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伊斯坎達爾?」
在展廳中,夜衣面對著站在入口處的歐洲人的青年如此問道。
然後青年如此回答道:「正是。」
當這兩個字從青年的口中吐出,進入夜衣耳中的一刻,話語就已經沒有了意義。
轉瞬間,夜衣迅猛地揮舞雙手,將先後六根水晶柱射向了亞當·伊斯坎達爾的頭顱。後者和夜衣不同,似乎有點期待著交流,見狀不由得露出了稍稍有些失望的表情。
面對大概僅僅數秒後就能插進自己腦袋中的六根水晶柱,亞當·伊斯坎達爾表現得從容不迫,行動就如同是按照劇本一般。
他的右臂幅度極小地一震,一把金色的小方錘便伴隨著「嘩啦」一聲從袖子中滑落到了手裡,而發出響動的則是自錘柄末端延伸至袖子裡的一條同為金色的鎖鏈。隨即,小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膨脹直至成為一把標準的單手戰錘。
與此同時,六根水晶也已經逼近了眼前。於是,為了應對危機,亞當·伊斯坎達爾揮動了手臂。
很顯然,他對於眼前的這種情況,對於戰鬥這件事有著豐富的經驗和與之相稱的技藝。
那迎面射來的六根水晶分成兩排,一排三根,布局十分符合審美,但卻也非常單調。於是……揚起,落下,亞當·伊斯坎達爾只是如此揮擊了兩次,便輕鬆化解了攻擊。
伴隨著「叮噹」的聲音,六根水晶被打散,旋轉著分別彈向天花板和地面。
眼見此情此景,夜衣反而笑了起來。在她看來,亞當·伊斯坎達爾已經上當了!
不過,事實真是如此嗎?非也!
亞當·伊斯坎達爾的確不擅長探查,何況夜衣還特意為六根水晶特意附加了隱蔽氣息的魔法,所以他沒能察覺到那一根根水晶柱里所嵌進入的術式,甚至是灌注於其中的絕不算少的魔力。
可是,他有著洞察力、判斷力,以及可以讓這兩樣發揮到極致的龐大經驗。水晶柱和手中的戰錘到底哪一個更加堅固且具有威力?在雙方碰撞的一瞬他僅憑手感就有了判斷。所以,水晶柱沒有被一錘敲碎,只能是因為對面的少女在裡面動了什麼手腳。
但是,在知道了這一切後,亞當·伊斯坎達爾卻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好似根本沒有發覺少女的後手。
此時,六根水晶柱在飛舞中陡然剎住,掉轉矛頭齊齊指向亞當·伊斯坎達爾,朝其噴射出一道道黑色的光束。這些光束以迅雷之勢洞穿了他的手臂、軀幹、雙腿等等部位。
得手了!這種想法只有一瞬,隨即夜衣便感到了一絲驚訝。對於她的戰術,亞當·伊斯坎達爾沒有反應很正常,但被「蝕刻」直接擊中,都造成了貫通傷的現在仍舊沒有反應就不正常了,應該說這太奇怪了!
亞當·伊斯坎達爾的軀體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更沒有因劇痛而帶來的叫聲,他就那樣持錘而立和被擊中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就好像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受了傷也不在乎的機器人一般。
正當夜衣還無法理解這個事實時,更加讓她震撼的一幕發生了。
「蝕刻」留在亞當·伊斯坎達爾身上的六個呈現出些許腐爛的小洞竟然以超快的速度癒合了,然後甚至是衣服都恢復了原狀。
這毫無疑問是使用了某種魔法的結果,因為夜衣感覺到了微弱的魔力波動。問題是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魔法啊!
同時具有能夠以超高速修復身體和衣物的兩種效果,然而卻只消耗了極為少量的魔力,這不合理,絕對不合理!
