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天衣 第319章 彼此之路

    一見天九從小黑屋中出來，阿力還沒等高興，剛迎上去，就被天九幾句話支使到一旁。

    他想都不曾想過，仇無衣勸說天九少爺的方法竟然如此粗暴，而且天九如此吩咐過，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阿力心中翻江倒海百感交集，委屈地縮在一個角落，又擔心，又害怕，眼睜睜看著天九與仇無衣默默地走向了一旁的空地，兩個人默契十足，主動背對著向前走了幾十步，又在幾乎相同的瞬間一起轉身，儼然是決鬥的模樣。

    天九在夜風吹拂中攏了攏長發，忽然心中火起，粗暴地將長發在腦後一束，乾脆擼起了衣袖。

    「你動搖了。」

    仇無衣冷冰冰地說道。

    「兄弟，我告訴你，向我天九挑戰的人從來沒少過，我也從來沒給誰好看的臉色，你也一樣。」

    一向高貴而又帶點逗比氣質的天九猛然間好像變成另一個人，惡狠狠地以市井無賴的口氣威脅道。

    「不是挑戰，只是想揍你一頓而已，順便去去火。」

    仇無衣的回答可謂是欠揍之極，不僅如此，他還抬起了手，衝著天九勾了勾指尖。

    「亮兵器吧。」

    天九也不廢話，大大咧咧地將手一揮，自己卻沒有亮出長劍。

    「屁。」

    仇無衣豎起了中指，也不管天九看不看得懂，披風慢慢地束起，圍在身上，披風立刻變成了圍巾，看起有些臃腫的身影立刻變得矯健輕盈。

    然後他向天九舉起了拳頭，微微晃了晃。

    「也是，亮兵器的話，，那就不叫打架了，」

    天九的臉色忽地一怔，嘴角浮現出一絲久違了的真心笑容，話剛說到一半，他猛然大喝，搶先沖向仇無衣。

    「沒錯，打架用的就是拳頭，」

    仇無衣身為挑戰者，自然氣勢更足，也不用輕身的功法，更不用瞬間移動，也大吼大叫地從對面衝去。

    觀戰的阿力幾乎看傻了，在剛才那一瞬間他還在認真考慮當兩個人真打起來的時候是不是該出手阻止，誰能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放棄了一身武藝，甚至放棄了天衣，直接擼起袖子掄圓了胳膊開打。

    阿力投向仇無衣的視線中已經包含崇敬，跟了天九這麼多年，除了名義上的妹妹阿明以外，還沒有第二個人能讓天九拋棄一切偽裝與面具，以最為放縱的姿態現身。

    天九不擅長拳術，他用的是劍。

    仇無衣也是一樣，他擅長的是弦和戰斧。

    但是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當情緒從極度的壓抑中猛然爆發之後，想要依靠的只有生長在身上的一雙拳頭而已。

    「砰，」

    沉重的老拳震得仇無衣腦子嗡第一響，幾乎要把下巴打掉的強烈衝擊令他的頭向後猛地仰了過去，天九的拳頭正好命中了他的臉頰。

    對面的天九亦是如此，同樣挨了仇無衣狠狠的一擊，英俊挺拔的鼻子淌出了鮮血，連連後退了三步。

    這一拳，誰都能輕鬆避開，但誰都沒選擇閃避。

    因為無論是仇無衣還是天九，心中都十分清楚打架這兩個字的定義。

    如此粗糙的戰法更是嚇得阿力啞口無言，在他看來，天九應該是永遠優雅而遊刃有餘的，絕不適合這樣的打法，仇無衣也絕不是這樣的人。

    然而此時此刻的二人就像發自內心地渴望如此戰鬥一般，徹底釋放了潛藏在意識深處的猛獸。

    「嘿嘿……」

    仇無衣猙獰地一笑，擺出迎戰姿勢。

    「來，」

    天九回報以同樣兇猛的笑容，隨意抹去臉上沾著的血，起手一拳轟向仇無衣的臉。

    「砰，」

    力道更猛的第二拳砸在了仇無衣的眼圈上，打得他滿眼都是金燦燦的小星星，星星繞著腦袋轉來轉去，終於臉上也掛了彩。

    然而在吃拳頭的時候，仇無衣的一擊也沒有遲疑，反擊的鐵拳彈簧一般伸了出去，正好命中了天九的肚子。

    「唔……你玩真的是吧……嘔……」

    天九立刻縮回了擊向仇無衣的拳頭，雙手緊緊地捂在腹部，全身痙攣不止，一口胃液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腹部被重擊，受到的傷比轟在臉上還要強烈。

    「大哥你理想中的世界呢，」

    仇無衣趁著天九彎腰的機會，迅速揪住了他的衣領，響亮的咆哮比揮出的拳風響亮百倍。

    拳頭雨點般地落在天九的臉上，身上，一時之間仇無衣占盡了優勢，天九的臉很快就布滿了一塊塊的淤青。

    「一直在我心中啊你這混蛋，」

    天九被揍得難以還手，忽然將右腿向上一提，膝蓋撞在了仇無衣的小腹上，這一招已經和街邊的流氓無賴沒有任何區別，仇無衣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撞得失去了平衡。

