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車窗外雨中夾著雪雹,冷冷地砸下。
馬車飛馳,日沉月升,天空一片皎潔。
雪開始下得大了,最後竟飄起了鵝毛雪。前面是一片梅林,長長的馳道旁,梅枝上冷香浮動,花色冰清若雪。
有些冰雪還粘在枝頭,沒有蟲鳴,沒有鳥叫,大地上一片清清冷冷幽幽。
段千仇一直在苹兒懷中半夢半醒的模樣,這時他笑著道:「你真香,好象花一樣。」
苹兒羞道:「恩公莫取笑苹兒了。」
段千仇忽然道:「我怎麼覺得身子骨這麼重,這麼累呢?!我的頭好痛!」
路面顛簸,馬車在石頭上磕了一下,整輛車被磕得蹦了起來,苹兒身子也隨著一跳,段千仇竟從她懷中被顛簸得撲了出去,落在車廂板上。
但不曾料想的是,段千仇竟然就這樣癱軟在了車廂地板上,他的手腳一下子似乎全部都不能動了。
苹兒連忙過去扶段千仇,段千仇還是象一攤爛泥一樣躺著。
苹兒大急,她的臉都紅了,可是當她的纖纖玉手扶在段千仇的胸前的時候,突然運指如風,疾封了段千仇的三處要穴。
段千仇痛得冷哼一聲,象木頭一樣定住,這次真的是連手指頭都不會動了!
車內有油燈,苹兒的臉在燈下顯得格外的柔和,她的手還是那麼曖,那麼香,她笑著對段千仇道:「蕭大爺,蕭恩公,您怎麼坐不起來了呢,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四肢開始麻木,胸口也悶得厲害啊,唷,您的頭也痛嗎?這可難辦了,讓苹兒一個小女子怎生是好啊?!」
段千仇艱難地道:「酒中有毒,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害我?」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老趙掀開厚厚的棉布簾,啞著聲音說:「公子到了。」
苹兒撇撇嘴道:「哼,他算什麼公子,一個專啃骨頭的東西,如果等到他來才動手的話,我可能連皮帶骨都會被這位蕭先生吃掉了。好啦,你用牛皮筋好好把這位蕭先生綁一下吧,他中了醉花薰,還被我封了穴道,不過蕭先生脾氣不好,力氣又大,還是小心些好。」說罷,她慢慢走出車廂,站在車把式的座位旁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後,才跳下車。
老趙讓開,等她下了車後,再跳上車,掀開帘子,準備進車廂去綁段千仇。
但車廂內空無一人,錦盒不見蹤影,甚至連車內的油燈也沒有了。
老趙驚恐地問道:「人呢?」
苹兒聞言,掀簾一看,車內無人,再看車底車頂,都沒有人。
她的心裡冒出一股寒氣,剛才還象稀泥一樣癱在車裡的段千仇仿佛象空氣一樣消失了。
四周圍靜悄悄的。
這時,遠方仿佛有霧升起,然後有蟲鳴的聲音由遠及近,由微弱到強烈,忽快忽慢地靠近。
最後,竟有鐵石交鳴,戰馬衝殺的轟鳴響起,林中一棵樹忽然倒了,一道火光在樹中爆起,一個人影在火中翻騰,打滾,最後帶著冒起的煙霧自積滿雪的草叢中站起。
這個人是一個俊逸的書生,他的眉目清俊,皮膚白晳,身材頎長瘦弱,在風中站著,有一種玉樹臨風、瀟灑出塵的美感。但奇怪的是,他的臉上帶著黑色面紗,自鼻子以下都被蒙住。他的白衫上還冒著煙,頭髮也有些燒焦了。
這個人就是剛才苹兒和老趙言談中說到的公子!
苹兒一見他,就大喊道:「書生,你怎麼啦?犯什麼混呢,還渾身冒煙的?」
書生不答,他只是死死盯著遠處一個雪堆,他的表情很專注,也很緊張。
苹兒順著書生的目光看過去,手一揚,一道白光從她的手中飛出,「卟」的一聲,釘入那個雪堆中。
「轟」!雪堆爆炸開來,但裡面什麼也沒有。
書生臉色一變,突然對苹兒大喝道:「千花,小心!」
一道刀光自馬車底部飛出,直斬苹兒,刀光如白練,映在雪光月色中,更是亮白得磣人。
苹兒擰身急退,順手抄起地上一根樹枝反身刺出,勁風破空,漫天山影重重,生出令人窒息的強大壓力,竟是峨嵋劍法中的松濤峙岳。
但這些都不管用,至少對於段千仇來說是沒用的!
他根本不顧朝他眼睛刺來的樹枝,也對對方的劍氣罡風沒什麼感覺,他的刀毫無反刃格擋的意思,他的刀劈出後,就是劈出了!就和他的人一樣,出擊時都是一往無前,一殺到底!
苹兒手中的樹枝只能回撥段千仇的刀,但樹枝碰上刀刃就象雪水遇上熾紅的爐鐵,瞬間化做蒸汽消散,刀刃加身,如中敗革,苹兒厲叫一聲,飛掠退至書生的旁邊,從左肩至胸口,一道慘烈的刀口滲出汩汩的鮮血,她的臉色變得象雪一樣白。
書生站在了苹兒身前,他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套上了兩隻銀色的手爪,爪尖閃著碧光,顯然是淬過毒的。
段千仇沒有追擊,他回過身來,車上的老趙已經朝他射出七支喪門釘,段千仇長刀劃圈,喪門釘全部被吸在刀刃上。
老趙飛身下車,腳尖在路旁積雪上一點,身形疾躥而上,正打算躲在一棵松樹的枝杈後面,段千仇長刀一划,刀上的喪門釘追噬而去,全部打在老趙的身上。老趙連哼都沒哼,就象一隻凍死的烏鴉一樣,從樹上掉下來。
段千仇淵停岳峙地站在車旁,盯著苹兒笑道:「妖狐姚千花!你的劍法師承峨嵋,可惜火候比你的師父靜逸神尼差太多。你學劍不精,用毒又不成,真的讓人好生失望,只是你退隱江湖這麼久,卻是為何又要出來獻醜呢?」
妖狐姚千花,峨嵋棄徒,精於劍術暗器,潛伏刺殺,因殺孽太重,被江湖正道所不容,乃秘密投入權相蔡洵門下,為虎作倀,尋求庇護。但這些,段千仇並不知道。
姚千花慘笑道:「你不是中毒了嗎?我在你酒中下的醉花薰,你是怎麼避過的,還有你的穴道……」還未說完,她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上來,剩下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了,因為她自覺已經做得天衣無縫,但不知為何竟被段千仇玩弄於股掌之間。
「醉花薰?你說的這一瓶嗎?」段千仇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子,笑嘻嘻地道:「要從你的身上摸些東西,還是比較容易的。不過你的身材保持得不錯,難得的是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有少女的香氣。」
姚千花氣結,她搜出自己身上的一個小瓶子,仔細地看了看,狐疑地嗅了嗅,隱隱有些淡淡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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