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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男人的話,女人為難地道:「孩子根本什麼都還沒想起來,你說這樣做合適嗎?」
「有啥不合適的。說不定一受刺激,不就想起來了嘛!」
正感覺無以為報,眼前這種氣氛有處處透著古怪,蕭逸飛連忙下了床:「沒事,我睡了這麼久,也睡足了,做點事,活動活動也好!」
女人嘆了口氣,道:「那好吧,我去給你打洗臉水,你先把衣服換了吧。」
「好。」
蕭逸飛看到水中映出的面龐,不由一愣。
這分明不是自己的臉!
或者說,這張臉自己「應該」是第一次見。這張臉雖然也算相貌堂堂,可臉上的滄桑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加上眼角的魚尾紋,一看就是三十幾歲的年齡。
至於之前用「應該」兩字,因為蕭逸飛已經如墜夢中,分不清究竟哪裡是夢幻,哪裡是現實。
究竟是周莊夢到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到自己變成了莊周。蕭逸飛已經不想去想。
洗漱完畢,蕭逸飛又被女人逼著吃了兩隻雞腿,才在男人焦急的催促中帶著兩隻雞翅膀出了門。
出來,蕭逸飛才發現這是一個坐落在山腳下的大山村,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波濤聲,顯然不遠處就是自己落下的那條河。環顧周圍,蕭逸飛粗略估算,這裡大概有千所房子,按照一所房子平均居住四個人,這個村子就有四千人,而房子多是木製結構,基座則是花崗岩,通風和採光都是極佳,腳下的道路平整,路邊整潔,如此看來,這裡的生活條件竟然不差。
男人只是在前面快速領路,因為蕭逸飛也不知道稱呼他什麼好,所以就開不了口,兩個人只是悶頭趕路。
路上,蕭逸飛又嘗試感應了自己體內的神聖之力,發現依然是空空蕩蕩,空間晶石同樣消失的無影無蹤,彷佛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夢。
蕭逸飛正自嘲間,男人開口道:「等會你機靈點,我知道你現在還什麼都記不得,但是話可千萬不要亂講。」
蕭逸飛「嗯」了一聲,點點頭,趁機問道:「我們這是準備去哪裡?」
「村口。」男人頭也不回的道。
「噢。」
來到了村下方的大路,兩人又往前走,經過了一座高大的牌坊,牌坊上正掛著一塊大匾,匾額上寫著三個大字,「福田村」。
這裡應該就是村口了。但是男人又是帶著蕭逸飛以小跑的速度又走了將近千米的路才停下,喘口氣道:「還好趕上。」
蕭逸飛看看灰濛濛的天,更加迷惑了:「什麼趕上了?」
「還不是因為你!」男人兩人一瞪,「十八年前你就這在這個時間偷偷摸摸地出去闖世界,被早早等候在村口的李菲攔住。李菲一心求你留下,你不肯;李菲求你帶她一起走,你還是不肯。
兩年後你斷了音訊,李菲不管颳風下雨,都是一邊流淚一邊盼著你回來,一直等到出了太陽才回去。十六年了,她的眼睛就是望著你望瞎的。你知道嗎?有一次她生重病,天空又下著大雨,她硬逼著自己去尋死,才讓她的父母抬著她出來等你,當時他們三個人一邊等,一邊哭,你知道嗎?我當時真恨不得沒生出你這個兒子。
可惜,現在你回來了,她卻是再也看不見了。」
看著低著頭沉默不語的蕭逸飛,男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遞過一枚用紅線編制的紅寶石項鍊:「不說了。她能盼到就好。對了,紅寶石是你給她的定情信物,她編織了紅線又送給還給你,祈求能保佑你平安,即使你現在想不起來,有這個信物,她會相信你的。
我們覺得讓她盼到你最好,所以她現在還不知道你回來……她來了,快過去。」
蕭逸飛接過紅寶石項鍊,感覺這項鍊有點眼熟,彷佛在哪裡見過,但是看到遠方一個白色身影幽幽走到牌坊口坐下,終於還是將這份疑慮放在了心底,拿著項鍊往前而去。
走的一半路的時候,蕭逸飛想了下,終於還是將項鍊掛在了脖子上。
而隨著越走越近,他整顆心也是開始怦怦地跳個不停。
這一刻他腦海里想的,已經不是自己到底是蕭逸飛還是林楓,而是自己究竟能不能獲得李菲的信任,讓她相信自己十六的痴痴等待沒有白費。
