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玄不改非，氪不改命

    說實話，直到這個時候，景玄大師還是有點求生欲的，想搞點小動作，讓和珅湊不齊需要的東西，以此迴避祭祀。

    但是和珅一句話堵死了景玄大師的所有後路。

    「陛下的身體大不如前了，說實話，我不信你，但陛下要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把握，否則陛下不殺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冰冷的殺意仿佛一汪冰泉，景玄大師只覺得自己通體冰涼，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他這才發現他沒有看開，他還是有很強的求生欲的。

    他機械的報出了自己需要的東西讓和珅去準備，然後就開始原地祈禱，祈求吃了自己那麼多年香火的諸天神佛給自己一條生路，幫幫自己。

    第二天正午時分，天地間陽氣最強的時候，身穿布衣的弘曆來到了祭壇上，準備祭祀。

    他的身旁是永瑢、永璇、永瑆、永璘四個兒子，他們分別赤著上身站在祭壇四周，以真龍天子血脈傳人的身份充當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聖獸的存在，為弘曆護法。

    宮中文武大臣們也被要求穿著單衣圍坐在祭壇四周，以「赤誠之心」為弘曆護法，增加祭祀成功的概率，並提高真龍之氣的濃度，以更快更狠的弄死「南洋惡蛟」。

    祭典開始之後，在大太監李玉的幫助下，弘曆刺破手指，滴下鮮血，再以鮮血為墨，書寫景玄大師準備的祭文，一式四份，分別交給四個兒子。

    四個兒子雙手把祭文舉過頭頂，景玄大師身形靈巧的挨個過去，一一把這些祭文點燃，祭文很快燒成飛灰，站在祭壇中央的弘曆高聲喊了出來。

    「願上蒼庇佑我大清！斬妖除魔！降服惡蛟！」

    說完，他跪了下來。

    四個兒子也隨之高喊，然後下跪。

    全體臣子也隨之高喊，然後下跪。

    該說不說，這聲勢還是挺壯觀的，至少對於景玄大師來說，這輩子能親眼看到一次大清皇帝下跪，那還真是值了。

    大清皇帝除了跪父母祖先天地之外，還跪過誰啊？

    值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後，祭祀典禮正式結束，景玄大師表示自己還要在這裡端坐護法、接受上天的回覆，請弘曆回去休息。

    弘曆用蒼老且渾濁的眼睛盯著景玄大師看了一會兒。

    「和珅，你在這裡陪著景玄大師，寸步不離。」

    「遵旨。」

    眾人散去之後，和珅留在了祭壇上，帶著一群護衛虎視眈眈的盯著景玄大師和他那群明顯有點害怕之色的徒子徒孫們。

    和珅瞧著天上灰濛濛的一片，嘆了口氣。

    「你說這天上都被烏雲遮蓋住了，天上的神仙聽得到咱們的呼喊嗎？」

    「古話說心誠則靈，可見天神不用耳，而用心。」

    「那要是祭祀不成功，是不是因為某些人心不誠啊？」

    「這……」

    「心不誠的一定不可能是皇上，皇子們也不可能，大臣們都是忠臣，也不可能，那麼唯一可能心不誠的，恐怕就是景玄大師……的弟子們了吧？」

    和珅似笑非笑的看著景玄大師，把景玄大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趕快調整自己的情緒。

    「和大人說笑了，真龍天子以龍血祭祀，怎麼會不成功呢？」

    「那就好，我可是真的很擔心不成功啊。」

    和珅靠近了景玄大師，低聲道：「蘭芳賊軍攻城之前，我會一直陪著大師，要是果然有效果，大師就是大清的恩人，如果不成……也由我來負責送大師一程。」

    景玄大師聞言，身子稍微抖動了一下，便一動不動了。

    接下來的兩日，京城裡上至軍機處的大臣，下至一個小小士兵都在商議舉行祭祀典禮的事情。

    大清皇帝親自破體取血為大家祭祀祈福，要讓蘭芳失去蠻橫的火力，以此促成京師保衛戰的勝利，這一消息讓一線士兵感動萬分。

    天子破體取血，為了他們能夠戰勝敵人，這是多麼偉大的舉動？

    在奎林等將領的大肆宣揚之下，守城軍隊士氣大振，大家仿佛又有了能夠戰勝蘭芳軍隊、成功保衛京師的絕對信心。

    甚至城外駐防的蘭芳士兵都能隱約聽到城內傳來的萬歲之聲。

    李闖得知了，很是無語，不知道裡面的人又在搞什麼玄學，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因為他的援兵又來了。

