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輕薄的紙張落在裴洛白面前,休書那兩個大字特別顯眼。
在場一片譁然。
「什麼?世子夫人竟然要休夫!」
「雖說律法改了,但從未有女子休夫」
看著地上的休書,聽著眾人的議論,裴洛白面露猙獰之色,眼底的狠厲幾乎壓不住,他雙眼猩紅,「枝枝我只不過騙了你一次,一不曾寵妾滅妻,二不曾有什麼大錯,這休書我不接受!」
他說著撿起地上的休書,當著眾人的面,撕得粉碎,帶著狠絕揚向空中,白色的碎片仿若雪花,紛紛揚揚飄落。
「你瞧,休書都沒了,你鬧也鬧夠了,跟我回家。」
顧南枝早就料到,他會來這一手,她伸向袖兜,當眾拿出厚厚一沓休書,面若冰霜狠狠朝裴洛白砸下。
「你瞧,休書這不是還在嗎?」
數十張一模一樣的休書,散落的滿地都是,她勾唇一笑,「世子不是喜歡撕嗎?大可撕個夠。」
「枝枝」裴洛白臉黑的跟墨汁一樣,從牙縫裡擠出一絲陰冷的聲音,他伸手就去拽顧南枝。
「你耳朵有問題嗎?沒聽到我家枝枝已經休了你,你想幹什麼?」溫氏面帶警惕,擋在顧南枝面前,一眾僕從立刻圍了上來,將她們兩人護的滴水不漏。
「嫂嫂,我們走。」顧南枝挽著溫氏就走,走幾步,她驟然回眸,給了裴洛白一個譏諷笑,「世子怎麼站起來了?你不是說,我不原諒你,你便長跪不起嗎?」
「可見世子說的話,從來都跟放屁一樣!」
「枝枝,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休書,我說什麼都不會接受的,我會一直跪到你原諒我為止。」裴洛白一撩衣袍,他咬牙跪在地上,陰惻惻的眼眸中划過一絲幽暗。
縱然她寫下休書又如何?
從無女子休夫的先例,這已經不是裴顧兩家的事,她想休了他絕沒有這麼容易,京都一眾權貴,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今日,若是他被休。
來日,很可能就是他們!
早朝還未散,顧文鶴才才參奏了裴洛白一本,顧南枝當眾休夫的事,便傳到朝堂之上。
除了顧文鶴和顧南山支持她,朝堂上一片反對之聲。
「陛下,身為女子理應三從四德,相夫教子,怎能休夫?」
「再說了,世子不過養了一個外室,把外室子過繼到正室名下,這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錯,依老臣看,世子夫人實在太任性了些。」
「陛下,臣附議,縱然首輔大人提議修改了律法,女子也可休夫,但絕不能輕易開此先例,若引得天下女子紛紛效仿,豈不天下大亂。」
顧文鶴冷冷瞪了他們一眼,「呵,裴洛白敢這麼欺辱枝枝,離寵妾滅妻還遠嗎?難道非要等著他害了枝枝的性命,哪個時候休夫還有什麼意義?」
他說著看向反對最激烈的那人,「趙大人,依你之言,養個外室,哄著正室把外室子過繼到自己名下,不是什麼大事,本官在這裡提前恭喜你了,希望你的幾個女兒,都有這樣的好福氣。」
趙大人臉一黑,他家中有好幾個女兒,老實說他並不希望女兒們,有這樣的福氣。
謝逆一身緋紅色的官府,跟個局外人一樣,聽著他們爭論不休,若是細看便會發現,他眼底隱著細碎的笑紋。
「謝愛卿,你如何看待此事?」突然,陛下點到他的名字。
他一本正經,走上前來,拱手說道:「啟稟陛下,諸位大人爭論的無非兩點,一是,裴世子之錯,不足以休夫,二是我大魏從未有女子休夫的先例。」
顧文鶴與顧南山當即向他投來眼神。
他說著微頓,「依微臣之見,只要顧姑娘有足夠的理由,便是開創一個先例又何妨?」
「首輔大人所言甚是有理。」顧家父子眼神帶著感激,心道,首輔大人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
下了早朝,顧家父子第一時間,直奔顧家。
