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遠素來喜歡獨來獨往,雖說這與她所習的功法有關,但也與她特殊的身份密不可分。
所以當她聽到,時芳尋將自己當做同伴,並以此為由,不願離開之時。
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感動,而是...
牴觸與厭煩。
心道這一點,對方做得便遠不如十三,至少十三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堅持加入戰局。
她原以為,時芳尋遲遲沒有出手,是有這方面的考量。
可如今看來,卻也如此愚鈍。
「你...」
可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眼前時芳尋的目光頗為堅定,此時搶先一步開口。
讓她明白,自己方才似乎錯看了此女,至少...
沒有了解全面。
「...更何況,我方才來此之時,看到一些黑衣人正在屠戮武林人士,如今天盪山已是危機四伏。
留在這裡,十三還有人庇護,可若離開這裡,才是真正陷入絕境之內。」
時芳尋這番說辭,其實並非早前想到,而是全然的急中生智。
因為她已察覺,穆清遠聽到自己那句話後的反應,知道她多半不喜旁人累贅。
但自己身上,有一些不能向她言說,或者說是即便言說了,對也不可能理解的特殊之處。
所以只有自己與十三清楚,自己留在此處,絕非累贅。
而這最後的一張底牌,只能由自己或十三來發動,雖然極具危險...
但這個人選,非自己莫屬!
因為若十三前去,她必死無疑,絕無撤退的可能。
而自己還有陣法,會有一線生機。
「黑衣人?」
聽到這三字,穆清遠倒是想起之前自己與十三遭人埋伏。
而在遇見那些人之前,曾在山中遇到過一名行蹤詭異的黑袍男子。
如今想來,或許時芳尋口中的黑衣人,便與他們有關。
若是這樣...
他們之中有人認得十三,讓她離開此處,的確不是上佳之選。
既如此,眼前之戰便不容有失。
心念至此,穆清遠神色一變,周身氣息瞬間消散。
如此一幕,讓時芳尋微微一愣。
但隨即,穆清遠身前便有一團湛藍色光華浮現而出,一柄湛藍長劍凝聚於此。
若只是將這柄長劍當做兵刃使用,自然無需花費任何代價,因為這本身便是自己本體所有之物。
可若要施展天啟五院所習的殺招絕式,便需要鋌而走險。
方才之所以沒有動作,是因為覺得事情不至於如此嚴峻。
可如今看來...
此戰已無退路,不容有失。
穆清遠此時周身氣息,皆匯聚於長劍之上,使得其中光華越發耀眼。
眉心之處,一道星芒圖騰忽隱忽現,正不斷蠶食其精神力與念力。
而此舉動,絕非意氣用事,而是方才觀戰之下,已判斷出富家公子雖看似遊刃有餘...
實則已落入下風。
而那斗笠中年,無論是術法實力,還是肉身強度,皆非尋常劍招能夠擊殺。
若不提前應對,一旦富家公子落敗,自己便無機會施展底牌。
無非是比誰堅持的夠久,體內真氣率先耗盡。
但若是方才,自己尚有周旋餘地,可如今,卻是冒不起這個險。
「雖不知你在做什麼,但...」
見穆清遠周身異樣,時芳尋輕聲開口,知曉對方這是在施展某種秘法。
而此法,勢必需要一定的時間。
可是憑藉她此刻展現出的威勢,足可以推斷秘法推進之後的動靜。
自己若是正在交戰的雙方,也勢必會被這動靜所吸引。
因此護法之責,需落在自己身上。
...
