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二十章 二郎真君
早就重新穿好衣服的夜衣背對著山洞的入口蹲在篝火前繼續用一根木棍撥弄著，嘟著一張小臉好像在生氣。她持續這種無聊的舉動已經快一個小時了，肚子自然也就餓了一個小時，可去找食物的殷霞卻還沒有回來。
「真是的，我都快餓死了。」
正在夜衣發出牢騷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入了耳中。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殷霞回來了」，於是急忙站起來回過了身，然後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的確是殷霞回來了，但這個「回來」的樣子，卻和夜衣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血！殷霞用右手按在腰間左側，但即便如此一滴滴鮮紅的血液還是不斷滲出襯衣滴落在地上，雪白色的衣服強烈襯托出了艷紅的一大片。
隨即，似乎是用光了力氣般，殷霞的身軀向前傾倒。此刻，夜衣方才回過神來，立刻上前接住了殷霞。一塊分作兩半的玉玦，從殷霞失去握力的左手中掉出，乒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啊！」
夜衣驚叫著，慢慢放低身體把殷霞平放在了地面上，她的臂力有些支撐不住。
此時，由於失血過多，殷霞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了，可她卻勉強把雙眼睜開一道縫隙看了看由自己拖出的一條從洞外延伸進來的血跡。
這道明顯的血跡，是殷霞的賭博。這個洞穴並非很隱蔽，所以即便她捨生把敵人引到別處去，恐怕也不能保證夜衣的安全。所以，她才回到了這裡，為了用自己的血留下一條道標，指引一個人找到這裡。
而洞穴外那個刺傷殷霞的人，聖騎士，隆恩·查理曼已經找了過來。他稍稍觀察了一陣，在確認絲毫不存在任何結界後，大膽邁出了步伐，可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
因為從查理曼右前方的叢林中緩步走出了一個身著深紅色華美晚禮服的女性，二十左右的年紀，年輕貌美。查理曼也認識這個人，她正是廖家的長女，廖緒野。
「『雙塔奇兵』，有所耳聞。」
「這可真是我的榮幸。」說著緒野露出了一個鄙夷的微笑。
「不過，昔日羅蘭卻是見面不如聞名啊。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作為騎士道典範的聖騎士成為了猶大的鷹犬了？」
何等犀利的女人。對於緒野的話，查理曼可以認同，他現在在執行的毫無疑問是猶大的意志，但既然命令是由魔法部教皇所下達的，那麼他便不會有任何質疑和違背。
「請讓開，就算是異教徒，我也並不想牽連無關者。」
話畢查理曼抬起長戟指向了緒野，這也把戟刃上沾染的血跡暴露在了緒野的目光下。
在收到殷霞捏碎玉玦所傳來的信號時，緒野就已經懷疑殷霞是不是出事了，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我家的女僕還真是收你照顧了呢。」
話音未盡，緒野突然將聲音高揚了起來。
「夜衣！」
隨即，南宮夜衣的小腦袋怯生生地從山洞口探了出來，她是來看個究竟的。
也就在此時，查理曼好不心慈手軟地將長戟投擲了出去。眼見尖銳的利刃迎面飛來，夜衣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啊的一聲尖叫著坐到了地上。
然而，一旁的緒野卻絲毫沒有出手攔截長戟的意思，她依舊一副平靜的表情，因為她胸有成竹。
叮！
一聲脆響，長戟撞上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進而被高高彈飛，落下時徑直沒入了地面。與此同時，在山洞口前大量金粉一般的物質，突然出現並匯聚在一起構造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顯身的是一位英俊瀟灑的中國古代戰將式人物，銀袍金甲威風凜凜，右手單提一桿金柄盤龍的三尖兩刃刀，額頭之上竟然縱向生長著一目內有重瞳四枚。
「殷霞怎麼樣了？死了嗎？」夜衣的危機被化解後，緒野開口問道。
「不，但是霞姐受了好嚴重的傷，得趕快救救她！」
「這是你的責任，你去救。」
「我！但是，我……」
「你能做到的，修復人體和修復一根鐵棍其實區別也不大。如果，你做不到的話，她就去死好了。」
不！自己絕對不能讓殷霞死掉，她是自己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一定要救她！下定了決心的夜衣，乾脆地轉身跑回了山洞深處。
此時，查理曼的注意力卻是完全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奇特戰將所吸引了。這個人恐怕就是作為廖緒野使魔的英靈，至於身份……
「三眼二郎真君，楊戩。」
聞言，這個在中國神話中赫赫有名的天庭仙將露出了一絲頗為無奈的笑容。