「這種程度的攻擊可不行啊。想要傷到我,至少也得是這種才行。」
說著亞當·伊斯坎達爾一步邁出,右臂一揮將戰錘脫手打出直奔夜衣而去。
這個動作絲毫沒有動用魔法的跡象,不是不屑而是不會,然而僅憑肉體的力量亞當·伊斯坎達爾也足以讓重量十足的戰錘達到一個恐怖的速度。
在這種迅猛的攻擊面前,夜衣的反射神經完全跟不上節奏,幸好她一直維持著背後的羽翼——渡鴉的羽衣。
於是,就在重錘呼嘯著撲到夜衣近前僅僅幾步距離時,她背後的左翼陡然張開,收攏到面前成為了盾牌。
此時,看到充斥著眼眸的黑羽,夜衣稍稍鬆了一口氣,對於羽衣的防禦力她有著相當的自信。不過,這份自信可沒有絕對的保證。
「砰!」
就在金色的戰錘和碩大的左翼猛烈碰撞的一瞬,隨著劇烈的爆鳴聲發出,後者華麗地炸裂了開來。原本構成翅膀的魔力失去控制,一瞬間就恢復了原本的能量形式四處噴灑就如同飛濺的血肉,最終漸漸消散成為了肉眼不能識別的魔法因子。
滿滿的自信以及來源於這份自信的安心,兩者被輕易打破的這一刻,夜衣的大腦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似乎難以接受現狀。幸好與此同時,亞當·伊斯坎達爾的戰錘也就到此為止了。
正面的碰撞後,「渡鴉的羽衣」的強大已經被完全證明了,即便左翼被完全破壞,但終究擋下了戰錘的一擊,將之彈了回去,避免了夜衣被直接命中。
只不過,夜衣還是被衝擊所波及,整個人都被打飛出去。
「呀!」
在這帶著幾分驚懼和悽慘的叫聲中,少女的身體畫著一條拋物線重重砸在了地板上,然後繼續翻滾。直到將要撞上牆壁的前一刻,夜衣才回過神來,勉強扑打起僅剩的右翼帶起身形,以半蹲的姿勢穩住了身體,然而卻再也沒有了進一步的行動。此刻,她仿佛整個人都石化了一般。
渡鴉的羽衣是一個十分優秀的魔法,可開發的空間也相當之大,憂山憐子曾經說過,它的綜合評價絕對在s以上。硬要說這個魔法有什麼重大缺陷的話,那就是羽衣是和施法者的背部神經相連接的,一旦受創就會牽連到施法者。
所以,在整片左翼都被轟爆的當下,夜衣處於什麼樣的狀態下就可想而知了。
一滴滴冷汗從毛孔中不斷湧出,肌肉在痙攣抽搐,牙關緊咬得咯咯直響。現在的狀況下,夜衣要忍耐住劇痛就已經竭盡全力了,根本沒有餘力站直身體重整態勢。她的內心在焦急著,疑惑著。
萬一這個時候亞當·伊斯坎達爾乘勝追擊的話可就不妙了。而且……那個錘子到底是個什麼重量啊!那絕對不是普通的武器。對!就好像是……
「秘寶。」
亞當·伊斯坎達爾突然開口說道,仿佛是看穿了夜衣內心的想法一般。他邊說邊掂了掂已經收回右手的金色戰錘。
「像我這樣力量不足的人,也就只有依靠這種強大的道具了。告訴你也沒關係。這個東西正式的名稱叫做『黎塞留的裁判』,在十七世紀中期由法國歷史上有名的樞機主教黎塞留秘密製造並呈獻給梵蒂岡。在目前梵蒂岡所擁有的聖遺物之中僅次於十三聖物,位列第十四位,效果嘛……倒是很簡單,『制裁異端之力,即為梵蒂岡之一切』。」
「也就是說那把寶貝錘子能夠達到整個梵蒂岡的重量,對吧。呵呵。」就算十分勉強,夜衣還是要露出嘲弄的笑容,絕不示弱。「這樣的話……你不覺得剛才那一記實在是太輕了嗎?」
「以這種姿態還能說出這種話……真是了不起。至於剛才那一錘……我也很想讓你嘗試一下那天文數字的重量,可惜一噸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實在是慚愧。不過嘛……哦呀,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能動了嗎?如果你不過來的話,我就過去了哦。」
說著,亞當·伊斯坎達爾踏出了腳步。
走了一步,眼中的少女沒有反應。
再走一步,少女低下了頭,依舊沒有反應。
更進一步,還是沒有反應。
絕望,放棄……不,根本的原因是傷勢吧,太過嚴重到了身體一時半會兒無法靈活行動的地步。
如此判斷,亞當·伊斯坎達爾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他加快了腳步,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聽著那急促的越來越近的「噠噠」聲,夜衣利用深呼吸平復了心緒。她在計算著,等待著,然後慢慢抬起了頭。她笑了,充滿了得意與自信的笑,仿佛在說「勝負已定」。
陷阱、計策……未知的必殺技。
此刻,亞當·伊斯坎達爾不得不考慮這些,於是他的動作停滯了。於是,此刻時機已到!
