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緣 337 父子(二)

    秦氏早已驚呆了,含著淚上前抱住林長政的胳膊,道:「老爺,請老爺保重,都是一家子沒個外人,有話好說,彆氣壞了身子。」林長政直喘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他素來敬重秦氏,甚至有兩分懼內,可如今已顧不得了,一把推到旁邊,道:「莫非你也瘋了,竟也縱著他?」

    林錦樓雙目赤紅,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這一番話句句皆錘在他心上,讓他怒髮衝冠,心如油煎,可那是他的爹,偏偏無可奈何,猶如在戰場上即將敗仗,面對千軍萬馬卻指揮不住,往前走到林長政跟前,咬牙切齒道:「她沒死乞白賴非要在咱們家,是我死乞白賴的非留下她!」

    林長政「啪」一張扇在林錦樓臉上,氣得渾身亂顫:「反了!反了!你給我跪下!」踉蹌著後退坐在炕上,秦氏連忙過去給他順氣,林錦樓無奈,硬著頭皮跪下。

    林長政顫著手指道:「你是痰迷了心竅,要六親不認了?罷,罷,那丫鬟還不清不楚在揚州丟過一回,甭說她不是奴才,即便她是正經人家出身,這樣不清白也不配!」

    林錦樓貼身衣裳已被冷汗浸透,他將要喘不過氣,一顆心猶如被千根針在刺,他閉了閉眼,只覺額上青筋繃得他頭疼,喉嚨又干又澀,說:「她哪裡不配?她為何丟在揚州,還不是為著救母親和妹妹,後來她又救了你兒子,單憑這個,她就沒什麼不配的!」

    林長政氣咻咻道:「有恩說報恩,怎能混為一談,讓林家列祖列宗蒙羞。聽聞她曾到過宋家。跟宋家小子有些舊聞,窩三調四,一門心思攀高枝兒,真是好深的城府和手段!一介卑賤之人,竟也痴心妄想!」

    林錦樓再按捺不住心頭火,喘著氣,咬牙道:「原來林家的列祖列宗竟不懂知恩圖報。還不如一個女流。我再說一回。她不卑賤,即便她真是個奴才,她也不卑賤!」

    林長政氣得登時蹦了起來。上前兩手揪住林錦樓的衣襟,厲聲道:「混賬東西!不知悔改!今日必定要氣死我才罷。你再一意孤行,莫怪我不留情面,以絕將來之患!」

    林錦樓猛一驚。兩眼盯著林長政的雙目,眼光漸厲。輕聲道:「爹要如何?」

    林長政冷笑道:「我養了你這不孝的孽障,不顧及林家顏面前程,我卻不能縱著你胡鬧!那姑娘對林家有恩,本是保她一生榮華富貴的報恩佳話。倘若不知分寸,可莫要逼著我把佳話變了顏色。」

    林錦樓直直盯著林長政,臉上籠著一層寒霜。微微點頭道:「好,好。好,倘若要動她一根手指頭......」

    林長政冷冷道:「我動了又如何?你要殺父弒母?我便當沒你這個兒子!」

    秦氏上前抓住兩人的胳膊,流淚道:「好端端的父子,怎就鬧到這個地步,一家子有什麼事不能好生商量,你們二人鬧絕了情,豈不是要我的命麼。」說畢,忍不住哭了起來。

    林錦樓白著一張臉,盯著林長政,緩緩道:「兒子不敢。可今日有一句話放在這兒,不娶她除非我死了!即便她死了化成灰,我也娶她牌位過日子。」

    秦氏大驚,失聲道:「樓哥兒!你這是說什麼話!」

    林長政氣得渾身直抖,連連點頭道:「好,好,我記著你這番話,倒要看你如何。不孝的畜生,敢跟我叫板,你敢做,我便逐你出門!給我滾!滾!」

    林錦樓站起身往後退幾步,踉踉蹌蹌,面色青白,滿頭是汗,仿佛吃醉了酒,一行恍惚,一行往外出去。秦氏帶著哭腔低低喚了他幾聲,他也全然聽不見,耳邊只是轟鳴。

    屋中林長政直直坐下,旋又歪在炕頭,渾身仿佛散了架。林錦樓自幼便是個霸王性子,他這當爹的管壓不服,還偏愛與他作對為樂,然到底知曉分寸,也知道上進,與他多頂嘴幾句,仍是嬉皮笑臉的。他頭一遭見著大兒子這幅模樣,站在他跟前,比他還要高壯,面籠寒光,自具威嚴,他恍然間才發覺此子真真兒已是殺伐決斷的將軍,敢與他叫板較量,他真是再管不住了。

    林錦樓回到暢春堂,小鵑、畫扇、靈清、靈素幾人在院裡踢毽,瞧見林錦樓進院,再一瞧他衣襟凌亂,形容狼狽,不由面面相覷,咬指啖舌,忙不迭靜悄悄都溜了。林錦樓置若罔聞,直著眼回了房。紅箋、綠闌還未走,聽著林錦樓的吩咐,正在香蘭身邊守著跟她說話,雪凝在一旁添茶擺果的張羅。林錦樓進來,四人站起,見他臉上腫起的巴掌紅印,皆吃了一驚,也不敢再多說,紛紛告辭去了,雪凝若有所思,看看林錦樓,又看看香蘭,閉了門去了。


