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天空 第十六章 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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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倫瑪的描述，蕭逸飛大概知道現在獸人並沒有統一的國度，而是由大大小小數百個部落組成，人口基數在數百萬到數千萬之間，當然上億也有可能，土地面積應該與人類四國的總和相當吧，只是土地貧瘠，產糧區並不多，至於礦產，估計是挺多的等等。

    期間倫瑪說了許多「應該」、「可能」、「估計是」，以前如果下屬的報告中有一個這樣的詞，蕭逸飛一定會劈頭蓋臉地臭罵他一頓，然後將報告扯的粉碎讓他重新寫一份。

    但是考慮到獸人肯定不知道統計學為何物，蕭逸飛只能忍了下來，他懷疑一千獸人和一萬獸人，倫瑪的回答都只會是：「好多好多，多的我怎麼都數不過來！」

    看到蕭逸飛的表情，倫瑪似乎也感覺到不好意思，幸好接下來的問題他掌握的資料就比較多了。

    從廣義上來說，廣袤的荒原以馬扎羅山為界，北方屬於武國的領土，南方屬於鼎國的領土，但是兩國對荒原的控制力並不強，最大的權力也就是任免所謂的部落聯盟盟主，而盟主的主要的職責往往也就是在一年一度的慶豐節上主持個儀式而已。

    從狹義上來說，這些部落之間各自為政，除了幾個世代交好的領族，很少與外界往來，而各個部落都各自有屬於自己的一套管理制度，因此那些所謂的盟主能夠影響的也就是他自己的部落而已。

    蕭逸飛之後又詢問起了各個部落的民生、教育和經濟情況，倫瑪也是進行了一一回答，當蕭逸飛讓倫瑪談談自己本族的情況時，倫瑪只是淡淡地道：「發生了戰爭，我們族戰敗了，我被俘虜就被賣到了人類世界，就是這樣。」

    蕭逸飛知道倫瑪在說謊，因為他雖然在倫瑪的眼中發現了厚重的悲傷，但那絕不是因為戰亂而失去親人後的痛苦，而是一種憂國憂民的情懷。

    關於這一點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因為一有空，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就會漫出來占據他的心靈。

    蕭逸飛沒有說破，只是接著問起了鼎國對獸人部落的各項政策和措施，再有就是獸人部落的山川地理，再另外有空的時候，蕭逸飛甚至向倫瑪學起了獸人語。

    他對語言實在有一種天賦，獸人語雖然很重鼻腔和捲舌，可是才幾天，他就能夠用獸人語與倫瑪進行簡單的交流。

    白天飛行，晚上蕭逸飛和倫瑪聊天，當然主要是蕭逸飛問，倫瑪回答，旁邊兩人偶爾插嘴，時間過得古井不波，很快就到了第四個夜晚。

    和之前的幾晚相比，這個夜晚有了明顯的不同，因為問問題和回答問題都變成了同一個人。

    蕭逸飛喝了口泉水，看著優雅卻快速地吃著肉乾的倫瑪正色道：「你知道為什麼你們各個部落間，每隔數年就會爆發大規模的戰爭的真正原因？」

    倫瑪從蕭逸飛的語氣中聽出了凝重，便放下了食物道：「因為缺少食物。這幾天是我吃食物時心情最好、也是吃的最多的日子，因為我知道現在即使自己吃的再多，也不會侵占了本應屬於族裡其他人的份額，而導致他們餓死。」

    「為什麼會缺少食物？」

    「土地貧瘠，糧食產量不高；而族內人口增長，又加重了糧食負擔。」

    「所以你們發生戰爭，一方面是為了爭奪糧食產地；另一方面即使戰敗，也通過戰爭減少了族內人口，是不是？」

    倫瑪眼中的悲哀之色更濃，沉默良久後終於答道：「是。」

    「據我所知，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植物叫做木薯，即使是在很惡劣的環境中也能種植，培養它的養料只要是動物的排泄物就可以。它雖然不如肉好吃，但至少可以填飽肚子，你們為什麼不種植木薯呢？」

    「因為我們我們……。」倫瑪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他出生高貴，雖然內心中以振興獸人族為己任，但是還真的沒有仔細考慮過民生方面的具體問題。

    幸好蕭逸飛很快接口道：「這主要有三個原因。首先，你們的土地大多都種植了經濟價值更高的棉花和鳶尾花；其次，你們人口不足已開墾更多的土地，而如果先選擇增加人口，就會增加糧食負擔，還沒等木薯成熟，只怕你們自己就先餓死了；最後，就是你們的飲食習慣，獸人大多都喜歡吃肉，而不喜歡吃食物類植物，但是肉類的成本比生產植物要高的多。」

    說著蕭逸飛又詳細解釋了「經濟價值」「成本」等詞語的含義，確保倫瑪能聽懂為止。

    倫瑪結合本族的實際情況，點頭承認蕭逸飛說的有理，一邊思考一邊道：「那就先不種棉花和鳶尾花，先種木薯，這樣第一二條都解決了，至於飲食習慣，吃木薯也總比挨餓時吃草根好。」