「嘩!」
一聲震響,夜衣僅剩的右翼猛地展開,高高揚起有力地揮下。空氣化作一圈氣浪以夜衣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頓時,少女宛如一支利箭那樣迸射而出。
騰空而起這種動作僅憑單翼果然還是太過勉強,夜衣的身形搖搖欲墜、飄忽不定,但這反倒使路線變得難以預測。而且即便如此,她也確確實實地迅速地接近著敵人。
亞當·伊斯坎達爾低估了面前的少女的城府,和挺過劇痛的意志,一瞬的大意導致了破綻,他無法百分之百的應對夜衣此時的行動。不過,縱然如此,他依然有著倚仗。只要先前的那個魔法還在,無論什麼樣的攻擊對他來說都是無意義的。
夜衣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她也有著她的必殺技,不管你是治癒還是修復,在這個招數面前都是無意義的!這正是她的左眼——死視魔瞳。
雖然這隻魔眼是後天移植的東西,為了避免負擔過重二十四小時內只能使用三次,但也足夠了。這種可以殺死萬物的力量只要有一擊命中,一切就都完結了。
此時,隨著夜衣逐漸逼近,她的左眼也開始了變化。和妖艷的紫色花朵凋零相伴,覆蓋整隻左眼的眼帶也如冰一般消融,露出了自然閉合著的看上去根本沒有異樣的眼眸。
隨即,兩眼開合交替,左眼帘極不情願地張開露出了眼睛真正的姿態——充斥著彩虹色光線的瞳孔。與此同時,鮮紅的血液從眼角流出,順著臉頰傾瀉而下,形成了一道血淚。
以黑白兩色侵染的世界,唯獨那視線的焦點有著一點虹光——死視。這便是夜衣現在所看到的場景,讓人不舒服到了噁心的程度,但卻也能明確地感覺到「殺死」的力量確實存在於此。
這份力量,亞當·伊斯坎達爾此時也感覺到了,但卻已經為時已晚。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夜衣逼近自己,揮動了右手,在她的手中不知什麼候出現了一把水晶的小刀此時直指自己的脖頸。
「接招!」
夜衣大喝一聲,在與亞當·伊斯坎達爾身形交錯的一瞬,斬出了小刀。血肉被剖開,骨頭被切開,這種手感相當清晰。毫無疑問,自己擊中了!
「咣當!」
聽著背後傳出的重物落地之聲,夜衣緩緩站起了身。她確信這是亞當·伊斯坎達爾人頭落地的聲音,她並不想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殺人,但是沒有辦法,這個對手沒有給她挑選手段的餘地。
大概回身看到的場景會讓自己吐出來吧,不過……總算是完結了。
如此想著,夜衣深呼吸了一下最終還是轉過了身,對於將要看到的東西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
突然,一個黑影迎面壓上,隨後便是從頭骨四周擠壓過來的巨力,與此同時身體離地而起。
被什麼抓住了!
