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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戴著灰色的斗篷,將全身上下遮蔽完全,臉上也戴著白狼白熊面具,只露出兩雙眼睛——一雙深褐色的眼睛,犀利;一雙綠色的眼睛,有著極北寒冰一樣的冷度。喜歡網就上。
那雙冰綠色的眼睛望著黑暗中的殘崖,在冷寒的月光和稀疏的星光下,殘崖只能看見黑色的輪廓,但在這雙眼睛下,山石泥土瓦解的痕跡清晰無比,雖然交戰的氣息已經散去,但這雙眼睛仍然從交戰時留下的痕跡察出了端倪。
「其中一道,是先天劍氣。」他的聲音也是冰寒的,那種冰寒,讓人聽了骨髓里都發冷。
……劍氣?
深褐色眼睛的人沉了下目光,眼神流露出思索:會是劍道先天中的哪一位?
——肯定不是神廟,神廟修的是神術;也不是丘穆陵氏、賀賴氏這兩個對立的仇家,他們的家族中沒有劍道先天。
事實上烏古斯修習劍道的人並不多,因為缺少普遍的傳承——修習劍元和修煉內氣是兩條路,而擁有劍道傳承的極少數家族絕沒可能公布劍元的修煉功法。
而如羅氏、賀若氏是烏古斯唯二擁有劍道傳承的兩個家族。
難道是這兩個家族的先天?
但他心裡還是疑惑不定,因為這兩個家族一向低調,在帝位爭奪中也一向都保持中立,家族的商業範圍也多在北部幾領,和他們步六孤家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怎麼會襲殺南暮?——如果這裡的戰鬥的確因為「南暮」而起,而且針對的也是「步六孤南暮」這個身份。
楚因聖者思索再三,做出了判斷:
但是,這也更令人疑惑——那個冒充南暮的人是誰?因何會被如羅氏或賀若氏的先天追殺?交戰的另一方先天又是誰?
聲音冰寒的步六孤祖老踏出一步,人已懸立在十幾丈外的斷崖前,伸手捻了捻殘崖上的泥土,冰綠色的眼眸似乎確定了什麼,身子一閃迴轉原地道:
十多年前,步六孤寒曾經和如羅氏、賀若氏的兩位劍道先天交過手,一個劍氣寒若冰,一個劍氣烈若火,更重要的是,劍道的氣息會存留很久,而他在劍氣摧毀的殘崖上卻感知不到寒冰或熾火的氣息,準確的說,是任何劍道的氣息都感知不到,只能通過破壞的痕跡確定是劍道。這說明,此人的劍道更高明,對劍道氣息的收斂近於圓融。
當然他不能確定,經過十多年後,曾經交手的那兩位劍道先天是否已經精進到如此地步了,所以不能完全否定是這兩個家族的先天,只能說「也許,未必」。
但從利益和動機來講,他贊同楚因的分析:不管是不是這兩個家族的人出手,針對的都應該是那個冒充者,而不是真正的南暮。
楚因聖者聞言驚震,如果不是如羅氏、賀若氏,那會是誰?——難道還有哪個家族有隱藏的劍道傳承?
