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誠猶豫片刻,應道:「其實末將心裡是拿不定主意的,大帥說玳山分軍都是跟著末將的,那末將就是跟著大帥的。大帥希望玳山分軍去哪兒,那麼玳山分軍就跟著大帥去哪兒。玳山分軍日後就是任憑大帥調遣了。」
江烈爽朗地笑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自私一點,讓玳山分軍都跟著我回神獅國。當然了,實在有不願意的,我也尊重他們的意願。畢竟肯定有人放不下父母妻兒,虬誓國安定下來之後,我也不能強求他們跟著我一起去神獅國。」
紀誠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別人是怎麼想的,末將還不曉得,至少我們倆兄弟,都是願意誓死跟隨大帥的。」
江烈倍感欣慰:「好小子,有你是我的福氣!」
閒敘片刻之後,段彪喜笑顏開地進來:「大帥,破譯完了,你看看吧。」
說著,段彪將文三變手寫的翻譯過後的手稿與原件都遞給了江烈。
江烈將破譯版的那張瀏覽了一番,登時一蹦三尺高,笑得合不攏嘴。
紀誠見江烈如此歡喜,便跟著笑道:「大帥,你怎麼笑得這麼開心啊?」
江烈激動得喜極而泣,攤在了椅子上,笑得猶如一個天生的傻子。
段彪也笑著笑著笑出了淚水:「這信是是是象軍的最高主帥鄭致賓寫寫給象湄國的皇帝的。信的內容是是就是鄭致賓向他們皇帝請求請求請求」登時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請求投降的聖旨。」江烈緩和好了情緒,抹了抹淚水,「是投降,不是停戰。鄭致賓這回是真的想要投降!不是之前那種假惺惺的所謂的耍流氓的停戰,是真真正正要投降!他在信里寫他真的打不動了,繼續戰鬥只會全軍覆沒,投降才是明智之舉,才是眾望所歸!」
段彪連連點頭:「對!對!是真的!象軍要投降了!」
江烈冷靜下來,正色道:「先別讓別人知道,咱們三個人先保密,省得讓大家太激動,省得讓大家都睡不著覺。慶功宴什麼的,等他們正式投降之後再操辦,直到敵人真正宣布投降之前,咱們都按兵不動,繼續養精蓄銳。」
段彪點頭道:「末將遵命!」
紀誠也壓抑住了激動不已的心情:「末將遵命!」
夜深人靜,江烈獨自躺在了床上,輾轉反側,只顧咯咯傻笑。
抗象援虬之戰持續了一年有餘,江烈是第一次參與如此曠日持久的戰爭。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倒也算不上是多麼長期的持久戰,但與羿衷四十六年的獅鯉大戰相比,與在晉山縣降伏虎嘯軍的戰役相比,著實漫長了許多。
時間的長短倒也不是最重要的,抗象援虬之戰與江烈之前參加過的所有戰爭的最大區別便在於生生死死。這一年多以來,他失去了太多戰友,包括自己先鋒牙的大部分士兵,包括自己麾下最得意的大將阮雷。就連他自己,都險些葬身於懸崖之下,也直接葬身於敵人的匕首之下。若非浴火重生,江烈早已命喪九泉。
雖然上次獅鯉大戰,江烈也見識過不少戰友的犧牲,但他捫心自問,像惑山紅星寨四當家乘甲奔陣亡的時候,他有感到惋惜,但說到底還是非親非故,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波瀾,也不會因此而肝腸寸斷,更不會因此燃起前所未有的極端的復仇的怒火。
然而這次的抗象援虬之戰,江烈曾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親密的親兵接連倒下,曾眼睜睜地看著許多親兵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在懸崖之下七零八落,曾眼睜睜地看著阮雷的頭顱懸掛在花穴縣的西城門。這一項項的「眼睜睜」都是痛心疾首,令他最直觀地感受到戰爭的殘酷、恐怖。
江烈從來都不認為戰爭有受益者,雖然他在這場戰爭中立下了赫赫戰功,會得到虬誓皇帝與神獅皇帝的雙重嘉獎,獎賞之豐厚程度是可想而知,卻又難以想像的,而且自己也無意間突破到了傳說中無數馭火人難以企及的涅槃境,脫胎換骨,整體的馭火術更上了一層樓,但他依然希望,一覺醒來,這一切只是一場虛無的夢境。
他萬分希望這一年多的點點滴滴,大事小事都只是夢境的一部分,如同自己曾做過的弒君之夢。
他幻想著,一覺醒來,自己就躺在神獅城江府的房間裡,身旁是酣睡的袁南兒,床邊是江念恆在搖籃里咿咿呀呀,起床之後,有吟風聽雨伺候著洗漱更衣,有邀月摘星忙活著盛飯端菜。吃完早餐,他便吩咐馬夫備馬,然後經過江洛的房間,遠遠就聽見江洛的如雷之鼾聲。
