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他們……是來反清復明的？

    李克在攻占了鎮江府之後，統領海軍第二艦隊封鎖了京杭大運河，占據了那一帶周邊的所有軍事要地，還殲滅了不少八旗軍隊。

    一系列的軍事行動弄得這一帶地區的清政府主要官員、兩江總督書麟和江寧將軍西銘十分驚恐。

    於是書麟先是著急忙慌的讓江寧將軍西銘帶著四千三百名八旗駐防士兵進入江寧城加固城防，之後又著急忙慌的調遣駐紮的比較近的綠營兵前來江寧。

    一系列的折騰之後，總算在六月底的時候調集了一萬多綠營兵進駐江寧城，算是勉強保住了他自己和江寧城的安全。

    但是與此同時他得知，長江上有大量來歷不明的賊軍戰船正在橫行霸道，各種摧毀清軍船隻、岸防設施，搶占關鍵水道。

    眼下，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向北部轉移和請求援兵的途徑。

    也就是說，大清已經南北分離了。

    書麟忽然意識到，他這邊被南北分離還是個小事，無外乎能否渡江前往江北，但如果京杭大運河被截斷了南北的漕運，那大清……豈不是要出大事？

    沒有大運河的漕運，京師的糧價會爆炸的。

    那弘曆還能饒了他的小命？

    書麟對此感到十分驚恐，於是找來西銘，與他一起商議這件事情，看看能採取個什麼措施。

    兩人商議的當口，鎮江府那邊也傳來了確切的消息。

    鎮江府的確已經被來歷不明的賊軍占據了，且有極大的可能已經造成了京杭大運河的截斷，當前，整個江南漕運地區都非常混亂。

    書麟眼前一黑，西銘也是倒吸一口冷氣，兩人對視良久，得出了一個共同的結論。

    這仗，怕是非打不可了。

    西銘皺著眉頭，一臉愁容。

    「京杭大運河一旦被截斷，漕運斷絕，京師告急，絕非小事，這群來歷不明的賊人什麼都不做，先截斷京杭大運河，可見所圖不小，咱們必須要儘快打通大運河，否則一旦影響到京師，影響到皇上，咱們有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誰說不是呢，但是這股賊軍來歷不明，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可眼下，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啊，連他們從何而來都不知道。」

    書麟苦惱道：「忽然出現，乘著舟船而來，人多勢眾，火器犀利，且對於我大清地勢非常了解，顯然早有圖謀，這群賊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何方神聖就別說了，大運河不通，漕運一斷，皇上一生氣，咱們都要上天見神仙！」

    西銘忙道：「我看啊，還是趕快集合隊伍，把鎮江府奪回來，把漕運打通了再說，再遲，就真要鬧出大亂子了！咱們就真的神仙難救了！」

    「這……」

    「還猶豫什麼？動手吧！」

    西銘雖然沒怎麼上過戰場，但是此時此刻關係到自己的性命乃至於家族的前途，容不得任何的懈怠和推諉，他只能硬著頭皮上戰場。

    書麟也一樣，作為一個宦海沉浮很多年的老官僚，雖然甩鍋的技巧爐火純青，但是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法甩鍋了。

    甩不了的鍋，只能自己硬著頭皮給砸了，皇上對旗人一向寬容，只要能力挽狂瀾，他想要平穩落地，至少是不難的。

    所以，書麟和西銘一樣，都別無選擇。

    於是，兩人整頓大軍，於七月初三出兵一萬，從江寧府向鎮江府行進，由西銘親自統領，準備收復鎮江府。

    因為經驗不多，西銘異常小心，行軍征戰全按照兵書上說的來，一路派人刺探消息，派先鋒探路，選擇合適的地方安營紮寨，把外圍巡查騎兵隊放出去二十里地等等，主打一個有備無患。

    就這樣，抵達鎮江府境內高資鎮以西的時候，他的軍隊並沒有遇到第二艦隊的海軍陸戰隊，等他的哨探騎兵回覆說在高資鎮遇到了敵軍的時候，他才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詢問「敵軍」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哨探騎兵告訴他的消息讓他一愣，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什麼玩意兒？