步六孤寒語出驚人:
楚因:「!」
如果是唐國的先天跑過來,那就更令人生恐了。
他果斷道:「無論是或不是,必須查個清楚。」
這座山包要徹底掀開看看,雖然不確定下面留有線索,但總要搜索後才能安心。
步六孤寒也是這個打算,揮了下手,楚因立即騰身掠起,落到西面的殘崖上面。
步六孤寒懸立在空中,掌風斜削下去。
此時,山包底下,蕭琰正在運功療傷的緊要關頭,所有知覺都已斂去,進入全冥想的最佳療傷狀態,渾然不知暴/露的危險就在眼前。
先天宗師一出手,威力就驚人,這座山包堆壘起來約有三十丈高,方圓達十丈,泥石填滿了整個崖壑,但在步六孤寒的掌風下,就像削麵皮一樣,一層一層的削去,飛起的山石泥土落在東北幾十丈外的山坡上又壘成了一個山包,大片的針葉樹都被壓在泥石之下。
削了兩丈,步六孤寒聞到了一絲血腥氣,混在泥土中,幾近於無。他目力如炬,看見飛濺起的一堆泥土中滲有幾絲血跡。心裡便有了數:交手的兩位先天中,有一方受傷了。
他的掌風繼續往下削。
距離蕭琰被壓著的地方只有五六丈了。
步六孤寒忽然停了手,轉身,目光往東北望去。
但見三百丈外的虛空中一道裂縫,跟著踏出一道人影,遠遠就有一股血煞氣,立在三百丈外的空中,有些粗橫的聲音傳過來道:「寒先生也在啊。」
步六孤寒冷淡的招呼,「鐮先生不也來了麼。」
賀賴家的先天宗師粗豪一笑,往前踏了一步,便到了殘崖前,認真盯了一會,嗜血的眼中掠過一抹疑惑,眼珠轉了轉,回身掃視被削了大半的山包,哈哈道:「寒先生先到,可有什麼發現?」
步六孤寒只說了兩字打發他:「泥,石。」
賀賴鐮心中惱怒,冷哼一聲,一掌向山包拍去——他倒要看看,這下面有什麼。
卻被一道冰寒的掌風截住。
「轟」一聲,氣流激盪。
「步六孤寒,你什麼意思?」賀賴鐮怒喝道,眼裡閃著嗜血的光,好像一條兇猛捕食的鯊魚。
「沒什麼意思。」步六孤寒冷淡的聲音,「看你不順眼。」
不管山包下有沒有線索,他都不打算讓賀賴氏的人看到。
賀賴鐮大怒,「你是要開打?」
他原就是好鬥的性子,拳勁一握,就要向前轟出。
就在這時,西北天空突然「砰」一聲響。
這響聲清脆利落,穿透力卻極強,就好像極其可怖的力量以一種非常凝聚的方式爆開。
步六孤寒和賀賴鐮出手的動作一滯,神識立即掃射過去,卻同時感到驚震。
他們只「看見」了一片黑暗。
賀賴鐮呼的一聲掠了出去,瞬間已在一里之外,然後才撕開虛空瞬移。步六孤寒伸手抓了楚因手臂,也往西北瞬移而去。
……
十幾里外,賀賴鐮的身影倏然從空中出現,目光望向前方一里外,神色頓然凜肅。
黑夜中,白色的祭司袍耀眼,也很刺眼。
針葉林上空殘留著先天真氣和神術的氣息,白袍祭司赤足踩在落葉松上,即使在黑夜中,足面也是蒼白得透明,她抬起一隻手,手指同樣蒼白得透明,往鼻樑上一架,淡然的轉頭瞥了一眼。
賀賴鐮一眼看見傳說中的那副黑曜石墨鏡,心裡跳了一下,立即垂目不看,行了一個教禮,「賀賴鐮,見過少神司。」
話音方落,步六孤寒帶著楚因就出在賀賴鐮西面的三百丈外,步出虛空時神識慣性的向四周掃射,掃到白袍祭司時,那縷神識立即被黑暗吞噬。
他心中一驚,轉目望去,臉色便也如賀賴鐮般凜肅,垂目不看那墨鏡,行教禮道:「步六孤寒,見過少神司。」
……少神司?!
楚因聖者心中劇震,少神司怎麼會在這裡?他心中激盪,眼眉卻立即垂下,不敢看那女子的背影,抬手行教禮道:「步六孤楚因,見過少神司。」
少神司右手黑色神杖一伸,地上穿著一身藍色文士袍的屍體便飛了起來,跟著溶入黑色的虛空,隨著白袍祭司一同消失。
黑夜中,留下了一句話:「神廟令:入境唐國先天殺。」
祭司的聲音空靈,卻給人一種暗夜之靈的感覺,純粹的、令人沉淪的暗夜。
「……唐國先天?」
賀賴鐮語氣吃驚,身子落到針葉林內,看著地上那灘血跡,又掃視周圍,粗黑的眉毛便擰了起來。
步六孤寒帶著楚因落到另一邊,盯了會唐國先天死去的地方,又掃視樹林內的戰況,綠眸便凝沉起來。
兩位先天相戰,樹林竟然沒有太大的破壞?