英靈雖不一定全都是英雄，但一定是歷史列傳、神話傳說、民間流言中千古流芳又或是遺臭萬年，聲名赫赫的大人物。
英靈的力量——固有技能則是英靈事跡的結晶，可能是某種能力，又或是一件秘寶，又或是一個魔法，也可能是一種行動手段。
所以，只要知道了英靈的身份，就能從其事跡中了解其技能，進而得出應對方法。因此，隱藏身份是英靈在物質世界行動的第一準則。
不過，在英靈之中倒也有著一些由於特徵太過明顯而根本無法隱藏的人物，面生三眼的楊戩正好就是其中之一，這也正是這名仙將的無奈。
即使如此，楊戩卻並不擔憂和眼前一語道破自己身份的這個白人男子一戰，反而有一些期待，要知他可是武仙。
「聽緒野說，你身為肉體凡胎卻可以匹敵英靈的力量。此言非虛？」
「有不少人都是如此評價的，但實際上我至今為止都沒有和真正的英靈戰鬥過。」
說著，查理曼上前幾步，來到長戟旁，右手一伸將之從地上拔了起來，隨即一轉指向了楊戩。
「今天似乎倒是有試一試的機會。」
楊戩聞言將三尖兩刃刀一橫也是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在對峙中雙方的氣勢開始不斷攀升，力量的涌動甚至干擾到了四周的大氣，形成了一股股不自然的氣流。而當一方的氣勢率先達到臨界點時，戰鬥隨即爆發。
查理曼雙手握戟，毫無端倪地直衝向楊戩。後者卻是紋絲不動，右臂發力揮動了三尖兩刃刀，這一下看似輕描淡寫卻竟然擊出了一道月牙形的氣刃，軌跡直通查理曼的咽喉。
眼見如此，查理曼緊急剎住腳步，將長戟豎立了起來。也就一秒不到的時間，氣刃便擊打在戟柄上分作兩半從查理曼的身邊經過速度不減地飛入了叢林之中。
轟隆！
兩聲爆炸重疊在一起，隨後查理曼身後的密林中飛出了大大小小的碎石、爛土和樹木、果實的殘骸。
「『以意御氣，殺敵於百步之外』，這個招數的威力似乎不只是如此吧。」
感受著從身後撞來的氣流，查理曼淡定地說道。
「你似乎見過這個招數？」
聽到楊戩的問話，查理曼不由得回憶起了一位魔術師的樣貌，以及其所展露出的不屑的目光。
「百年前我在執行第一個任務時，曾經在德國碰上過一位『仙人』。只是一劍就將一個中型的農場毀滅到寸草不生，那一幕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現在回憶起來，那個好像也不算是真正的『以意御氣，殺敵於百步之外』。」
基督教魔法的神祗系統和中國傳統魔法的仙術系統，在原理上完全是天南地北，正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可查理曼身為基督教騎士卻似乎對仙術系統有一定正確的評估，這讓楊戩有一些欣賞，戰意也更加濃厚。
「和你這樣的對手一戰，使用仙法奧義似乎有些無聊。正面、直接的交手吧。」
楊戩嘴上如此說，可實際上他不想再使用仙法是另有原因，那就是緒野的魔力不足以支撐他的技能。既然一擊不能得手，這樣的一個己方軟肋還是隱藏起來的好。
於是，楊戩不再發動氣刃攻擊而是疾步奔向查理曼，手中的三尖兩刃刀蓄勢待發。而查理曼也毫不退縮，迅速迎上對手，揮出了長戟。
咚！
兵器相互碰撞上的一瞬間，楊戩感到了無比的驚訝和欣慰。半神之軀，同時又有著天生神力，這樣的他所打出的一擊就算是在英靈中也少有人可以正面接下，然而查理曼卻做到了。
緒野，不，世人的評價絲毫沒錯，「在世英靈」中至少面前的這個隆恩·查理曼確實以肉體凡胎達到了英靈的水平，甚至更在大多數英靈之上，楊戩可以如此肯定。而和這樣的對手交戰才有樂趣可言。
正當洞口前聖騎士和英靈之間戰得不亦樂乎之時，夜衣則在山洞裡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治療殷霞的傷勢。
她守在殷霞身邊，跪坐在地上閉目回憶著最近一周來所看過的那些書籍，還有以前婈彩細心講給她的知識，最後則是緒野的那句話，「修復人體和修復一根鐵棍其實區別也不大」。
夜衣目前只有一個魔法還算可以應對當下的緊迫狀況，那就是最為基礎的連專有名稱都沒有的修復魔法。雖然這是針對死物開發的一工程小魔法，但只要根據腦內的知識改造一下的話說不定就可以用在活體上，至少夜衣是這樣認為的。
好好想一想吧！
魔法的源泉是什麼？想像與相信。
自己要想像殷霞的傷口一點點癒合的樣子儘可能地細緻，然後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魔法術式的本質是什麼？陣式與咒文，將自己的想像引導到物質界具象為魔法的工具，宛如射擊子彈的手槍，驅動車輪的發動機。
去還原！把原本的咒文還原為想像力，找出和死物相關的地方，用活體來替代。
「4000年歷史的記錄，以我身為媒介……」夜衣開始了嘹亮的吟唱，額頭滲出了汗水。「化為無形的針，無形的線，無形的藥，命之，治癒！」
感覺到一小部分魔力從自己的身體內被消耗掉，夜衣長出了一口氣。她睜開雙眼，懷著緊張的心情伸手撩開了一角，然後高興地笑了。殷霞的傷口真的被治癒了，真是萬幸，婈彩和緒野她們沒有說錯自己是一個魔法的天才。
「……」此時，緩解了一些痛苦的殷霞似乎是說了什麼。
發現這一點的夜衣立刻把耳朵貼近了殷霞的嘴邊，仔細聽著。
「緒野小姐……小心……神之加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