或許這一天不需要上早朝,他走出家門,跨上騏墨,徑直奔向獅炎軍駐地。駐地里,阮雷在制定全新的訓練方案,文三變在給獅炎軍樂隊排練新曲,黃英嶸在不厭其煩地督促著日常操練,段彪則跟著自己插科打諢,如同一隻跟屁蟲。一切嚴肅而又輕鬆,辛苦而又歡樂,融融泄泄,親如一家。
忙碌了一天之後,他在傍晚策馬回家,突發奇想之下便叫上袁南兒,兩個人一同去懷德樓開間包廂,請阿真前來唱曲,一邊聽曲,一邊享用美食,盡情享受甜蜜的婚後夫妻生活。
至於江念恆,江洛會抱著他搖來晃去,講著數百年前的冷笑話,從殘缺的牙縫中噴濺出數百年前的瓊漿玉液,逗得江念恆笑得幾欲掙脫懷抱。安嬤嬤護在旁邊,滿面焦急,生怕眼前的老頑童一不留神脫了手,畢竟這個小侯爺是她唯一能疼愛的小主。
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平凡而又單調,偶爾還會略顯百無聊賴,然而這樣的生活正是身處兵荒馬亂中的江烈最為嚮往的生活。
思前想後,江烈終於懷著萬千思緒入了睡,可惜的是,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之時,他仍然身處軍營之中,仍然在虬誓國的戍驛郡,他那些美好的希望終究只是一廂情願,而非現實。
昇凡三年十月廿二清晨,段彪踉踉蹌蹌地跑進了江烈的營帳,險些滑倒。
江烈連忙起身:「彪兄,你瞧瞧你多大個人了,這樣火急火燎的還跟個小屁孩似的。什麼事這麼著急?」
段彪眉開眼笑道:「大帥,喜事,天大的喜事!中驛城已經飄起了白旗!」
眾所周知,白旗是投降的標誌。
江烈戴好頭盔,抄著滅揚斧便跑出了營帳,又命人牽來了騏墨,帶上段彪一同策馬沖向了城門。
「你們鄭大元帥呢?」江烈勒馬停步,朗聲喊道,「既然要投降,那就快請你們鄭大元帥出來!我是獅炎軍大帥江烈,我得跟你們鄭大元帥好好談談!快請鄭大元帥出來!我就在這裡等著他!」
城樓上探出了一個腦袋,朗聲應道:「江大帥,已經有人去通知鄭大元帥了,請江大帥稍等片刻,鄭大元帥估計再有兩炷香的工夫就能趕到!」
江烈點了點頭:「行,讓你們鄭大元帥慢點,別太著急了!我有的是工夫,有的是耐心!」
「大帥,你還要跟鄭致賓談什麼?」段彪問道。
「談什麼?」江烈笑道,「能談的多了去了!他們要投降,我肯定接受,但我肯定不能讓他們跟沒事人一樣拍拍屁股就回家。俗話說得好,出來混,早晚要還的。他們在虬誓國殺了多少人,害了多少百姓,給咱們獅炎軍又造成了多大的損失,這些都是要還的。我也不能太為難他們,反正你就拭目以待就是了。對了,把三變、英嶸、紀誠還有汪總兵都叫過來,還有我大舅子派來的援軍的那個最大的那個軍官,我忘記叫啥了,都一併叫來,再順便把那個誰,就是很會畫畫的那個誰,全都叫過來。這些人務必到場,剩下的,愛看熱鬧的就來看熱鬧,保證秩序就好。我還要一張夠大的桌子,還要筆墨紙硯,還要什麼東西,你看著辦就是了。」
段彪愣了片刻,點頭行了軍禮:「末將遵命!」說著便策馬跑走。
約莫兩炷香過後,城門打開,鄭致賓身著戎裝,帶著一隊手無寸鐵的士兵都舉著雙手走出了城門。
江烈翻身下馬,面向鄭致賓行了軍禮:「鄭大元帥,別來無恙。」
鄭致賓也回了象軍的軍禮:「江大帥,別來無恙,久等了。」
「沒事,不久,反正還有很多人沒來,咱們還得在這兒多等一會兒,等該來的都來了,咱們再步入正題。」江烈將鄭致賓打量了一番,盯住了鄭致賓腰間的佩劍,「鄭大元帥,你大搖白旗,算是表明了投降的態度,你身後這幾個手下也都算懂事,明面上都沒有攜帶任何兵刃,但是為什麼你還要帶著你的寶劍呢?」
鄭致賓正色道:「此劍不是我的兵刃,是我榮耀的象徵。江大帥,你知道的,我是從一個大頭兵,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的,我特別珍惜軍人的身份,特別在乎軍人的榮耀。雖然我決定投降了,我們皇上也同意了,但我不覺得我是丟臉的,因為勝敗乃兵家常事。我不會因為投降就失去一名軍人的榮耀。」
「駛恁娘。」江烈毫不猶豫地破口罵了一句,「鄭致賓,老子醜話先跟你說前頭,你們已經投降了,沒資格再跟老子唧唧歪歪,別在這兒跟老子扯那些文字遊戲,老子沒興致陪你玩。我不跟你講道理,反正那劍,你願意帶在身上你就帶著,願意扔掉地上就扔掉,你就看老子的態度會不會區別對待。」
筆趣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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