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只有仇無衣和柳莓莓兩個人的旅程,微妙地變成了三個人。
更加微妙的是柳莓莓好像才是那個夾在二人之中的異類。
因為水朝陽上身已經全無衣物,一身肌肉明晃晃地迎著風雪,仇無衣五顏六色的外衣也極其單薄,與二人相比,身著厚厚冬衣的柳莓莓畫風就有著明顯的不同。
當然,柳莓莓還沒偏執到嫉妒一個男人的地步。
「水大哥,月泉村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身為一個武者,守在這么小的村子裡,真的沒問題嗎,」
柳莓莓的臉藏在帽子底下,只在眼睛的位置露出一條不到二指寬的縫隙,連聲音都變得有點奇怪。
她沒有在水朝陽面前顯露出武者的身份,仇無衣也沒有特地說明,在外人面前,柳莓莓決定永遠只以藥師的身份示人。
「哈哈,的確會讓人覺得奇怪啊,我們月泉村只有五十幾個人而已,也沒什麼好東西,可那裡是我的故鄉,我出生的地方,而且我祖母年齡很大了,為了照顧她老人家,我也不能遠離村子……嗯,雖說他老人家好像根本不需要我照顧就是啦。」
水朝陽一提到月泉村,黝黑的臉上頓時紅光四射,洋溢著無限的親切與自豪,故鄉,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心中難以割捨的一塊。
「水大哥真是個好人……」
柳莓莓的聲音不自然地低了些許,迫使她背井離鄉的陰影至今也沒有完全消散,可以說完全只是因為有仇無衣存在,她才能將親人逝去的痛苦壓制在心中,而今,水朝陽提到他的故鄉,難免令柳莓莓最痛苦的記憶重新冒出了頭。
「累不累,」
仇無衣悄悄抓住了柳莓莓的手,儘管戴著超級巨大的手套,那隻手依然小得可愛,沒有人會聯想到那竟是一件極其可怖的兇器。
「有一點,謝謝了,阿哥。」
隔著手套,其實完全感覺不到仇無衣手掌的溫度,但柳莓莓的心中依然變得暖洋洋的,低著頭與仇無衣手牽著手走在白雪覆蓋的大道上。
「兄弟,你妹妹可真懂事,看我們村子那些女孩子,都快嫁人了還淘氣得要命呢,哈哈,」
水朝陽毫不懷疑二人的身份,與仇無衣的關係也更近了,於是就開起了玩笑。
「比起嫁人,還是藥師的工作更適合我。」
柳莓莓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卻將仇無衣的手抓得更緊。
「她才十六歲,現在還沒考慮過嫁人的事……咦,水大哥,前面就是月泉村了吧,」
仇無衣心中苦澀,只能隨口敷衍而已,好在一個小小的村落自斜坡下方映入了眼帘,多少緩解了一點尷尬。
「對,現在你看不見,村子後面有一口彎月形的泉水,就算是這麼冷的天氣也不會結冰,那水真是又清又甜,我從小喝到大的,看,圍著人的那就是我們家……啊呀,為什麼我家會有這麼多人,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水朝陽指著遠處的月泉村指指點點,忽然覺得不對勁,拔腿就向村子奔去。
「真是個熱血過剩的傢伙,莓莓,咱們跟上。」
仇無衣倒是不討厭水朝陽的性格,從這裡望過去,完全可以數清楚月泉村的住戶,一共只有十九家,正好靠著現在正在走的這一條不知道會通向哪裡的大道,而圍在水朝陽家附近的不僅有人,還有幾輛大小不一的車子。
「阿哥,好像有血的氣味。」
柳莓莓遲疑地對仇無衣說道,自從體制改變之後,她的五感突然變得異乎尋常的靈敏,尤其是嗅覺。
「血,」
仇無衣掃了一眼一輛車的車輪下方,的確染著一點淡淡的鮮紅。
二人不敢耽擱,當水朝陽的身影消失在房間之內後,柳莓莓也撤消了偽裝,運起真氣,與仇無衣一同快速奔向月泉村。
「要是水大哥發問,就說是阿哥抱著我跑來的。」
柳莓莓調皮地眨了眨眼,仇無衣並沒有反駁什麼。
「水大哥,我們來了,」
仇無衣用力敲了敲門,不等裡面有人回應,伸手打開大門就闖了進去。
因為他看到了血跡從車上一直灑向門口,而且還不止一處。
「什麼人,」
一個粗魯地聲音驚惶萬分地叫了起來。
「是朋友,」
水朝陽從裡面闖了出來,立刻平息了這一場小小的騷動。
柳莓莓也隨著仇無衣一起踏入了房門之內。
剛一進門,仇無衣立刻生出了一種既視感,懸掛在牆壁上的草藥,陳舊的研磨缽與砂鍋,也許醫館就應當是這個樣子。
「水大哥,到底出什麼事了,」
仇無衣雖然是在對水朝陽說話,卻趁著這一剎那的時間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圍,不大的前廳之中聚集了九個人,看衣著打扮都是普通的山裡村民,其中沒有武者。
這群人年齡有大有小,好像彼此之間還不太認識,唯一的一個共同點,就是滿臉的苦大仇深。
「哎,說來話長,兄弟,我現在沒辦法招待你了,你看著全都是……」
「水大哥,還有熱水沒有,我來幫忙」
