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一輛轎車閉著車燈,依靠朦朧的月光在高低起伏的山城城區中穿行,最後停在了仁心醫院門前。
門口的幾個警衛見狀面露警惕,默默將手中的衝鋒鎗上膛,一左一右包夾了上去,詢問來人的目的。
駕駛位上一人搖下車窗遞出證件說了些什麼,警衛比對了證件,又檢查了一遍隨車物品,打了通電話,這才推開木製柵欄放行。
轎車緩緩啟動,沿著洋灰路開到主院區,車停穩後下來三個精悍的年輕男性,走進了樓內。
大廳里,凌三坪、吳景忠和幾個武裝特務推著輪椅已經在此等候,輪椅上躺著的是不省人事的馬克。
「凌院長,吳副處長,鄙人是中統.」
「行了,你叫什麼就不用說了,接人的文件帶了吧。」
來人中的一位剛想自我介紹,便被吳景忠打斷了,他可沒興趣跟對方閒扯淡,抓緊將人送走才是正事。
馬克是從白公館來的,那地方現在是敏┴感之處,能不沾就不沾,否則萬一出事,他們也要受連累。
中統特務聽到吳景忠這麼說,乾笑了兩聲,遞過來一張提人的文件,上面蓋著鮮紅的中統大印。
公文這種東西,大多數時候毫無作用,有時候卻很關鍵。
比如現在這種情況,中統想要將人提走,就必須出具正式文書交給軍統,以便出現問題時釐清責任。
吳景忠一個字一個字的把文件看完,確認中統沒玩文字遊戲,從手下那裡取來另一份文件,扔給來人冷冷道。
「簽名,然後滾蛋,我再提醒一遍,人出了醫院的大門,就跟我們軍統無關了。」
罵中統,這在軍統是政┴治正確,吳景忠這個老油條,自然不會給中統特務好臉色看。
凌三坪的態度則要好得多,認真的通報了用藥情況,並轉交了病歷和檢查報告,還溫言叮囑來人,馬克注射了鎮靜劑,可能要到明天早晨才會甦醒,讓對方不用擔心。
至於注射鎮定劑的原因,他說了一大堆醫學術語,在場的人聽得頭昏腦漲,連連點頭,就跟聽懂了似的。
中統來人很是識趣,乖乖在文件上簽了名字,推著輪椅走向轎車,交接的程序就算結束了。
看著中統特務將馬克塞到車裡,開著轎車快速離開,凌三坪歪頭看向吳景忠,提了個建議。
「老吳,要不派人跟一跟,要是對方在路上出了事,到時候又要打糊塗官司了。」
吳景忠搖了搖頭,滿不在乎道:「吳某剛剛說了,他們出了醫院的大門,出任何事都跟咱們無關。
老子巴不得有人把他們都突突了,聽說中統的廚子手藝不錯,那樣咱們還能打打牙祭,走吧。」
說完,吳景忠搖頭晃腦的帶人走了,中統死不死管他P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對於他的回答,凌三坪微微一笑,眼睛瞄了瞄牆上的掛鍾,邁步跟了上去。
公路上。
轎車後排的中統特務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馬克,面露嫌棄之色,抬手將對方的腦袋撥弄到一邊。
整個中統都沒人看得起這個傢伙,此人一翻身,就將以前得罪過他的人派到敵占區。
為了一點小事就要人性命,如此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即使在遍地小人的中統之中也少見。
「呸!」
想著,中統特務啐了馬克一口唾沫,或許覺得還不解氣,又重重的給了對方兩個嘴巴子,啪┴啪作響。
駕駛位和副駕駛的特務聽到聲音回頭看了看,互相對視一眼後笑著轉頭看向路面,立刻被一道燈光晃花了眼。
「渾蛋!誰敢在夜裡開燈,不怕違反防空管制條例嗎。」
司機心中怒罵了一聲,手上猛打方向往道旁靠了靠,卻驚訝的發現車燈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民國東南方向。
濠江。
一間葡國高檔酒店頂樓套房外,侍者打扮的鄔春陽敲了敲房門,在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反手關上了房門。
「鄔處長,怎麼樣,日本人是不是真的錄了音或者拍了照?」
他剛一進門,坐在沙發上的宋部長便站起身子,面色焦急的詢問道。
「是的,宋部長,白天您與日本人二次談判時,對方在談判桌下安裝了竊聽器,談判代表中還有人攜帶了間諜相機。」
鄔春陽默默點頭,將自己今天的偵查結果做了匯報。
現在這座酒店都被國府包了,也做過檢查,倒是不用擔心被竊聽,可以放心說話。
宋部長聞言跌坐回沙發,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談判,不,準確的說媾和的事一發,他怕是要被民國上下罵個狗血淋頭。
更嚴重的是,被罵只是小問題,國府內政敵的攻訐,某人的責備才是大麻煩。
他總不能學高崇武和陶希聖,叛逃到季某人那一頭公布密約吧,宋家的根可是在國府。
沉默了一會,宋部長緩緩抬起頭,勉強擠出幾分笑容示意鄔春陽坐下,然後疲憊地問了一句。
「鄔處長,以你之見,事到如今該如何辦才好,宋某一定配合。」
配合?