這種念頭產生的同時,背後的右翼已經自動有了反應,但隨即便是「砰」的一聲巨響在耳邊炸裂,和剛才一樣痛不欲生的感覺頓時襲來。
「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夜衣的全身陷入了麻木之中喪失了行動能力。而她此時心裡更多的是不解。
自己的確應該已經殺死了亞當·伊斯坎達爾了才對,那麼現在的狀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還有誰……
夜衣勉強從一道縫隙中望去,卻是看到了足以讓她停止思考的衝擊性的一幕。她見到了一個東西,正是躺在地上碎裂成數塊讓人不由得反胃的亞當·伊斯坎達爾的頭顱。她見到了一個人,正是完好無損的亞當·伊斯坎達爾本人,正用一隻左手抓住自己的腦袋,把自己提到雙腳離地的亞當·伊斯坎達爾本人,完好的本人!
這種狀況是怎麼回事!這可能嗎!不可能的吧!
夜衣混亂了,大腦完全短路了,根本無法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佩服。」此時亞當·伊斯坎達爾緩緩開口了,「兩百年來只有僅僅四人讓我體會到了死的滋味。夜衣小姐,現在你是第五人。不過,果然你還是太年輕了,如果……如果你能掌握真正的魔術師間的戰鬥的話,或許今天真的可能打敗我。但現在……」
話語到此為止,亞當·伊斯坎達爾猛地回身一甩,將夜衣拋了出去,把她重重砸到了展廳正中央的一小塊空地上。
此刻,受到衝擊的夜衣終於回過了神來,把對狀況的不理解完全拋到腦後,只關注於眼前,但這卻似乎有些無濟於事。
趴在冰冷地板上的她的身體的麻木一點減弱的跡象都沒有,而且就算是立刻就能恢復,面對一個被「死視魔瞳」的力量斬下了頭顱都能再生的對手,自己又還能做什麼呢?
清楚認識到了局勢的夜衣勉強揚起頭,不甘心地緊咬牙關,惡狠狠地盯向亞當·伊斯坎達爾,卻是發現他正在念著咒文,不,那更像是祈禱的禱詞。
祈禱……儀式……儀式場……
夜衣的大腦高速運轉,在一連串的聯想過後,找到了一個一直被忽視的古怪之處,一個一直被擱置到現在的問題。
這座展廳有那裡很奇怪。夜衣最初察覺到了這一點,現在又一次想了起來。目光掃過,在經歷了剛才那場完全無視周圍環境的戰鬥後,這間展廳的四壁,展櫃,展櫃展出用玻璃罩,就連牆壁上懸掛的最為脆弱的展板都沒有絲毫損壞。
絕對不會錯,這間展廳和其中的一切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保護著。這樣一想,再仔細觀察一下,展廳中展櫃的設置位置怎麼看都像是某種儀式場。可是展櫃都已經確認過了,很普通,根本成為不了儀式的道具……
展品!
這裡是「西方基督教文化展」,展示物清一色都是和基督教、基督教的聖人有關的物品,也就是聖遺物。而聖遺物正是頂級的儀式用道具!
陷阱!直到此刻,夜衣才恍然大悟,殘留在韓禮祠體內的魔法痕跡是誘餌,這裡的一切全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為自己所設下的陷阱!不過,這已經太晚了。
終於,亞當·伊斯坎達爾停止了喃喃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個光芒在展廳各處的展櫃中綻放開來。
光芒射出光線,相互聯結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符文。這個接近於圖畫的文字一點點下壓,融入了地板之中。隨即,如水一般的波紋在地板上蕩漾開來,地板的一部分開始軟化就像是沼澤一般。
而軟化的那一部分正是夜衣身下的地板。對於自己的下沉,她什麼也做不了,只是自始至終死死盯著亞當·伊斯坎達爾的面孔,牢牢記住。
數秒後,地板再度變得結實,光芒也漸漸黯淡消失。此時,少女已經消失了,就如同從未出現在這裡。
注視著眼前,亞當·伊斯坎達爾笑了,並不是勝利的喜悅,也不是得意,而是透露著一絲期待的意味。
「異端的蛇神啊……預言之子已經敗北,信徒之血已染紅大地,主的恩惠即將降臨,你還要睡下去嗎?還是說對付我這種程度的人根本不用勞煩你的使徒……那麼,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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