    顧不上擦拭嘴角的血，天九向前虎撲過去，兩手按住仇無衣的雙肩把他壓倒在地，掄起拳頭就打。

    形勢瞬間逆轉，天九看似柔弱，力氣卻大得嚇人，仇無衣慌忙用手臂遮住臉，卻被天九三兩拳就擊垮了防禦，專門對準臉一陣亂打。

    比鐵錘還堅硬的重拳連續不斷地砸在仇無衣的鼻樑上，額頭上，面頰上，每一拳落下都震得他昏昏沉沉，三五拳之間，掙扎不已的仇無衣已經滿眼發黑。

    「以後你要是再把自己關起來，我看到一次揍你一次，」

    仇無衣暗暗積蓄著反擊的力氣，在天九下一拳尚未落下的瞬間怒吼一聲，雙拳齊出將天九掀飛，一咕嚕爬了起來。

    彈到遠處的天九連滾帶爬地穩住了身形，見仇無衣已經揮拳沖了過來，心中也不甘示弱，以同樣的姿態予以還擊。

    「砰，」

    兩個人的手臂在空中交叉成十字，相互擊中了對方的臉頰，這一拳的力道實在太猛，仇無衣大腦一陣短路，暫時失去了意識。

    天九也是一樣，轟在面頰上的那一拳也令他眼前一黑，身體以奇妙的動作晃了一晃。

    可是兩個人的拳頭卻能夠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形成了巧妙的支架結構，竟然誰也沒有先行倒地，而是僵持在一起。

    阿力剛要跑過來看個究竟，兩個人卻同時向後一閃，以完全相同的姿態向後倒去，地上頓時多出了兩個「大」字形的人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說打架才能出氣，兄弟，我天九活了二十多年，總算是信了，」

    天九胸中怨氣盡消，一臉淤青與血污，笑聲卻爽朗得如同秋日的晴空。

    「清醒了沒，」

    仇無衣這才發覺現在全身上下都疼痛不止，不用任何力量簡單粗暴地打架竟然比平常的戰鬥還消耗體力。

    「啊。徹底醒了，兄弟，謝謝你。」

    天九扶著地面慢慢地直起了腰，出神地仰望著璀璨的星空，天上的繁星從古到今都一直存在，然而只有抬頭仰望的人才能發現星星的蹤跡，俯視地面的人只能看到泥土而已。

    「不客氣，反正我也特別想打架。」

    知道天九已經從失落中徹底走了出來，仇無衣也笑著從地上坐起。

    「我決定了，這一次，我要徹底去履行我的義務，不會再有任何猶豫。兄弟，你還要參加天地激鬥大會麼，」

    天九突然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當然，大哥，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屬於自己的選擇。」

    仇無衣認真地點了點頭，天地激鬥大會的一等獎，必須要拿到。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說什麼了。」

    天九向遠處的阿力揮了幾下手，阿力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刻，連忙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大哥，告辭。」

    知道天九與阿力可能也有話說，現在時間太晚，宿舍說不定還在擔心自己，於是就立刻告辭。

    天九也沒有怎樣挽留，目送仇無衣消失在黑夜之中，通往地獄的三岔路依然陰森，很快，仇無衣最後的一點氣息也消失了，他已經遠離這裡。

    「嘻嘻，要是母親大人知道哥哥終於下了決心，應該也會很高興的吧。」

    雙馬尾女孩的影子忽然出現在月光之下，輕輕地拍打著小小的手掌。

    「你一直在，」

    天九沒有因為對方的突然出現而生氣，平和地轉過了身。

    「當然在，人家的鼻子很靈的，不管隔多遠都能聞到。」

    小小的影子嗖地鑽進了天九懷中，如小動物般地蹭來蹭去。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看不透。」

    「即使是如此完美的哥哥也看不透，」

    「完美，相對於你而言，我遠遠稱不上完美。」

    天九輕嘆一聲，將手掌從少女的秀髮上拿開。

    「那我就直接告訴哥哥吧。」

    雙馬尾的女孩靈巧地從天九懷中鑽出，三兩步躍上了一塊折斷的墓碑，背著雙手，輕薄的短裙在夜風中不住飛舞。

    月光灑在女孩子的身上，為她平添了幾分聖潔的光芒，祭壇上的神像也不過如此。

    但神像只是鋼鐵，磚石與金銀珠寶塑成的身體，此時此刻的女孩，宛如一尊真神降落人間。

    「他傷到了哥哥，我很生氣，僅此而已。」

    忽然，少女的口氣變得冰冷蕭殺，軟嫩櫻唇如同心懷敵意而露出牙齒的野獸一般翹起。她輕柔地轉過了身，天真的雙眼陡然放出刺眼的凶光，被繃帶包裹著的左臂激烈地顫動著，仿佛某種力量即將掙脫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