    打著一面有日月圖案的紅旗？

    日月圖案……

    日月……

    那好像是個……

    明？

    明！

    明！？

    西銘眼睛一瞪，大驚失色。

    「明軍？那是明軍？怎麼可能？大明已經覆亡一百多年了！哪裡來的明軍？怎麼會有明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們沒看錯嗎？」

    「回將軍！小人絕對沒有看錯！高資鎮城上，那就是一面一面的日月圖案的紅旗！絕不會有錯！」

    一個哨探騎兵這樣說也就算了，關鍵一堆哨探騎兵都這樣說。

    這樣說來，還真不是他們看錯了。

    西銘不認為這群騎兵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和他打馬虎眼兒。

    所以。

    這是真的？

    那真的是明軍？

    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明軍？

    他們……是來反清復明的？

    西銘深吸了一口氣，派人把消息往江寧城送，要讓書麟知道，隨後繼續派人偵查情況，四處索敵，確定高資鎮周圍沒有潛伏起來的敵軍之後，他才率領軍隊進一步向前，抵達了高滋鎮城外。

    此時此刻，西銘看著城頭上烈烈飛揚的日月紅旗，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他心裡最後一絲僥倖心理也沒有了。

    他意識到，這個事情真的大條了，這樣一來，就算這支軍隊被他幹掉了，鎮江府被他收復了，整個大清恐怕也要全部動員起來挖地三尺搜尋「前明餘孽」了。

    清政府的統治者最忌諱的莫過於和前明有關的事情，尤其是人，任何與前明扯上關係的，都不是小事，哪怕弘曆再怎麼糊塗、怠政，涉及統治根本的問題，他也絕不會鬆懈。

    天下，恐怕要有大的動亂了。

    西銘自己認為，這支「明軍」既然已經行動起來了，就說明他們肯定是有所依仗的，至於這個依仗在什麼地方，現在還不好說。

    甚至於這支明軍到底是怎麼在大清眼皮子底下發展起來的，又是怎麼反攻鎮江府成功的，他都完全不知道。

    事情大條了，這下子，事情真的大條了。

    七月初七，西銘派遣副將劉彤宇率領三千兵馬攻城。

    根據測算，高資鎮內的「明軍」守軍數量不會超過一千，屬於兵力比較薄弱的，他這邊一萬大軍，有絕對的兵力優勢，所以西銘決定先拿下高資鎮，然後進一步向東進軍。

    他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拿不下高資鎮。

    但是事實就是，開戰之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西銘就有點懷疑人生了。

    原因無他。

    守城的「明軍」的炮火與槍彈實在是太猛烈了。

    他的軍隊隔著一里多地就被「明軍」的炮彈給轟擊到了，雖然都是實心彈，但是全都打在了他們的軍陣里，實心彈落地之後還能彈起來，給軍陣帶來進一步的殺傷，使得他的三千軍隊還沒有向前走多少路，就已經開始有傷亡了。

    更要命的是，清軍炮手和炮隊也遭到了炮彈的轟擊，當場被摧毀了兩門炮，炮手死傷十幾人，軍陣為之一亂，得虧「明軍」沒有衝鋒，這要是來一波衝鋒，三千清軍非原地自爆不可。

    「賊軍炮火犀利，我軍難以接近，將軍，怎麼辦？」

    劉彤宇狼狽的向西銘請求戰術指導。

    西銘哪裡知道什麼應對這種情況的戰術呢？

    他只能硬著頭皮指責劉彤宇膽小怯戰。

    「賊軍尚未出城迎戰，你便如此膽小，不敢接近，真是豈有此理！速速領兵向前！如果膽怯不前，軍法難容！」

    劉彤宇不敢違抗西銘的命令，只能和西銘一樣，硬著頭皮選擇繼續帶兵向前，但是這一次他要求軍隊加快速度，以躲避炮火攻擊。

    不能說他們加快速度沒有作用，用處還是有的，那就是因為訓練不足，隊伍散開了，軍陣沒了，但是與之相對的是，清軍也不再密集了。

    所以蘭芳實心彈的打擊效果就沒有那麼好了。

    對此，高資鎮守將、海軍陸戰隊第一營第三連連隊長高盛和第四連連隊長董開宗表示自己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你以為躲開了我的實心彈射擊就可以了？