柳莓莓在眾目睽睽之下解開外罩的厚衣與帽子,輕車熟路地挽起長發,打開行囊,從中取出一套藥師常用的工具。
「有……有的,」
水朝陽竟被柳莓莓的氣勢壓倒了,乖乖地去端水盆給柳莓莓洗手。
前廳聚集的人彼此相互對視了一番,誰都沒有說話,神色之中多了幾分急切的期待。
清洗,消毒,一切藥師必要的程序完畢之後,水朝陽掀開通往裡屋的帘子,柳莓莓一步跨了進去,仇無衣緊跟其後。
一陣陣**聲在大廳中也聽得見,柳莓莓正是因為聽到了聲音,才判斷出裡面有人需要療傷,若是簡單的診查製藥,無需如此複雜地進行消毒。
在這之前早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仇無衣也沒有覺得有何意外,不大的裡屋躺著足足六個傷者,連床鋪都不夠了,有些人只能躺在鋪著獸皮的地板上。
傷者們的最中央有一個皮墊,上面端坐著一名滿頭白髮的矮小老嫗,應當正是水朝陽所說的祖母了。
「又有誰受傷了,」
老藥師兩手分別拈起一撮顏色不同的粉末撒入面前的研磨缽,頭也不抬地問道。
柳莓莓的雙眼驟然落在老藥師的手指之間,只有同樣身為藥師的她看得出這一手的神奇之處。
「沒有人受傷,來了一個藥師。」
水朝陽在祖母面前變得與一個乖寶寶無異。
「是嗎,」
老藥師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來,在她抬頭的這個時刻,雙手的動作卻沒有停止,從兩包外形不同的乾燥草藥里分別捏出些許藥粉,添加在研磨缽之中。
「怎麼回事,」
仇無衣在柳莓莓身旁附耳問道。
「這位老人家……醫術比我,比爺爺都要厲害許多……我來幫忙,」
柳莓莓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不等老藥師詢問,主動在一名痛苦**的傷者身旁俯下身去,在其腹部幾個穴位快速點了幾下。
「哎呦……哎……呼……謝謝……」
傷者正在無窮無盡的疼痛中煎熬,忽然一陣涼氣從肚子裡面擴散到了全身,幾乎令他透不過氣的劇痛頓時削減了大半。
「不用銀針……你學的是點穴,太好了,快來幫忙,」
老藥師並未表現出如何的驚訝,布滿皺紋的老臉僅僅浮現出些許輕鬆。
「是,阿哥,你也來幫我,」
柳莓莓完全知道什麼時候應當做什麼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交代,立刻就融入了老藥師的節奏之中,反而是水朝陽和仇無衣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一邊,除了打下手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而另一邊,柳莓莓和老藥師之間就像配合了數十年的搭檔一樣,每一分,每一秒,甚至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得嚇人,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聰明人之間比較容易達成默契」。
仇無衣端著換過的水盆回到了裡屋,雙手放在柳莓莓面前。
「等一下,你這雙手……」
老藥師貌似總睡不醒的雙眼忽然抬起眼皮。
「我……我的手怎麼了,」
仇無衣訕訕地問道。
「這是做精細活計的手,你也是武者吧,和我那個只有一身蠻力的蠢孫子好像不太一樣,會縫合傷口麼,」
老藥師一眼就看穿了仇無衣的本質,眼中立刻放出一陣光芒。
「不涉及經脈血管的話大概可以……」
仇無衣只能如實回答,雖然自己擅長用的就是線,但關於縫合人體這方面,其實柳莓莓還要更勝一籌。
「刺人要害的本事呢,」
話題猛地一轉,貌似轉向了不得了的方向。
「比救人擅長些。」
面對這個問題,仇無衣的回應依然十分老實。
「太好了,這個人體內有太多淤血,你能不能割開他的身體,令傷口保持在三寸之內,卻能一直深入到胸腔,」
老藥師反而變得高興了起來。
「這個容易。」
仇無衣指尖微微一彈,蛇形銀光頓時射入躺在老藥師面前的男人胸口,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位朋友,想要切開一條傷口,至少用上刀子吧……」
邊上一個傷勢已經得到了控制的傷者正要哈哈一笑,笑聲卻堵在了他的喉嚨口。
薄得幾乎無法用肉眼看清的傷痕之中湧出大量黑黑的污血,半昏迷的男人連連咳嗽了幾聲,漸漸地恢復了神智。
「殺人的本事,也是能救人的。」
老藥師忽然意味深長地說道。
柳莓莓沒有出聲,默默地配合老藥師的工作,心中卻早已百感交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3s 3.646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