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不想讓自己的命運受制於人,相應的,當一個人能控制自己,或者他人的命運,那又該當如何。
所以程鐵軒的臉色才會變得如此難看。
上一次有這種想法還是在數年前,同樣屬於天衣聖門的三位大師切實地給所有人上了一課,他們當中就有一人擁有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自己的命運受制於他人之手,程鐵軒在數次輪迴之間已經飽嘗了這些痛苦,也是他心中最為不能觸及的東西。
正因如此,雷國的風氣才會如此自由,對於國民而言是新王的功績,對程鐵軒自己而言,卻只是一種畏懼而已。
對依舊處於掌控之中的命運的畏懼。
「老大你臉色好差。」
沙業還是第一次看到程鐵軒露出如此的表情,雖然身處戰場,卻已經把戰鬥拋在了腦後,滿心關切地詢問道。
「沒事,兄弟,你和大叔試試吧,千萬不要勉強。」
程鐵軒機械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垂著雙肩一步步走向觀戰者聚集的地方。
既然程鐵軒已經如此說了,沙業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與酒鬼大師的戰鬥之中,由於酒鬼大師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隔絕,所以他採用的是貼身搏鬥的戰法。
二人不過走了兩三招,戰況就微妙地倒向了一邊,之所以微妙,正是因為酒鬼大師看似落了下風,全程都沒有機會出手,然而沙業的攻擊又根本沒有辦法命中,動作變得特別笨拙。
沙業身高力大,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身蠻力的勇士,實則不然,他的細心在當年的一號班中是數一數二的,只是不擅長言辭表達而已,即使在混戰當中也很難讓他陷入真正的混亂。
可是與酒鬼大師交戰的沙業卻完全判若兩人。
各種各樣的低級錯誤,甚至連初學者都不及的神秘失誤,不知道是走運還是不走運,如此低劣的發揮令仇無衣皺起的眉頭再也不曾舒展開來。
程鐵軒陰沉著臉要殺人的模樣放在誰面前誰都心裡發毛,凌戚是第一個上場的,多少曉得些程鐵軒的心情,兩個人這一次倒是沒相互揶揄。本來仇無衣想問問剛才發生的事,可是一看到程鐵軒扭曲的臉,心中想說的話就不自然地咽了回去。
「這是大叔在告誡咱們啊。」
仇無衣心中百感交集,不禁脫口嘆道。
「咦。」
范鈴雨心中依然不甚明了,抬頭望著仇無衣的臉。
「如果是真正的敵人,在戰鬥中肯定不會說明自己的力量吧,萬一有這樣的敵人出現,咱們就只能憑著自己的能力破解了,大叔一直沒出手還擊,要是他出手還擊的話,這場戰鬥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仇無衣低頭正色道,這一課真的是給所有人的腦袋狠狠一棒,所謂師長,大約只有像這樣在關鍵時刻予以當頭棒喝的才算了不起的師長吧。
戰場上的戰況進入了僵持階段,沙業體力充沛,一時半會之間耗不干力量,但所有的攻擊依舊歪歪扭扭不像樣子。另一邊,酒鬼大師雖然口中說了沒有天衣,假設這是實話,那麼他的力量可能不會持續那麼久,所以沙業明知道自己的攻擊無效也依然要不斷進攻,等待的就是酒鬼大師體力見底的一刻。
落空的攻擊,無意義的招式,戰場看上去猶如玩笑,而且二人還要持續如此無聊的攻防。
「哎,和你倒不算多年不見,什麼時候腦筋能活絡一點呢。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只要堅持就會有結果的,放棄之後讓自己當一個旁觀者也不錯。」
酒鬼大師依舊像之前一樣,連最基本的躲避動作都非常少,甚至可以說就是沒有在躲避,只是沙業的攻擊莫名其妙的在各種「偶然因素」作用之下落空了而已。
「我的腦子沒有那麼好,只知道努力,不斷的努力而已,如果在這裡放棄,被折斷的就是我的意志,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但是我相信比我頭腦更好的人一定會發現其中的秘密,大叔,我是不會退縮的,」
沙業伸開雙臂,陀螺般撞向悠閒散步的酒鬼大師,本來是直線的攻擊中途卻被突然歪曲了,斜斜地偏離了正規的方向。
「這不可能,總不能是滑到了吧,」
范鈴雨氣呼呼地大叫不停,看都不想再看了,各式各樣的低級失誤完全莫名其妙。
「沒什麼不可能,這世界上的事情……小雨,你剛才說什麼。」
仇無衣忽然一怔,雙眼的目光迅速靜止,連忙急急火火地追問道。
「滑到了。」
「往前一點。」
「不可能。」
二人一唱一和的樣子與說相聲無異。
「不可能嗎。是啊,無論怎麼看都不可能,但是……」
