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明宮。
聖人的手掌一直在顫抖,他想拿起茶盞,茶盞的杯蓋卻被顫抖的手碰得「咔咔咔」的響,終於,他的手掌用力的按在了上面,然後握著還有燙意的茶盞,狠狠的摜了出去。
「啪」茶盞落在錦織茵席上被摜裂,茶水濺到了靖安將軍孟可義的臉上,他心情沉重的跪坐著,臉上都是悲痛,默然無語的俯首。
聖人一臉猙獰之色,兇惡得要噬人。
東暖閣內侍閣長陳寶柱也默默的跪下去。
聖人拿起玉鎮紙就砸在孟可義的頭上,然後是另一隻玉鎮紙,硯台,銅鎮紙。
孟可義撤去真氣防護,任由那些東西砸中他,紅紅的硃砂糊了他一頭,就像鮮紅的血。
御案上一切可砸人的硬物,都砸在孟可義的腦袋上。
孟可義垂著頭,心裡悲痛自責悔恨無比,如果能讓他代替秦國公主去死,他一點都不會猶豫只是,沒有如果。
「陛下」他重重叩下頭去,「請您保重御體」
秦國殿下已經遇險,萬難一生,您更要保重
大唐不能沒有陛下
聖人呼呼喘著氣,像一口破了洞的老風箱,呼哧呼哧,每一次喘息,心肺都是劇烈的痛,就像一把無情的刀刃切了下來,又像無底的深淵蔓延上來,無邊的冷,從內到外都是冷,冰冷又絕望。
他失去了他的繼承人
他的帝國,失去了繼承人
他千挑萬選的大唐繼承人啊,費了這麼多的心力,寄予了這麼大的期望,他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布局,一切的一切,如果沒有合適的繼承人,還有什麼意義
讓他去哪裡,再去找一個昭華?
他怎麼可能有時間,再去培養一個昭華?
聖人猛地喉中猩甜,咯出一口血來。
「陛下」
「聖人」
聖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陛下」「聖人」孟可義和陳寶柱呼的起身,孟可義的動作更快,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人影已經出現在聖人身邊,白袍金邊寬服,頭上梳著簡單的髻,面白無須,身材頎長而沉默。
孟可義立即退後一步,默默行禮。
這位是控鶴府令,近身保護聖人的先天宗師,李祉。
他沉默的伸手,握住聖人的腕脈輸入一道真氣,一道神念出現兩人腦海中:聖人有些睏乏了。抱著聖人從內門入了寢殿。
孟可義和陳寶柱已經明白冷靜下來,聖人昏倒的事絕不能外傳。
陳寶柱端著一張平靜的臉打開側門,過了一條密閉的短廊,就是與東暖閣相連的茶水間,吩咐一名宮女端淨水面巾過來。
很快,銅盆面巾端過來,陳寶柱接過去,轉身過廊入閣內。
茶水間的宮女隨後關上沉厚的隔音木門,臉上沒有絲毫詫異之色,只在心裡嘀咕:不知誰又挨砸了。這是常事,凡軍系官員,沒有幾個不挨砸的,要不然就是被聖人罵得狗血淋頭,但能被聖人砸和聖人罵,反倒說明是聖人的親信。真箇不待見了,直接踹下去,哪還跟你費口舌力氣。沒見靖安司的孟將軍挨砸多次,這靖安司長官還坐得穩穩的。
不一會,內侍閣長又端著銅盆和面巾遞迴茶水間。
兩刻鐘後,孟可義神色平靜的出了東暖閣,只是幞頭和衣領上都還有硃砂斑斑。
鵠立在廊下的內侍和廊外的侍衛們身板挺直,目不斜視,眼角餘光瞥見那斑斑血色的心裡都在暗笑孟將軍又被聖人用硃砂「批紅」了。
聖人悠悠醒來時,已經躺在寢殿的御榻上。
李翊浵憂心的坐在榻邊錦杌上,看見父親睜眼叫道:「阿爹,您醒了。我過來時,秦有說,您有些犯乏,小憩一會。我就在這裡等您啦。」向父親眨了下眼,聖人心裡一松,知道自己昏倒的事沒傳出去,勉強扯了下嘴角,「我睡了多久?」
「約摸兩刻鐘。」李翊浵拉了下御榻邊的鈴繩。
紫宸殿主管秦有端著金漆托盤進來,上面擱著清水,蜂蜜水,參湯,和漱盂。
李翊浵伸手扶起父親,取了金線繡龍的隱囊靠在他身後,服侍父親漱口,喝蜂蜜水,再用完參湯。
秦有端著漆盤靜靜出去,關上門,將漆盤遞給候立的內侍,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