    沒那麼容易我告訴你。

    海軍可是用炮大戶，整個海軍幾百條戰船，理論上滿載的火炮能超過三萬，但是蘭芳因為沒有那麼高的產能，所以一直沒有給海軍滿載。

    可就算這樣，海軍的人均火炮擁有量也是遠遠超過陸軍的。

    所以此番行動，海軍陸戰隊作為海軍的親兒子，帶了不少火炮上岸，這座高資鎮雖然只有兩個連一千人守著，但是火炮配備的數量和種類的確十分齊全。

    重型炮輕型炮加農炮臼炮和新式卡隆炮一應俱全，什麼都有，清軍對此卻一無所知，還是用老舊的圍城思維對高資鎮發起進攻，結果自然遭到了火炮的第一輪洗禮。

    但是，這只是一個開始。

    清軍行軍到稍微近一點大約約七八百米的距離上的時候，董開宗一聲令下，讓炮手們操作著六門卡隆炮開始射擊，裝填的還都是葡萄彈。

    比起一般的野戰用輕型加農炮，卡隆炮發射的葡萄彈數量更大，質量也更大，打擊範圍更廣，威力更強，但因為重量更重一些，所以一般用在海戰和守城作戰上的意義比較重大。

    七八百米的距離上，卡隆炮的葡萄彈射擊已經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放！」

    炮隊指揮官一聲令下，六門卡隆炮一齊怒吼出聲，炮子轉瞬既至，飛臨清軍所在地，以天女散花的姿態對正在進軍的清軍造成了重大打擊。

    好些清軍士兵根本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遭到什麼樣的打擊，就被兇狠的炮子打得血肉橫飛，劉彤宇一著不慎，被一顆炮子正中面門，整個臉都給打崩了，當場死掉，乾淨利落。

    主將被炮打死了，再加上這兇狠的炮擊，這群綠營兵完全沒了繼續向前的勇氣，紛紛尖叫著掉頭就跑，根本不管他們其實根本就沒有看到蘭芳軍隊出擊的事實。

    兩軍的第一次接戰就這樣結束了，清軍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狼狽逃跑，給西銘看得一愣一愣的。

    什麼情況這是？

    「明軍」甚至沒有離開城門，只是在低矮的城牆上用火炮轟了幾下子，就把他的大軍給擊退了？

    西銘先是楞住，接著就是無窮無盡的惱火。

    儘管得知劉彤宇已經死了，但他依舊沒放過劉彤宇的副將，親自拔刀斬了那倒霉的副手，另外派遣副將周長生率領三千兵馬準備攻城。

    周長生戰戰兢兢的接下了任命。

    這一次他聰明多了，讓士兵舉著大盾在前，分成幾列縱隊快速前進，試圖以此躲避炮子的攻擊，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大盾的厚度，也低估了蘭芳火炮的威力。

    改進之後的火藥和改良款的卡隆炮的威力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

    於是卡隆炮再次轟鳴，這一波清軍的盾牌基本上被轟得稀爛，完全無法抵擋炮子的侵襲，周長生想到了前任劉彤宇和那個倒霉副手的死，咬著牙橫下一顆心，決定帶著自己的衛隊成為督戰隊，硬逼士兵往前突擊。

    「跑起來！給我跑起來！只要跑起來！大炮就傷不到你們！不准後退！後退者！死！」

    戰場上，周長生紅著眼睛一刀砍死了一個潰兵，又一刀砍下了一個潰兵的腦袋，震懾住了周邊其餘的潰兵。

    他身邊的親衛們揮著鋼刀大吼上前，逼迫潰兵們繼續往前，可憐的潰兵們兩頭為難，成為戰場上最倒霉的犧牲品。

    第二次衝鋒自然也失敗了，不過這一次他們衝到了更近一點的地方，迎來了蘭芳軍隊的臼炮射擊和火槍射擊。

    臼炮能打出爆炸彈，爆炸彈的威力又很大，火槍打得很準，火力密度也不小，大大小小的火力威懾雙管齊下，清軍最遠也就跑到了距離城牆一百多米的位置上，崩潰了。

    這下子周長生是攔不住的，他怎麼也攔不住，反而自己被潰兵推倒在地，差點被踩死。

    西銘之後動用了八旗軍隊斬殺潰兵，殺了三百多人，穩住了局面，周長生因為作戰不力，被盛怒之下的西銘給殺了。

    那的確是相當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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