在還有一百步的時候,蕭逸飛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
在還有五十步的時候,蕭逸飛的雙手沁出了冷汗,整顆心跳的如同被擂響的戰鼓。
在還有三十步的時候,蕭逸飛終於看清了對面的女子的樣子。
一襲白色的長裙,黑色如瀑的長髮在腰際用一個金環收攏,柳葉眉,櫻桃嘴,只是漆黑的雙眼只是直直的望著前方,沒有活力,出乎蕭逸飛的意料,她的臉上沒有悲傷,有的只是如水的平靜。
或許是因為她守候的就是天荒地老的愛情,我堅信,我一定會等下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蕭逸飛看著她時,腦海中出現的只有「空谷幽蘭」四個字。
蕭逸飛走到了她十步之外。
彷佛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她側頭,微微地張開嘴,雙手也是輕輕揉捏的裙邊。
這一刻,蕭逸飛卻是慌了,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怎麼稱呼,是直接叫「李菲」,還是叫「菲菲」,或者是「寶貝」「親愛的」什麼的。
蕭逸飛終於走到了李菲的三步之外,停住。
感覺到那股曖昧的氣氛,李菲臉上流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神色,彷佛一件幾乎已經絕望的事情出現了奇蹟,可她現在又抓不住,深怕下一刻,這個希望就會如肥皂泡般破滅。
或許她的容貌已經不再年輕,可是在這時,她在蕭逸飛眼神里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只想摟在懷裡,好好的疼惜一番。
女人愛上你,就是讓你疼的。
蕭逸飛的心放肆的痛了起來,也愈發的柔軟,終於向前伸出了手,輕聲道:「菲兒,我回來了,你都不來抱抱我嗎?」
李菲整個人如遭電擊,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差一點就要栽倒,但她還是坐住了,牙齒咬著嘴唇,兩隻手緊緊按住自己的胸口,整個人抖的如同風中的燭火。
蕭逸飛剛上前一步,就聽見李菲發出了一聲大哭,如同乳燕歸巢般衝進了蕭逸飛的懷裡,巨大的衝撞力將蕭逸飛撞的後退了一步。
李菲緊緊抱住了蕭逸飛,連喘了幾口氣後,才放聲大哭起來,這哭聲有如杜鵑啼血一般,觸動了蕭逸飛心中最真、最善、最美的那一點,瞬間讓蕭逸飛的眼角再次有淚落下。
蕭逸飛懷抱住李菲的身體,才發現李菲輕飄飄的,幾乎沒有重量,心裡更是疼的厲害,低聲安慰道:「我回來了,以後再也不走了。」
說出「以後再也不走了」之後,蕭逸飛明顯的楞了下,但隨後他又用更重的語氣說了一句,「我會以後一直陪著你,直到天荒地老。」
是啊,就算自己真的是蕭逸飛,可蕭逸飛真有自己值得留戀的嗎?能夠和深愛自己的「家人」們度過餘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李菲只是不斷的哭著,似乎要將這十六年的委屈和悲傷全部釋放,只是她的精神不好,哭了一會,就變成了抽泣,最後情緒變化太快太累,竟然靠在蕭逸飛的肩膀睡著了,可是那兩隻手卻依然緊緊地環繞著蕭逸飛的脖子,就是蕭逸飛想將她橫抱,也辦不到。
蕭逸飛撫摸著李菲光環的長髮,抬起頭,就看到一大群人村民從邊上靜靜地圍攏注視著自己。
明白他們想要的是什麼,蕭逸飛雙手放在口邊,輕聲地大喊:「不走了,我要和最愛我的女人結婚,以後再也不走了。」
有耳朵好的村民將這句話傳遞給了身後的同伴,大家都是出現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接著一股濃濃的喜悅浮現,許多人還抹起了眼淚,在林楓父親的行禮和驅趕中,眾人都是笑嘻嘻地轉身離開。林父欣慰地對著蕭逸飛豎起了大拇指,也跟著眾人一起遠去。
很快這裡就只剩下了蕭逸飛和李菲兩人。
畢竟心有掛念,所以李菲很快驚醒,感覺自己懷裡的人還在,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但她又有點心慌,雙手情不自禁地往往蕭逸飛的脖子摸去,直到摸到了那條好寶石項鍊,她才是真正的放下心,只是眼淚又止不住:「林楓,你好狠的心啊,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嗎?」