見裴洛白還跪在顧家大門口,顧南山臉色一沉,上前就要教訓他一番,卻被自己的老父親拉住,顧文鶴冷哼一聲,「你若是把他打殘了,他豈不是正好可以賴上枝枝。」
顧南枝從他們嘴裡得知朝堂上的事,她知道休夫不易,若裴洛白只是個白丁,這件事就好辦了,可他身後站著一眾權貴。
今日,她那封休書,不過投石問路罷了,先試探一下眾人的反應。
果然一片反對之聲,諸位朝臣與權貴更甚。
謝逆的反應,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她若是能成功休夫,他心尖上的那位女子,再休夫可就容易的多了。
「枝枝,你不要灰心,只要能拿出裴洛白足夠多的罪證,休夫並非難事。」顧南山不愧是刑部之人,一語之中要害。
顧南枝深知這一點,所以她一直在等一個機會,而那個機會馬上就要來了。
下午的時候,謝逆突然叫霍岑給她送來一個人。
一個白髮蒼蒼,滿臉傷疤的婆子。
將人送來,霍岑便離開了。
顧南枝詫異得很,「你是何人?」
裴洛白強忍著心頭的怨恨,跪了一天。
翌日,傍晚時分,侯府的管家來的突然,他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在裴洛白面前,嘴裡大喊著,「世子,你快回去吧!就在剛才老夫人突然去了。」
「什麼?」他驚得眼前一黑,「祖母,不過偶感風寒,怎麼會這樣?」
顧家大門緊閉。
他衝上去用力拍打著門,「枝枝,祖母沒了,事到如今我已不奢求你原諒我,我只求你跟我回去送祖母最後一程,你我之間的事與祖母無關,她到底疼了你這麼多年。」
「枝枝,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去,這休書我受了!我只求你,同我回去送送祖母。」他心頭閃過一絲竊喜,祖母雖然去的突然,但不失為一個好時機,孝字當前,顧南枝不敢不回去。
只要她一回去,他便找人代替他,破了她的身子,把她永遠禁錮在侯府。
可惜,他註定要失望了。
一炷香後,他還在喊,管家看不過去了,「世子,死者為大,當務之急是給老夫人治喪。」
裴洛白迫不得已,只能先回去。
聽聞這個消息後,顧南枝激動的一把握住秋辭的手,「我等的機會終於來了。」
她垂眸吩咐秋辭幾句。
接下來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裴家的諸位族老,輪番來顧家,苦口婆心勸她回去。
直到顧南枝鬆了口,「等老夫人出殯那一日,我自會回去。」
得了滿意的答覆,幾位族老才回去。
「好,只要她肯回來,我定要親手毀了她。」裴洛白一臉陰翳,他已經準備好一切,只等著顧南枝自投羅網。
轉眼便到了老夫人出殯這一日。
裴家掛滿了白。
裴洛白和趙氏左等右等,都不見顧南枝,眼見老夫人出殯的時辰就要到了。
趙氏急得不得了,「洛白,這可怎麼辦?她若是不回來,咱們的算計,豈不是要落空了。」
裴洛白冷哼一聲,「她不敢不來,只要我不點頭,她就還是裴家婦,除非她想擔上不孝的罪名。」
一直到送葬的隊伍,出了裴家,顧南枝還沒有來。
她不在,孫媳這輩就沒有人,只能叫婉兮頂上,婉兮給江臨月求了情,說她到底也是世子的人,合該送老夫人最後一程。
兩個人都在送葬的隊伍里。
走到鬧市的時候,送葬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顧南枝一襲素衣,出現在送葬的的隊伍前。
趙氏有些驚喜,「枝枝你來了。」
裴洛白有些不悅,她怎麼這個時候才來。
「我來送送老夫人。」顧南枝上前準備行禮。
倏的,圍觀的人群中,一個婆子指著江臨月大聲說道:「這不是少夫人嗎?不是說她已經隨大少爺一起去了,她怎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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