仇無衣凍結的目光突然融化了,一個雖然荒謬之極卻又好像能夠成為最佳解釋的想法浮現在腦海之中,能想到這個,仇無衣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瘋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如此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然而,這個世界已經不能用道理來解釋,無數違反常識和道理的東西已經明晃晃地擺在了眼前。
也許荒謬這個詞也是深不見底的吧。
「等等,大叔,老沙,你們再打下去也分不出勝負,不如停止如何,」
心中主意已定,仇無衣將兩手攏成喇叭的模樣,大聲呼喊道。
「行,」
酒鬼大師沒有半點遲疑,直接站在了原地,不在動彈。
沙業的拳頭卻十分兇險地擦過了酒鬼大師的耳朵邊緣,儘管依然沒有命中,連續不斷的進攻已經令他氣喘吁吁,彎著腰站在一邊接受天衣的自然恢復。
「大將出場,想必是已經看到事情的真相了。」
酒鬼大師意味深長地說道,審視般的目光落在仇無衣的臉上。
仇無衣沒有表現出多麼誇張的自信,心情比靈感爆發之時平靜了許多。
范鈴雨跟在後面跑了兩步,到底還是沒有追來,畢竟理論上還是要與酒鬼大師一對一交戰的。
「大叔,我承認,憑著我一人的力量應該無法勝過你。」
開門見山,仇無衣竟然直接說出了認輸的話。
很少能夠見到直接認輸的仇無衣,無論是凌戚還是程鐵軒,剛剛恢復一點力氣的沙業以及站在不遠處的范鈴雨,每個人都驚訝萬分地望著他。
「既然這麼堅決,那你到底看出了什麼。」
酒鬼大師第一次展現出讚許的笑容,抱著手臂等待仇無衣的答覆,其他人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也在另一側等待這個問題的答案。
「大叔你的力量,應該是控制一件事情從發生到結束之間的『可能性』,我猜的可對。」
仇無衣整了整衣袖,從中變魔術一般取出一枚硬幣,高高地彈向天空。
「可能性。」
觀戰的三人面面相覷,唯有程鐵軒一副恍然大悟的驚訝神情。
「當一枚硬幣拋出去的時候,一般人會認為向上的一面可能是正面,也可能是反面,這是兩種不同的可能性,然而在無數次拋投之中,肯定會與硬幣豎直立起來的情況發生,而這種可能性或許比正面和反面要小,就像現在這樣。」
仇無衣隨便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硬幣,其實無需確認,硬幣穩穩噹噹地豎立在幾塊石頭的縫隙之中,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
「聰明,很有趣吧。無數的可能性之間總有我需要的那一個。」
酒鬼大師斂起輕鬆的神情,彎腰將地上的硬幣撿起,旁若無人地揣進自己的腰包。
「難怪……如此說來,我的攻擊失敗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凌戚回想起剛才發生的每一個細節,經由二人一番解釋之後似乎就變得明朗了。
「假如我攻擊了一次,無法命中的幾率應該相當之小才對。」
仇無衣繼續與酒鬼大師交談,這一次就開始涉及其中的細節。
「是的,現在你們已經算得上真正的強者,攻擊我,無法命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畢竟不是零。哪怕是幾京分之一,甚至更小,更小的可能性存在,我也能夠將其化作現實而投射在你們身上,這就是你們所有人無法攻擊到我的原因。你說的很對,一對一的戰鬥情況太單純,不可能百分之百命中我,一起上的話,說不定能夠將可能性化作零,哈哈哈,」
豪邁的大笑震盪在所有人的耳畔,不知不覺之間化作了一堵巨大無比的高牆,將所有人阻擋在牆壁的另一端,竭盡全力也無法翻越。
「大叔,這種力量也太犯規了。」
范鈴雨嘟著嘴抱怨道。
「當然,大叔我就是為了讓你們看看這種犯規的力量,人類永遠不能被自己的想像力束縛,缺乏想像力的人是不可能大倒我的,也不可能打倒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組織,之所以大叔我這段時間拼命給天衣聖門工作,為的就是要和那群傢伙好好分出當年沒有分出的勝負。」
酒鬼大師臉上的笑意與從容盡數消散,鋼鐵般嚴厲端正面容儼然判若兩人。
「大叔你是……」
仇無衣面色驟然一變。
「曾經在黑白之世身為『主教』的人,你們可有什麼辦法勝過我。」
驕傲的聲音終於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簡單的兩個字,分量不知重到何種程度,也許足以毀滅星球的隕星的質量才可與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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