就算少神司的神術深不可測,絕非那位唐國先天能敵,但也……不至於只倒了十幾棵樹,就殺了那位先天吧?
他和賀賴鐮掃視的目光打了個對眼,雖然彼此不待見,這會眼中的驚疑卻是一致的。
步六孤寒嗅著地上殘留的血氣,也許,那位唐國先天之前已經負傷……
這裡的血氣,和他之前在那座山包里的泥土中聞到的血腥氣息是一樣的。
這是他的天賦能力,能通過血氣辨識人,而真氣越深厚,血中的氣息越濃。
通過同樣的血氣他能肯定,那位死去的藍袍先天,就是在博格達山上戰鬥的先天一方,而他殘留在這林中的先天真氣,並不是劍道的氣息,可見重傷他的另一方先天,就是劍道先天。那麼是本國的先天,還是唐國的?如果是唐國的先天,為什麼潛入烏古斯?又為什麼在博格達山一戰?……疑問重重。
步六孤寒覺得必須回博格達山仔細搜一搜,既然藍袍人受傷,與他對戰的劍道先天不可能不受傷……或許也會留下血氣,無論如何,要全山搜索一遍。
但他不能讓賀賴鐮跟著,必須支開他。
假若博格達山上的戰鬥和那位冒充南暮的女聖武師有關,而那女聖武師又死在博格達山里,如果被賀賴鐮發現她貌似南暮,必然會給步六孤家潑污水,誣衊他們與唐國先天有勾結,圖謀不軌,甚至進一步牽扯莫沃汗,而明雷一派也會以此來攻擊先大汗之死就是莫沃與步六孤家聯合唐國的陰謀……即使這誣衊很荒謬,沒有多少人會信,但南暮的去向必定會牽扯出來,讓人知道她在北極海神廟,又是個麻煩事。
步六孤寒轉頭對楚因道:「你先回上京,告訴家主此事。不知少神司說的神廟令是否已經傳達家中。讓家裡儘早著手。」
他這話說得含糊,賀賴鐮卻是聽明白了。
提起他們國教的少神司,神術深不可測,性格也喜怒不定,但不去招惹她也就罷了,最讓人頭痛的是她行事相當任性,剛剛她說「神廟令」,天知道是不是她一時興起才發出——這很有可能,因為他從京中出來前,就沒聽說總神廟發過這個令。
但少神司剛傳下的神廟令就被他們第一個接到了,等烏騰格里山的總神廟發下正式的神廟令文函,至少得幾天以後了,而他們家族就占了幾天的先手。
別小看這幾天的時間,上層的權利之爭,輸贏往往就在信息的先後上。有這幾天時間,他們就能動用各方面的人手,探查清楚總神廟發下此令的原因,畢竟兩國先天潛入對方國家是並不是少見的事,只是民間不知道而已,而總神廟以前也沒發過誅殺唐國先天的神廟令,除非是在兩國戰爭期間。這一次是為了什麼?少神司行事再任性,也不會拿神廟令亂來,其中事態肯定不尋常,而早一點查清內/幕,他們就能占得先機,攫取更多的利益。
賀賴鐮當機立斷,轉身就掠出三百丈,然後撕開虛空,瞬移回京。
步六孤寒鬆了口氣,立即對楚因道:
楚因點頭離去。
步六孤寒瞬移出現博格達山上,先天宗師的神識全面覆蓋山脈,以神識搜索的同時,也繼續揮掌削山。
山包又被削去五丈,將到崖底了。
步六孤寒冰綠色的眸子一凝。
身子落下去,手指捻著泥土。
這裡,曾經有人。
他指尖捻著一塊泥土中暗紅色的血跡,血中的氣息不弱,但也不強——相對他這位先天而言。
這血氣,應該是一位聖武師。
——就是那位冒充南暮的女聖武師?
***
蕭琰恢復感知時,發現自己身在水中。
這一驚非同小可。
她明明是壓在泥石下,怎麼會在水裡?