早幹什麼去了。
鄔春陽也是一肚子火,他收到命令帶隊來濠江,事先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任務,還以為是正常的情報偵察。
到了地方才知道,上峰是要他保護跟日本人和談的宋部長,同時確保和談消息不泄露。
雖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可這個狗P任務,還是讓他有種當了漢奸的感覺,恨不得當場撂挑子走人。
但這也就是想想,真要這麼幹,他估計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只好捏著鼻子接了差事。
為防止日本人察覺,軍統沒有直接跟隨宋部長參與談判,而是在一旁進行秘密保護和觀察,於是便有了剛剛的對話。
斟酌了片刻,鄔春陽將目前查明的情況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盤點了一下手頭的力量,緩緩開口回道。
「宋部長,卑職認為當前最緊要之事,就是把日本人調動起來,您能不能通知對方,第三次會談在河內舉行。」
「調動?河內?」
宋部長有點疑惑,他擅長的是經理、外┴交,對於情報行動就是個門外漢,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那麼遠的地方進行和談。
看到他的表情,鄔春陽這才想到對方不是軍統,估計理解不了自己說的話,便耐心解釋道。
「根據我們的調查,為了掩人耳目,日方和談代表與情報人員也是分開活動,這就給了我們逐個擊破的機會。
您可能不太了解情報這一行,像照片和錄音這樣關鍵的物品,傳遞的次數越多,暴露和泄密的風險就越高。
如果我沒猜錯,日本人不會每次談判結束就將這些東西送回本土,也就是說,它們仍然在日方情報人員手裡。
只有讓日本人動起來,卑職的人才好趁機動手,將相關的證據奪回來,以免日本人以此要挾國府和您。」
「啪!」
宋部長一拍大腿,鄔春陽解釋的很清楚,他立刻明白了這麼做的用意,順著鄔春陽的話說了下去。
「日方談判代表一動,對方的情報人員也必然會動,到時候肯定會分開走,而且會帶著照片、錄音。
濠江又是個小地方,對方的行蹤很好確定,春陽你的人可以在路上動手,直接搶走那些證據。
最妙的是,就算日本人知道是我們幹的,也沒有辦法翻臉,畢竟他們還希望和國府達成協議。」
他越說越興奮,對鄔春陽的稱呼也從鄔處長變成了春陽,顯然是對這個計劃滿意至極,最後更是表示會在某人面前為鄔春陽請功,拉攏之意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多謝宋部長,卑職惶恐。」
花花轎子眾人抬,鄔春陽連忙起身,裝作激動的樣子向對方致謝,心中卻嘆了口氣。
靠這樣的政府,真的能趕走日本人嗎?
即使能趕走,他們真的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個人都知道,可知道又如何,現在唯有儘快奪回照片和錄音,避免局勢惡化。
不過具體要怎麼辦,鄔春陽也沒有主意。
葡國在濠江的軍事力量不容小覷,不僅有水上飛機和軍艦,還有一個炮兵連、一個機槍連、兩個土著輕步兵連。
這還沒算上治安廳的600多個警員,若是發生正面衝突,軍統沒有任何勝算。
他們確實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特工,但不是趙子龍,在敵陣里殺個七進七出還能安然無恙,話本都不敢這麼寫。
所以,此次行動必須又快又狠,不給濠江官┴方反應的機會,搶完證據後立刻從海路撤退。
濠江和港城只有一海之隔,只要進入了港城海域,給葡國海軍八個膽子,也不敢進入英國人的地盤。
確定了大概計劃,鄔春陽也不管旁邊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的宋部長,開始細化行動步驟。
整個行動最困難的地方在於,日本情報人員不是傻子,不會站在那等著他們殺,定然會進行反抗。
一旦被纏上,葡國軍警最快五分鐘,最慢十分鐘就會到場,濠江還是太小了。
同理,冒充警員檢查攔截這一招也行不通,路面突然出現生面孔,很容易穿幫。
就在鄔春陽苦思冥想時,聽到了窗外的某種聲音,這讓他回憶起一件往事,並由此想到了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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