而這一點,穆清遠此時,也是騎虎難下,有些意外。
如今所施秘法,便是天啟院絕學——浩星歸神法。
五州之人,只知天啟院擅長奇門陣法,醫卜星象,以為其院中核心弟子戰力淺薄,所以才需要護道人的存在。
可實際上,卻是因為數代傳承以來,浩星歸神法幾近失傳,以至於外界有此成見。
只因欲修行此法,必須是心思純淨者,且必須是天啟院核心弟子中,天資出眾之人。
可想
要成為核心弟子,卻又必須先修煉玲瓏心訣,且至融會貫通之境,心納百川。
既要心納百川,又要心思純淨,這便難倒了無數人。
能夠滿足心性要求者,無法成為核心弟子,而能成為核心弟子者,卻無法滿足心性要求。
即便強行修煉此法,能夠發揮的戰力,也只是微乎其微,尚且不如玲玲心訣。
這是因為,施展者心思越為純淨,意志力越為堅定,效果便越是出眾,可以自身心力...
將醫卜星象、雜學術數的造詣,轉化為直接戰力,短暫爆發。
但若是只有心思單純,而無玲瓏心訣心納百川,那這人的心力,根本不足以支撐此法。
強行施展的結果,便是心力枯竭而死。
數代傳承之下,無數天驕死於此道,故而天啟院衰敗,被外人所知的傳承絕學,亦從浩星歸神法...
改為了其簡化版本,觀星凝神訣。
僅能夠提升修煉者的心境,使其修行之時心無旁騖,從而降低心神損耗而已。
而穆清遠因為身份特殊,加上機緣巧合,意外之下同時得了這兩部功法。
但...
...
當初在天啟五院的世界中,她也不是沒有施展過此法,知曉此法能夠提升戰力...
讓自己無限接近於四品下境的戰力,提至四品上境,可持續一炷香的時間。
可是施展此法之時,只需要半息功夫,便能完成催動,且全程無聲無息。
即便是搭配秋水無痕劍施展,也無非是多花上半息的功夫,多耗損一些內息。
且自己隨心所欲,隨時可以中斷。
但如今...
自己卻感覺自身,仿佛落入了一道無盡深淵之中,身形不可控制地下墜。
根本已是騎虎難下,無力中斷此法。
更加控制不住,聲勢外顯。
「陣啟!」
於此同時,時芳尋輕斥一聲,指尖血跡未乾,額頭之上滿是汗水,面色亦蒼白了些許。
話音方落,一座血色五芒星陣,自地面之上凝聚而出,將穆清遠守護在中心。
五芒所在,皆有一道獨立陣法運轉,彼此之間互相鏈接,生生不息。
這是她如今能夠布設的最強防禦陣法,亦是一舉消耗了她半年來收集的全部材料。
更是為了穩妥起見,以精血布陣。
尋常陣師若是這樣消耗,至少一年之內修為再無進境,需要好生療養。
但她身份特殊,今日之後,只需要服用些丹藥,再好好睡上一覺,便可恢復大半。
雖然這五芒血陣開啟,聲勢不弱,但比起此刻穆清遠周身光華,卻已是小巫見大巫,算不得什麼。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冒險行事。
「嗯?!」
終於,此方的動靜太大,大到不得不讓交戰的兩人在意。
斗笠中年拉開距離,輕疑一聲,望向穆清遠方位。
但卻被富家公子拿準時機,一道岩石利刃,終於洞穿了其一直未能破開的青芒防禦。
然而...
這飽含自身術法的一擊,便是落在同階煉體修士身上,也會讓對方受創,戰力受損。
可是這斗笠中年,卻只是冷笑一聲,肩頭那分明已經見骨的傷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讓富家公子心中知曉,自己今日,怕是對上了生平大敵。
拉開距離的同時,他也注意到身後兩女的動作。
原本他還在想,難道自己態度表現得還不夠清楚?為何兩女不來相助自己?
可如今看去,以他的閱歷不難判斷出,時龍會的那位姑娘正在施展一種秘法,需要時間。
而另一位姑娘,應當便是當初自己在擂台之下,捕捉到的那一絲陣道氣息的來源。
此刻以血布陣,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皆是為了拖延時間。
既如此...
自己若是還為了心中那一絲逐漸放大的恐懼,束手束腳,又有何資格開口,向那姑娘說出那個請求?
也罷,反正今日之後,自己多半也要被抓回去。
此時已到了時候,動用這張註定暴露身份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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