    趙學寧得知李闖正式開打京師，擔心他兵力不足，所以又從本土調集了第三兵團的第一營以及相當數量的火炮、火藥支援李闖。

    李闖之前就是在等這支齊裝滿員、士氣滿滿的援軍。

    得到這支援軍之後，李闖就能指揮三個主力步兵營隊和四個營的海軍陸戰隊、總計七個營隊的兵力對京師發動猛攻，且這支軍隊的炮火支援十分充足。

    平心而論，京師城牆確實很高大，遠遠超過之前見到的其他城池，且護城河的規模、城牆的厚度也是一般城池不具備的，城內還有遠超蘭芳軍隊數量的守軍。

    但是李闖並不認為自己打不贏。

    他已經知道清軍是一群什麼樣的貨色了。

    火力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他只需要圍城炮擊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考慮其他的事情。

    後勤物資充沛的情況下，他不需要爭分奪秒爭搶時間，他甚至可以搞一出圍點打援，把帶清的那些勤王軍隊全給干廢掉，讓城內守軍絕望。

    炮火轟不開城門，那就用絕望打破城門，再怎麼堅固的城池，也會從內部被攻破。

    一邊攻城，一邊攻心，攻城難以成功，那就攻心！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至，城內沒有人再來回復李闖的要求，李闖也不再有什麼他想，準時準點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蘭芳圍城部隊的火炮開始轟鳴，威力超強的攻城巨炮——大將軍炮怒吼出聲，噴射出一顆顆重達四五十斤的實心鐵彈向著古老的京師城牆飛馳而去，狠狠地撞擊於其上。

    有些砸中了城牆牆體，給城上士兵以十足的撞擊感。

    有些砸中了城樓，砸碎了城上的建築物，弄得垮塌一片、狼藉不堪。

    有些則砸中了城牆垛，激起碎石飛濺，一些倒霉的清軍守軍被碎石波及到，或者受傷，或者直接死去，死狀悽慘，令人難以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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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炮不斷的轟鳴，除了西城門，東南北三面城牆上都遭到了蘭芳軍隊兇悍的炮擊，一時間，仿佛整個京師都在蘭芳的炮火轟鳴下顫抖。

    這個情況就讓清軍守城部隊感到不解了。

    「不是說皇上破體取血向上蒼祈禱了嗎？蘭芳的火力不是會被削弱嗎？怎麼感覺完全沒有削弱的樣子？甚至更狠了一點？是錯覺嗎？」

    奎林的副手福全驚訝地詢問。

    奎林的面色逐漸變得鐵青，知曉內情的他，果斷認定弘曆被那個江湖騙子給騙了。

    「不管這些了，繼續安排守城，無論賊軍炮火如何兇猛，絕不能讓他們得逞！人死了就換人，炮廢了就換炮！總而言之，決不能示弱！」

    「遵命！」

    福全飛奔而去。

    奎林深吸一口氣，隨後也登上了南城牆視察戰況，結果剛一上城就看到一群士兵被一顆實心彈擊中，三個士兵被當場砸成碎末，六個士兵不同程度的受傷，場面極其血腥。

    他的衛兵們保護著奎林下了城牆，躲在了安全的地方，奎林咬牙切齒地聽著城外轟鳴的炮聲，狠狠的一錘牆壁。

    「他們的炮為什麼那麼強？！」

    奎林搞不明白的事情，這城裡面也沒人搞得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們明白。

    咱們給人騙了。

    轟鳴的炮聲傳來的時候，和珅遠眺炮聲傳來的地方，見著濃煙滾滾，便知道情況不妙。

    少頃，驚慌失措的傳令兵快馬來報，告訴和珅，蘭芳軍隊開始攻城，炮火兇猛，未有絲毫削弱的跡象，城牆守軍被打得很慘，戰況不利。

    京師危險了！

    和珅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了一直背對著他打坐的景玄大師。

    「景玄，伱說這是怎麼回事？」

    景玄大師沉默著，直到和珅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子看著他的時候，他才咽了口唾沫，強忍住心中的恐懼，緩緩開口。

