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什峽谷以北。
刺眼的陽光揭開厚厚的雲層,卻始終揭不開從納什峽谷內四散的詭譎難耐的霧氣。
距離上一場重騎兵對決已經過去數日,經過工匠和奴隸們的搶修,殘留在峽谷內的碎岩和巨石已經被清障,碎裂的地面已經被整平,風化的峭壁也已經被再次加固。
如果不是趕路時能偶然間低頭瞥見那些,被雨水沖刷出地表的半截盔甲和慘白屍骨,一般人或許還真以為這是一條大自然鬼斧神工打造的康莊大道呢。
路面已經鋪整完畢,但薔薇營帳上方的軍旗卻依舊沒有半分想要挪動步伐的意思,不僅如此,紮營,安寨,建立前哨站,強化防禦工事,這幾天以來,工匠們收到的,儘是這些命令。
「兵貴神速,不管怎麼想,都應該加緊時間掃蕩敵人吧。」
「舉國上下都等著薔薇將軍打敗叛徒詹姆斯,成為新一任戰神。」
「只要繼續打仗,這些軍備就能源源不斷的賣出去,當然,如果是勝仗那就更好了。」
這幾日來,無論是工匠們,還是將士們,亦或者是聞風而來的城市貴族和商會代表,都在為此竊竊私語,不過疑惑歸疑惑,他們還是中規中矩的聽從薔薇的安排,盡心盡力的完成薔薇布置的任務。
從天空俯瞰而下,浩浩蕩蕩的補給隊伍如蛛網一般,行走在派拉達帝國周圍城市和納什峽谷之間。
他們運來了石材和木料,
他們運來了食糧和美酒;
他們帶走了傷員和殘損,
他們帶走了喜訊和訃告。
軍隊,就是一頭為戰鬥而生的巨獸,將軍的命令是它向前推進的意志,戰士的性命是它新陳代謝的細胞。它在戰鬥時揮舞著撕裂一切的爪子,而它在歇息時也需要吞下巨量的餉糧。
「這些石塊疊上去,搬不動的就請法師來幫忙。石塊和石塊之間用水泥砂漿填實,前兩天詹姆斯手下的野蠻人有入侵的跡象,萬幸沒造成傷亡,萬一詹姆斯的鐵騎也捲土重來,我們就得靠這些石牆來減緩敵人衝鋒的速度。」
「拒馬排整齊一些,尖刺朝外,正對峽谷入口,拒馬下面的土一定要拍的嚴實一些,最好先在底下墊塊石頭,整平後再拿鏟子多拍幾下。」
「崗哨頂上的擋風板下的捆繩得多卷幾圈,然後往死里紮緊。崗哨周圍一圈的引水溝務必保持暢通,我可不想讓我們的戰士在一個被大雨沖刷幾下就會坍塌的崗哨里站崗。」
納什峽谷入口處正在建設新的崗哨位,在這施工現場,一個名為迪克的年輕人正在扯著嗓子指揮著建築工人們。
迪克是一名騎士侍從,一名侍奉在薔薇左右的騎士侍從。
和諸多騎士侍從一樣,作為軍隊中最為基礎的戰鬥單位兼後勤單位,為騎士鞍前馬後、奉獻性命,便是迪克的天職。
只不過,迪克可不僅僅只是一名騎士侍從。
過去的迪克,是一名在鐵匠手底下跑腿的學徒,那名鐵匠名為維克多.塔里斯,是薔薇的親生父親。
在維克多.塔里斯的眾多學徒之中,迪克算的上是得意門生,就算如今加入軍隊,迪克的手藝也沒有絲毫退步,而迪克本人也不吝惜自己的本事,他不僅熱心的幫戰士們日常保養武器,那掩藏在胸口娟繡著十字紋章的軍隊制式紅色戰袍底下的精鐵鎖子甲,也是迪克親手給自己打造的。
每每觸碰到這件鎖子甲,迪克總是會回憶起那被惡人所殺的師父,憤怒的情緒不斷對著他的一腔怒意煽風點火,即便身為後勤人員,迪克總是迫切的想要和一線的戰士們一同上前線殺敵。
只可惜,迪克的申請總是會被薔薇一臉無奈的退掉——
迪克的腿腳並不利索,他的小腿肌腱曾被人十分殘忍的整根切斷,要不是紅衣主教及時救治,怕是要留下一生的頑疾。
迪克依稀記得,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帝國叛逃戰神詹姆斯.塔里斯和帝國通緝犯喬治.路西法闖入鐵匠師父的工坊,殺死了鐵匠師父,毀掉了工坊,還奪走了夢魘騎士的設計藍圖初稿。
迪克很幸運,賊人喬治只是燒斷了他的兩條肌腱就放過了他,為師父蓋上墳墓的迪克,最終被路過的僧侶部隊救下,這才存活了下來,並成功將前一晚喬治和詹姆斯犯下的罪惡昭彰公諸於世。
「可恨的詹姆斯,可恨的喬治,你們可別讓我遇到,不然我會親手殺了你們,為我師父報仇雪恨!」
不止一次的,迪克在心底這般詛咒著。除了一直背在身後的連枷之外,迪克還為自己打造了一把短刀,就是為了在見到仇敵的某一天,能出其不意的給他來一記狠的!