緊接著第二個感知——她全身赤/裸沒穿衣服。
這一個驚嚇倒比前一個驚嚇小,既然還有心脫光她,就算是陷於危地想必對方也沒有立即要殺她的心思。而只要一息尚存,蕭琰就不會放棄希望。
她隨即反應查看自己的傷勢。
這一下是又驚又喜了。
傷勢不僅全愈,而且真氣磅礴,竟然比之前還渾厚了一成。
當她被壓到泥石下時,神識就自動為屏障保護自己受創嚴重的身體不至於被重力壓成肉泥,按她之前的計算,傷愈五成退出全冥想狀態時,神識也該枯竭了——但現在不僅傷勢全愈,神識也完全恢復,而且比受傷前還增長了一分。
蕭琰的神識境界高於她的修為境界,已經是洞真境大圓滿,每提高一絲,都是艱難的,更別說增加一分——增加一分,就是增加十分之一!
而後天晉入先天境界,最重要的除了道則的領悟外,就是神識的增長,這兩項也是最難的,至於真氣修為的增加,那是勤練和時間的累積就能達到的,但道則的領悟和神識的增長,卻不一定隨著修煉而增長。雖然修煉上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蕭琰也相信自己經這一次後,對武道必定有更深的領悟,而神識也會隨著她對道則的領悟而增長,但是,那是在她傷愈之後……不是在傷愈中啊!
現在這狀況,是什麼鬼?
雖然這是好事,但不弄清楚緣由,蕭琰是不放心的。
她沒有貿然的用神識去掃視周遭的情況,而是徐徐睜開眼睛。
兩隻純黑色的眼眸純淨,清澈,平靜。
她也看到了兩隻純黑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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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不,是純黑色的鏡片。
像最暗沉的黑夜,透不出半絲光。
蕭琰忽然想起了白樺林,一些黑黑的、橢圓的眼睛,刻在白白的樹皮上,原始得美麗,又詭秘。
眼前這兩隻黑黑的橢圓鏡片就「生」在一張白臉上,一張蒼白得透明的臉,因為墨鏡太搶眼,一眼入目的,就是濃的化不開的黑夜。
蕭琰覺得多盯兩眼就要有種被黑夜吞噬的感覺,心中一凜,立即目光下移,移到墨鏡之下,那人蒼白中微帶粉的嘴唇上,唇線極薄卻很好看,她又覺得盯著人唇極不禮貌,目光繼續下移,落到她的衣領上。
那人一身白色的祭司袍——蕭琰見過閣主繪的圖,這是烏古斯國教的祭司袍,是高階薩滿才能穿的袍子——衣領上繡著七曜的暗紋,左領為日,右領為月,右衽斜襟上是火、水、木、金、土五星,合稱七曜,用純白的細絲繡在純白的祭服上,要目力好才能看出來,蕭琰的神色更肅:能穿七曜袍的祭司,在烏古斯國教的地位很高,被稱為神司。
每一位神司,都是先天神術師。
她抬手尊敬的行了一個宗師禮,儘管坐在木桶中,全身**不著一物,卻仿佛穿著衣袍般從容自若,行禮也絲毫不苟,還有一種行雲流水般的自然,說道:「晚輩蕭無念,見過神司前輩。」
少神司看著她,黑色濃密的長髮垂落在水中,遮掩了清水中的大半麗色,細膩如白瓷的肌膚從黑髮中隱約露出來,更添人白如玉的耀眼感,已經露出原容的臉龐是比世間最美的花還要鮮妍的顏色,臉龐和身體的每一寸都好像是天神之手的雕刻,才能有這線條之美——少神司已經看了她幾天,仍然覺得這具大自然創造的雕像很美。
在少神司眼中,一切自然的,都是美的。
那兩隻黑曜石鏡片下的眼眸看著她——就跟看一朵花、一根草一樣,一視同仁的欣賞,也一視同仁的冷漠。
她的聲音空靈,卻讓蕭琰感到一種純粹的夜色,黑暗的無情。
「把賬單簽了。」
蕭琰:……
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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