    蕭逸飛毫不留情的批評道：「你想的太簡單了。你好好想一想，那些種植著棉花和鳶尾花的土地大多掌控在誰的手裡？」

    「族長，以及族內掌握權力的長老。」

    「他們為什麼不在土地上種糧食而種棉花和鳶尾花？」

    「因為每年都會有人類商人來高價打量收購棉花和鳶尾花去製造衣服和香水。」

    「族長和族內長老他們並不會餓肚子，他們為什麼要種賣不出去的糧食而放棄從人類處獲得的高額回報？你認為他們會因為底層獸人的死活而讓自己的利益遭受損失嗎？你準備用什麼方法說服他們？」

    倫瑪默然，良久說不出話來。

    「人類是用什麼來換棉花和鳶尾花的？」

    「爐石，體溫石，夜明珠，防風結界石等等，還有金幣和各種絢麗的寶石，偶爾也有武器和鎧甲，但是價格很高。」

    「這些石頭可以用來幹什麼？」

    「用了爐石，再低溫度的冬天房間內都不感覺冷；帶上體溫石身體永遠是最舒適的狀態，夜明珠可以照亮整個房子……」看著冷笑不已的蕭逸飛，倫瑪彷佛明白了什麼，頭漸漸垂了下來，聲音也越來越低。

    蕭逸飛止住了笑聲，用毫不掩飾的鄙視眼神看著倫瑪：「你們用能生產糧食的土地種棉花和鳶尾花，再從人類手裡換取各種只讓自己過的舒服的奢侈品，發動戰爭減少族內的人口，然後眼淚汪汪地說實在是因為我們的土地太貧瘠，我們缺少糧食……」

    倫瑪的頭幾乎都要垂進褲襠里，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面色紅的幾欲滴出血來。

    這幾天倫瑪一直都顯得非常淡定，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是有條不紊，不慌不忙，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子自信。但是經過蕭逸飛的一番話，他突然發現自己一心想帶領獸人走出困境，結果自己所代表的階級卻正是造成子民陷入困境的罪魁禍首，這個發現幾乎讓他陷入崩潰。

    蕭逸飛抬頭看著天空：「其實這一切都怨不得你們……」

    倫瑪霍然抬頭，血紅的雙眼只是死死地盯著蕭逸飛，內心一個聲音在狂喊：「不，是我們，是我們貪圖享受，才害死了底層的人民……」想起那些哀號著沖向死亡的戰士，吃著黃泥的孩子，他的心恍如有一把刀在快速攪動著。

    「被這種計謀所欺騙的人你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管仲和現代的美國都是使用這個計策的大行家。你別問管仲是誰，也別問美國在哪裡，我就給你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吧。

    甲國和乙國是領國，在兩國實力相當時相處還算融洽，後來甲國逐漸強大了起來，就產生了併吞乙國的野心。

    有一天甲國大王召見了他最能幹的大臣，說自己想要向乙國宣戰，問是否能夠戰而勝之。大臣就說現在乙國雖然相對弱小，但是還沒有到天怒人怨、人民背離的地步，接著就獻上了自己的計謀。

    經過一個月的準備，甲國向乙國派出了許多的商人，高價去收購毒蛇膽和青囊木，當時乙國捕蛇者和種植青囊木的人並不多，而那些少數的幸運兒無不在那一年都發了大財。甲國的商人與他們約定，在以後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都會再來高價收購一次。

    見到這種情況，許多乙國人猶豫起來，自己辛辛苦苦種一年地，別人只要捕幾條蛇就可以了，種一畝青囊木可以抵種數十畝糧食的收入。

    這也太不公平了。

    而甲國的商人則是果然在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都來到乙國大肆收購毒蛇膽和青囊木，也更加堅定了乙國人的決心。

    原本肥沃的能捏出油的土地，或者因為農夫漫山遍野去找毒蛇而荒蕪，或者被栽上了要好幾年的才能成熟的青囊木，他們國家的糧食卻基本上都要靠向甲國輸入，可是乙國人並不擔心，因為他們自認為手裡的金幣能買足夠多的糧食。

    如此三年後，甲乙兩國同時遭受大旱，甲國以國內遭受災害為由不再向乙國輸入糧食，乙國社會經濟秩序頓時崩潰，人民的慘狀可以用一句形容，那就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流寇和起義軍此起彼伏，正當乙國王族焦頭爛額的時候，愕然聽到了甲國大軍入侵的消息……

    接下來的結果我不說你也知道了，當然是乙國被甲國完全併入國家版圖而結束，這個例子或者和你們的現狀有所差異，但都是以糧食作為武器，有異曲同工之妙。」

    倫瑪眼中冒出陣陣寒光，咬牙切齒地道：「是人類，是人類在控制我們，他們讓我們不種糧食，而種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去換隻能供少數人享受的奢侈品，他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對不對？」

    蕭逸飛沒有回答，只是打了個哈欠站起道：「不早了，我要睡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