但,就在今天,在這納什峽谷的關隘,一雙帶著血色瞳孔的眼眸,與他的視線不期而至的交織在了一起。
時間,仿佛停滯了數秒。
「喬治路西法?」
「你是啊,對了,你是迪克!」
明明對面的可恨之人正在被全副武裝的戰士押解著,明明周圍都是薔薇手下的精銳干將,迪克的心底深處,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感,以及連迪克自己都沒能注意到的內疚,卻是直直湧上他的心頭。
「啊!」
「殺人啦!」
「救命啊!」
好似閨房裡跑進了蟑螂的大小姐一般,迪克瘋狂的尖叫著,連滾帶爬的朝營帳深處跑去,背後的連枷扔了,懷裡的短刀丟了,身上的鎖子甲也脫了,只留下一路跌跌撞撞留下的足跡,還有一臉無語的眾人。
「走,快走!你這個天殺的通緝犯,看你做了什麼好事!你敢把我們的侍從給刺激的不輕,等下見了薔薇將軍,有你好果子吃!」
從迪克的意外反應回過神來,士兵推搡著淪為階下囚的喬治,讓他趕忙上路。
只是,在士兵沒有注意到的陰影下,隱藏著喬治若有所思的視線,一根細如髮絲般漂浮在空中的血絲,還有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薔薇將軍,人我已經帶來了。」
「感謝,你們退下吧。」
「但是,將軍」
「我說,退下吧!」
「是」
偌大的將軍營帳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只是,這並非什麼香艷情節的前奏展開,喬治的眼前,薔薇看似放鬆無比的擦拭著騎槍,然而在她眼中飄過的若有若無的殺意,卻是在不斷地刺激著喬治的第六感。
這個女人,很強!
「大名鼎鼎的教皇刺殺者,喬治.路西法,我能請你別裝了麼?區區鐵鏈鎖扣也能制服的了你的話,那豈不是顯得我國的教皇陛下太過廢物了點?」
「啊哈哈哈,薔薇將軍,您說笑了,作為階下囚,這基本的規矩我還是得遵守的。」
聽到這話,喬治哂然一笑。在被押解過來的路上,喬治其實便已經悄悄對鎖扣動了手腳,如今他只需稍稍用力,這些用於扣押重大囚犯的刑具便紛紛落地。
只是,就當喬治想要調整一下,從先前難受的跪坐姿勢站起來稍稍舒緩筋骨的時候,薔薇的騎槍便驟然而至,槍尖停留在喬治頭頂上方不足半尺的地方,緊接著,凜冽的殺氣和出槍時帶起的勁風似乎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猛烈地刮打在喬治的臉上。
「誰允許你站起來的?!」
薔薇咬牙切齒的說到,這一刻,在薔薇的眼裡,喬治看到了火焰,仇恨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
「好好好,我繼續坐著,將軍您說了算,您說了算!」
看到薔薇這麼一副處在發飆邊緣的模樣,喬治趕緊正襟危坐,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儘量不讓她有借題發作的機會。
至少,在達成目的之前,喬治還得忍一忍。
「咱就開門見山吧!喬治.路西法,為了接近我,你主動和斥候自曝身份,不做任何抵抗被扣押至此,如此大搖大擺的自投羅網,你究竟打著什麼鬼主意?是詹姆斯那條落水狗請你過來搖尾乞憐,還是你覺得,只要你能走進這個帳篷,你就能像多年前刺殺教皇一樣,和我廝殺一番之後,再堂而皇之的走出這個營帳?」
「不敢不敢,我怎敢和未來的帝國戰神交手,我自認學藝不精,就不在這裡丟這個命了。這次過來,完完全全是我本人的意願,和詹姆斯沒一丁點關係,主要是我想和薔薇將軍你聊聊,老鐵匠維克多.塔里斯的事情。」
「殺手,你不配提我父親的名字!」
不出喬治意外的,當他提起薔薇父親的名字時,眼前的少女立馬撕下平靜的面孔,眉眼裡儘是殺意。
「將軍,請允許我斗膽問一句,您為什麼叫我殺手,我做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你還敢問我?!」
盛怒之下,薔薇提起了手中的騎兵長槍,槍尖銳利的鋒芒直至喬治,隨時都有可能刺下去!
「我父親是被你和詹姆斯聯合起來殺死的!詹姆斯知道我父親不肯幫他,通過你來委託我父親設計這夢魘騎士的戰甲,結果到最後,詹姆斯奪走了圖紙,也奪走了我父親的性命!要不是迪剋死里逃生躲過這一劫,你們的罪行將會永遠掩埋在廢墟之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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