    「許……許是老道錯估了那惡蛟的妖力，惡蛟妖力太強，近乎化龍，引天地之力都未能殺死惡蛟，反而使它凶性大發，眼下可能需要更進一步的……」

    景玄大師話沒說完，和珅已經拔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感受到刀鋒冰冷的觸感，景玄大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與此同時，他下體一麻，一陣溫熱濕潤的感覺傳來了。

    「本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想著有個萬一，再不濟激勵一下士氣也是可以的，現在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最後的歸宿，就是和你的徒子徒孫們一起，去死，全部拿下！」

    景玄大師的徒子徒孫們驚恐萬狀的四下逃跑，卻被強壯的禁軍護衛們全部抓了起來，然後由和珅親自帶領他們來到了一處像是廚房的地方。

    「陛下親自交代，如果祭祀不成功，就要把你們全都給剁碎了，做成飼料，餵給京城裡還活著的狗和雞，因為你的胡言亂語，害死了那麼多狗和雞，現在把你們剁碎了給他們吃，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和珅冷笑著一招手，幾個絡腮鬍子的大漢出現在了一群人面前。

    和珅指著這幾個大漢對景玄大師笑道：「這幾位是有名的片肉能手，你知道什麼是片肉吧？就是凌遲的時候要給你身上剮三千六百刀，每一刀都不能殺死你，一定要等你身上的肉都被剮完了才能讓你死，在此期間，你生不如死。

    既然是做飼料，人骨頭太硬，就算剁碎了，狗和雞也吃不下去，所以只能取純肉，然後再剁碎，混著其他的穀物啊菜葉子之類的做成精飼料，味道應該不錯。」

    和珅說這話的時候笑眯眯的。

    景玄大師已經面如土色，渾身戰慄，他的徒子徒孫們更是嚇得大哭失聲，跪地求饒，連連說著他們都是被逼的、一切的錯都是景玄大師犯下的之類的話。

    和珅對此不屑一顧。

    「好處你們都得到了，一起死還不是理所當然的？現在才想到欺師滅祖？晚了！」

    和珅吩咐大漢們好好招待這些神棍們，然後便帶著人離開了。

    他一路走著，一邊聽著身後傳來的不似人間的慘叫聲，心中卻沒有半分快感。

    事已至此，他們已經無路可走了，繼續和談顯然不可能，只能堅持抵抗，爭取到援軍抵達，再看看能不能逼退蘭芳軍隊，再考慮離開京師，另尋他處的事情。

    所以當下，必須要守住京師，必須要確保京師不被攻克，否則，萬事難言！

    這個道理前線的清軍將領自然都知道，但是蘭芳軍隊的火力確實很強，強的不要不要的。

    那火炮仿佛都不用休息冷卻降溫的，一門接一門狂轟，炮彈仿佛不要錢、無限量供給，一發一發的砸在了牆體上、城牆垛上，或者乾脆轟入城中，給城中兵丁、壯丁帶去巨大的威懾和殺傷。

    清軍在城牆上使用火炮還擊，沒用，蘭芳軍隊和火炮都在很遠的地方，清軍最大的火炮的射程都打不到，只能幹瞪眼，眼睜睜看著蘭芳火炮兇猛的炮擊。

    他們就是純挨打。

    奎林覺得這樣不行，一方面他決定主動出擊尋求作戰的機會，一方面也要求城內後勤人員為他們提供射程更遠、更有威力的火炮。

    這個要求送到紫禁城中，由弘曆親自過目，並且立刻提出要求，要讓工部工匠們馬上製造更強大的火炮提供給大軍使用。

    結果工部尚書一臉便秘之色的看著弘曆。

    「陛下，工部相關工匠之前因為通敵之事被殺了很多，眼下……無人可用……」

    弘曆一臉震驚、疑惑的神色，然後看向了和珅，仿佛自己從沒下過這個命令。

    和珅則無奈的點了點頭，告訴弘曆，別奇怪，這就是你下達的命令。

    「都殺了？」

    「都殺了。」

    「怎麼不留幾個？」

    「皇上聖旨，奴才不敢抗旨。」

    「………………」

    弘曆尷尬了。

    過了一會兒，他只能嘆息道：「儘可能找到能鑄炮的人，把城內用不上的鐵器、銅器都拿去鑄炮，鑄造比蘭芳妖人更強的火炮！速去！」

    玄不改非，弘曆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但是他很快就會明白另一個道理。

    沒有相當程度的基礎的前提下，氪不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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