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蟬聲 第五十一章 凌空渡虛尋常事 絕壁險峰惹虛驚(下)

    每次陽元噴射後,飛鳶都會劇烈加速,然後有一段減速滑翔期逐漸過渡,便是下一次再加速。

    這種變速的過程,最是折磨人。

    等到陽元噴射第八次的時候,慶雲已經是吐得神智恍惚。

    此時突然一陣警鈴大作,本是暅之預設好的機關,

    按照飛行路線,此刻慶雲應已進入了少室山區,需要手動修正方向,特此提醒,以免觸壁。

    慶雲努力地想抬頭望向前方,卻被風將眼瞼都被吹得向下翻起,一副吊死鬼得模樣。

    他只是在潛意識裡感覺到右側視野一黑,忙猛地向左推了一把舵,誰知道正好趕上陽元噴射,那飛鳶忽然一個大轉向,直接折向了南方。

    峻極峰頂的祖暅之端著千里鏡,將這一幕看得真切,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他並沒有乘坐這樣高速載具的經驗,所以對高速下人體的種種不適無法考慮周全,可能也算是設計上的一個小缺失。

    但是這個缺失一旦造成後果,那就無法再加上那個「小」字。

    在結果面前,只有失敗和成功,沒有大問題和小失誤的差別。

    慶雲此時已經上了賊船,求天求地,那都沒有,只能設法自救。

    他忽然急中生智,拔出了斬蛇山莊得來的松紋古劍,嘭地刺在了托住自己身體的隔板上。

    明晃晃的劍身倒映出前方景物,慶雲只要低頭便能辨認個大概。

    雖然所見均為鏡像,和他掌舵的方向左右異位,但略作適應,勉強也可以控制。

    此時左方異峰突起,直插天雲,正是七十二峰之極險——紫霄絕壁。

    飛鳶剛剛經過第九次加速,勢頭正勁,徑直便沖向了紫霄峰。

    慶雲避過迎面勁風,深吸了一口氣,左臂發力,急打了個滿舵。

    只聽咔嚓一聲,控制方向的舵軸在慶雲和強風的角力下忽然折斷,碎斷的舵軸卡死在了平衡機關里,倒也是勉強完成了這一次轉向。

    飛鳶堪堪擦著險峰飛過,鳶翼直接斬斷了一顆山松的樹冠。

    雖然鳶翼用的木料非常結實,但是受到這樣高速的撞擊依然還是有所損傷。

    舵軸和機翼都已經受損,飛鳶的方向頓時失去了控制。

    最要命得是,就在這個時候,第十推發動了!

    在對峰觀望的暅之此時面如死灰,看著千里鏡中那如風中芭蕉般飄擺不定的飛鳶,心中暗暗念叨,五弟,五弟,但願你真地認真看過了操作說明書。

    慶雲是個乖孩子,自然不會忘記二哥的囑託。

    更何況,他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拉動了緊急情況操作杆。

    飛鳶轟地一聲崩裂,自棄了兩扇大翼與方向舵,只留下一對副翼,變成了一個簡易的三角形滑翔器。

    慶雲需要利用連杆,控制方向,滑行最後一段,在目標山峰的低處,找尋合適的落腳處。

    滑翔的速度,比起方才那種幾乎要脫離宇宙速度的折磨實在是愜意太多,慶雲甚至還有閒暇欣賞兩旁山色。

    他望見遠處三峰如鼎爐而立,上面隱約有幾間茅舍禪院,知道目標已是近在眼前。

    只是滑翔翼的升力已然不足,他仔細觀察一番,終於發現白雲峰的山腰處似乎有有一處緩坡,兩間草廬,於是便調整了方向,緩緩向那裡飄落。

    日麗風和,炊煙漸近,慶雲已經能看到坐在地上戲耍的兩名幼童。

    一名是女童,另一名似乎也是女童。

    慶雲忽然想起了三六九,會不會?


    眼看著劃翼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就往山壁上挨了過去,慶雲離地卻還有十來丈高。

    若是將滑翔翼急轉,定會失了平衡,

    此刻已經沒有餘地再盤旋幾圈了。

    慶雲正急得渾身冒汗,忽然望見那兩名女童似乎是在玩沙,於是銀牙一咬,就拉動了彈出裝置。

    只聽嘭得一聲,支撐板猛得一彈,慶雲連人帶著所有安全縛帶翻了起來。

    安全縛帶拉動了支撐板上的蒙皮——

    那些慶雲本以為只是為了舒適度才設計上去的土得掉渣的玩意兒。

    可是那些縛帶的長短,連接的位置都,仿佛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

    有的先吃力,有的後吃力,竟然形成一種奇妙的動作順序,將那張蒙皮層層打開。

    所有短索在拉開後全部繃斷,只留下最後的十六根長索,竟然將那張皮墊拉成了一隻丈許方圓的大皮冠。

    這麼大的皮冠當然無法整張縫製,但是接縫處都經過嚴密的疊縫,又浸過桐油,竟然毫無破綻,密不透風,在慶雲下落的衝力下鼓脹成半球形,頓時將他急速下墜的身體提吊在半空。

    雖然他仍是在緩緩墜落,但顯然已沒有了危險。

    慶雲仰起頭看著黑壓壓的皮棚,心裡暗暗嘀咕道:

    我的天,這哪裡是什么九成的把握。

    有這樣雙保險的設計,怕是想作死都難吧?