「我知道。」蕭逸飛深情地道,「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願意用我剩下的幾十年時間來彌補,相信我,我會給予你我所能夠給的最大幸福。」他在牌坊的基座上坐下,又把李菲放在他的膝蓋上,雙手自然而然地環住她的腰。
「你以後真的不會再離開了嗎?」李菲靠在蕭逸飛的肩膀上。
「說到做到。在外面轉了一圈,我才知道對我、對人生來說,什麼才是最最寶貴的財富。」
「噢,是什麼?」
蕭逸飛正色道:「你呀,你就是我一輩子的財富。」
「以前你可從來不這樣,」李菲蒼白的臉色出現了一抹殷紅,「你一定對外面許多女孩子都說過這樣的話?」
「或許我有在外面經歷過一些女孩子,但現在重新擁你入懷,我才知道,我一輩子只會愛一個女人,那個人就是你。」
「討厭,真肉麻。」像是嗔怪,可語氣里都是甜蜜。
「已經浪費了十幾年的時間,所以我現在一定要將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哪裡還管她肉麻不肉麻。」蕭逸飛脫下外套,披在李菲身上,「我在村外遇到了父親,才知道你的遭遇,只恨不能插上翅膀就飛到你身邊,這些年,你受苦了。你的眼睛還有辦法康復嗎?」
李菲遲疑了下,才搖搖頭道:「不可能了。」隨即又擔心地問,「你會因此嫌棄我嗎?其實,我不用人照顧也能生活自理的,真的,你去問問村裡的人,他們都知道的……」
蕭逸飛將驚慌的李菲抱緊,道:「不會,我現在不嫌棄你,將來也不會嫌棄你。我可以對著天上的月亮發誓,如果我林楓辜負了李菲,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菲等蕭逸飛發完了誓,才又輕輕地蜷縮在了蕭逸飛的懷裡:「楓哥哥,你說我今天不是在做夢,對嗎?明天你還會在我身邊,對嗎?」
「對,我會一直陪你在身邊,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嗯,楓哥哥的懷抱好溫暖,菲兒好喜歡。」
蕭逸飛遲疑了下,終於道:「過去的十幾年的事……」
李菲搖頭道:「我知道楓哥哥肯定有原因的,不要再說對不起,菲兒只想現在和以後。」
蕭逸飛「嗯」了一聲,話是這麼說,那如果聊起以前的事自己又想不起來,那又怎麼補窟窿?
想了一下,蕭逸飛終於還是道:「菲兒,有些話我一定要和你說。」
李菲渾身一震,將整個身體都縮成了一團,低聲道:「你說。」
「我在外面受了傷,非但一身的本領都沒有了,就連大腦也因為受了撞擊,以前許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真的嗎?」李菲滿是驚喜地道,「你是說真的嗎?」
蕭逸飛瞬間明白了李菲驚喜的原因,原來她還是怕自己要走,還是怕失明的自己成為自己的累贅,現在蕭逸飛的身體也有缺陷,卻是將兩個人的距離大大拉近了。
「真的。而且很有可能,永遠都好不了了。」蕭逸飛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對了,我還是和你說實話吧。我之前受了重傷,在家已經修養了幾天,大家都知道我回來了,只是怕你擔心,也想我可以讓你『等』到,才讓我以這種方式來見你,你能原諒大家嗎?」
「大家是為我好,這我知道。」李菲低低地道,「那以後我們就過兩個人的小日子,平平淡淡,但是倖幸福福。」
「那不行的。」蕭逸飛故意道。
「怎麼了?」李菲聲音頓時又緊張起來。
「我還要你幫我生兒子呢!那怎麼會是兩個人呢?以後我們老了,還會有孫子。幾十年後,我們躺在搖椅上曬太陽,邊上是一群孩子在叫,『奶奶,奶奶……』」
李菲呢喃著道:「那樣的日子,真是美啊!」
「會實現的。只要我們一天一天過下去,那一天就會到來。」蕭逸飛肯定地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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