還是說，奎林，你覺得蘭芳會給我們重振旗鼓的時間？不可能的，他們會想方設法把我們全部殲滅，不管我們跑到什麼地方，他們都不會放過我們。

    正如當年前明太祖八次北伐，成祖五次北伐，前後十三次進攻，就是為了把整個元廷消滅得乾乾淨淨，一旦我們逃了，蘭芳也會這樣對付我們。」

    奎林低著頭，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微微顫抖。

    「儘管如此，我也不會認輸，如果留在這裡，必死無疑，離開這裡，還有活下去繼續戰鬥的可能，這個選擇一點都不艱難！大人，跟我一起進諫陛下吧！」

    慶桂看著奎林，少頃，點了點頭。

    「我就不去了，我在這裡守著，你去吧，那邊已經有很多人了，都快變成逼宮的情況了，你去那邊多少也能穩定一下秩序，千萬不要鬧出亂子來。」

    奎林面色一變，點了點頭，帶著兵馬趕赴養心殿。

    奎林走後，慶桂看著距離皇城越來越近的火光、聽著距離皇城越來越接近的炮火與嘶吼聲，知道八旗旗兵們的抵抗已經到了最後時刻，蘭芳軍隊很快就能衝破所有的防禦，全面進攻皇城。

    能守住嗎？

    不，不該這麼想，應該想——能守住多久？

    皇上，他會決定離開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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