    只聽喀嚓一聲,那沒了主的滑翔翼撞上了山崖,碎成幾塊。

    將兩位小朋友驚得忙不迭起身查看。

    卻看見天上飄下個怪哥哥,背上背了個龜殼似得黑披風,像極了傳說里的黑山小妖,翱翔撲落。

    那名大些的女娃嚇得當時就哭了出來,也不敢跑,仰著頭在那裡嚎啕。

    身邊那名小些的女娃,看上去不過才八九歲年紀,反倒是頗為鎮定。

    也許是因為那頂皮冠將陽光完全遮住的緣故,那小女孩此刻竟可抬頭與他對視。

    這四目相交,那女孩兒的神色倒沒什麼變化,反到是慶雲心頭,噗通一跳。

    》》》》》敲黑板時間《《《《《

    關於大表面積傘裝物可以在下落中起到緩衝作用,全世界最早提及這一現象的科學專著成於中國,這本書叫做《史記》,記載的第一位跳傘者就是我們的舜王。「瞽叟尚復欲殺之,使舜上塗廩,瞽叟從下縱火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捍而下,去,得不死。」當時他用兩個斗笠,從著火的米倉上跳下。著了火還要燒半天的米倉,那怎麼也得幾丈高了,既然說他「未死」,就說明那是一個致死高度。最後舜帝因斗笠未死,說明當時的人對這種增大空氣接觸面積以增加阻力對抗重力的現象,已經有了認知。但是打開式降落傘還是很難製作的,先導式複式傘的原理太複雜,古人尚無法製作,只能在力學動作上做文章,也就是本文提到的長短法。

    好了,我們回到稻荷山古墳金錯鐵劍的世系解讀,

    一代目:オホヒコ比定為大彥命王子上文已經有提過。

    二代目:タカリのスクネタカリ是劫掠的意思,の是「的」,足尼就是前文講過的宿禰,也就是老君。這個叫做劫掠老君的人,並不在大彥命史載子系裡。但是根據三代目可以溯源出此人應是書記中大彥命之子大稻腰命。命,和宿禰一樣都是稱呼詞,史稱大稻,很有可能是大盜的美化版。

    三代目:テヨカリワケテヨ代表終結,カリ是雁的意思,獲居也是稱呼名,相當於老祖,前輩。此人應該是《政事要略》《高橋氏文》中提到過的大稻腰命之子磐陸六雁命。在《常陸風土記》中,有記載一名叫五雁命的武士,當著景行天皇的面又射落一雁獻上。日本大多數學者都認為此人便是後來的六雁命,也就是落雁老祖。此人史實關聯程度很高,因此關於二代目的推斷也站得住腳。同時,磐陸六雁命也是高橋氏和阿倍氏供奉的先祖。

    四代目:タカヒシワケ高橋老祖タカハシ就是高橋。不過當時的高橋氏和日本今日的大姓高橋氏不屬一支,前文已經有所交待。

    五代目:タサキワケ直譯的話是田崎老祖,應該是《先代舊事本紀》記載中,筑紫國的初代國造,大彥命的後裔,田道命。《本紀》中記載田道明為5代孫,但另有《古代豪族系圖集覽》記作3代孫。鐵劍譜係為4代孫。蓋細處不察,微謬耳。

    六代目:ハテヒ這個人沒有直接的歷史資料指向,但是在大彥命後人西角景家家譜中,有人,是應神天皇的膳大伴,也就是阿倍家後來世襲操持的活計。直是加姓,所以這個叫八背的人應該就是六代目正主,也是阿倍氏的先人。

    七代目:カサヒヨ這個人就有點奇怪了,並沒有使用老君,老祖的敬語稱呼。カサハラ用漢字翻寫過來是嵩鵯。鵯是一種候鳥。這個沒有敬語稱號的人,很可能是來嵩山留學,自起的名號?本作便作此猜想。

    八代目:ヲワケ翻譯過來是——猿老祖。也就是本作所提由猿公養大的猿飛。

    這把劍出現在阿倍家的祖墓里,從一代到六代都是阿倍氏的遠祖,所以後面幾代沒有帶氏的這幾位仁兄,應該都從阿倍氏。

    關於這個阿倍氏,到了後文還能揭開一樁日本歷史記載中的隱秘,隨著情節推進,我們再談。

    這裡我們再講完銘文最後一段,說這把劍的主人家「世為杖刀人首」,這講的是大彥命的後裔春日家,在史上世為刀杖人首。「奉事來至今獲加多支鹵大王寺在斯鬼宮時」,其中加多支鹵大王,按照年代和本名,比定位雄略天皇。雄略天皇死於479年,這柄劍鑄於47年7月,為什麼影射雄略天皇已入鬼宮,這個事兒後文會補。但由於這一段是冷門史,不事先略作鋪墊,眾看官到時候也撈不回來,故表作一記。

    這把鐵劍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正反面前39字錯金和後面幾個字錯金金銀含量不同,這一點是經過現代分析鑑定的。日本相關學者還想不明白這事兒,啊,其實是因為錯金的匠人第一次料沒偷足。這是記載於中國「著名學者」掃葉僧學術專著《蘭若蟬聲》中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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