    林錦樓在屋中來回踱步,如同困獸,心中煩躁不堪,將練拳的皮沙袋拎來一拳接一拳拼命捶打,直搗得雙手通紅,指節皆腫起,汗珠子滾滾掉下,吸一口氣肺都辛辣干疼,打得渾身將要虛脫,再無一絲氣力,晃了兩晃,躺倒在地。半晌,又爬起來,靠著牆坐在地上,眼睛盯著窗外的藍天,怔怔的痴了過去,如同一尊石頭雕的像。

    香蘭一直默默的瞧著他,她從未見過林錦樓這個模樣,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她不禁起身,走了兩步又猶豫,卻見林錦樓忽扭過頭,整個人逆著光,瞧不清臉上的神情,低聲說:「我還以為你得過來瞧瞧我。」看了香蘭半晌,又把頭扭過去。

    香蘭哽住,心裡沉甸甸的,輕輕走過來,蹲下身子,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林錦樓的臉,:「抽屜里有藥膏子,我給你塗些罷。」直到摸上林錦樓的臉,她才驚醒,剛想收回,林錦樓卻一把抓了她的手,兩隻眼沉沉的看著她。

    兩人對視片刻,香蘭直看到林錦樓的眼睛裡,她忽有些慌亂,低下頭,卻看見林錦樓的手,又紅又腫,指節已青了。香蘭聲音忽變得極小:「你這是何必,你......我去給你拿藥膏子。」言罷將手抽回站起來,轉身的時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不多時,香蘭拿了藥膏回來,先輕輕塗在林錦樓臉上,又塗他的手。林錦樓任憑香蘭擺弄,也不說話,眼睛發直,只往窗外看。香蘭又端來一碗茶,遞過去道:「喝一口罷。」

    林錦樓忽然抓住香蘭的手腕往懷裡拉,香蘭一聲驚呼,整碗茶都掉在地上,林錦樓卻把她拉到懷裡用力抱住,鼻子蹭著她的脖頸,深深聞了一口,香蘭抬起胳膊將林錦樓環住,他一顫,渾身的僵硬方才慢慢鬆懈下來。

    香蘭輕輕問:「你這是怎麼了?」

    林錦樓也不說話,半晌,他低聲問道:「香蘭,你恨我麼?」

    香蘭怔住,她恨麼?林錦樓原在她眼裡就是個霸王,是個魔頭,強悍霸道,精明洞悉,一身英氣傲氣,總是迫她,一隻手一次次將她按在泥里,另一隻手卻一次次救她。只是她竟已記不清了,她還未老,可前塵舊事卻都已成雲煙模樣。她恐怕就是個活該吃虧沒心肝的人,原他對自己那些壞,漸漸已模糊成灰,可他對自己的好,她卻記在心裡頭,尤其那個風雪夜,他身受重傷拼著最後一口氣,託付袁紹仁日後關照她。

    還未等回答,便聽林錦樓鼻子裡嗤笑一聲道:「你是恨我厭我的罷,是罷?」香蘭用力掙起來,兩手扳住林錦樓的臉,看著他的雙眼,極認真的搖頭,說:「我不恨你,早就不恨了。」

    「是啊,你是個軟心腸,就沒恨過誰。」

    「......」

    「那......那你愛我麼?」

    「......」香蘭一雙深潭一樣的眼看著林錦樓,一顆心噗通亂跳,她忽然喉頭髮澀,輕聲道,「大爺為何問這個?」

    「我就是想知道,我,我......算了。」他兩眼不去看香蘭,仍把她摟得很緊,良久咕噥一聲,「沒事......我愛你便是了。」

    香蘭心裡一緊,瞬間百感交集,將要把她心撐裂,渾身輕顫,眼睛裡一片水光。她把臉放在林錦樓肩上,不讓他瞧見自己淚流滿面。

    過了一會兒,林錦樓輕聲道:「今兒我爹讓你受委屈了罷?甭往心裡去,他那人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你敬著他便是了,他說什麼你都當是唱小曲兒......他這回進京只怕要留下,二皇子叛變,朝堂之上受牽連的朝臣不少,元氣大傷,老頭兒政績佳,只怕要入閣了,他留京里才是好事......我一直想送個大禮給你,日後不再委屈你,只是遲遲辦不妥罷了,等妥了,咱們便回金陵過自己逍遙日子去,誰的臉色也不用瞧。」

    香蘭悄悄用帕子抹了臉,看著他問道:「什麼大禮?」

    林錦樓拍了拍她肩膀,半晌才道:「等妥了再說,也不知你是不是稀罕......不說這個,回金陵之後,我跟你回你家裡看看,你也有日子沒瞧見你爹娘了,心裡想得慌罷?」

    香蘭沒有說話,聽著林錦樓絮絮叨叨,心思仍在那「大禮」上。她是個聰明人,這些時日林錦樓忙忙碌碌,先是讓人整了一出《蘭香居士傳》,又讓她給林昭祥畫畫,領著她去見父母,回來又是這副模樣,究竟為著什麼,她心裡已猜得不離十了。她忽然抱住林錦樓的臉,在他臉頰上輕輕親了一記。林錦樓只覺天崩地裂,滿目眩暈,啞著嗓子喚了一句:「香蘭......」便吻在她唇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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