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十一節擔憂
「其他人?」
「嗯,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很低。」瑪麗姨媽說道。「更大的可能性是去見小女王。」
「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去見?不是說……」
「最簡單的一條理由,就是貝勒爾將軍很可能明天會抵達鷹隼城。」瑪麗姨媽說道。「這也是今天為什麼會召開這麼一個拖延到晚上的會議……因為今天必須得出結論。」她撇了撇嘴。「所以雪莉才會今天在那個臨時王宮裡過夜。你瞧,你腦子裡想的都是魔法研究,對發生在身邊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
被姨媽這麼一說,星刻的臉明顯變紅了。
「貝勒爾將軍不是一個拖沓的人。所謂『兵貴神速』,他恐怕沒太多的閒暇用來閒聊。有理由相信,貝勒爾前腳抵達鷹隼城,後腳就會舉行正式措施,雙方要會對聯軍的各項事宜做出部署,達成共識。換句話說,如果明天雙方見面磋商,那麼艾修魯法特必須在場。這就是他為什麼今天會出現在鷹隼城的原因。」
「那他……這個離開……他對我們說謊了?」星刻鼓起勇氣問道。
「不算說謊。因為貝勒爾將軍也只是『可能』抵達,也有可能不抵達。」瑪麗姨媽平靜的指出。「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難道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清楚?他是那種希望自己在外面把所有的麻煩都解決掉,而讓妻子什麼也感覺不到的人。所以哪怕是說謊,這也是為你好的說謊,是為了你而說的謊,所以我才這樣。」瑪麗姨媽嘆了口氣。「不遺餘力的幫你搞定這個麻煩……這樣的丈夫可是很難找的。」
這個話題似乎到此結束了,因為兩個人都發現不知道下面應該說什麼。過了很長時間,星刻終於有些支支吾吾的問道。
「姨媽……艾修魯法特……會……選擇我們嗎?」
「勝算很大,但不是百分之百。」瑪麗姨媽平靜的說道。「你要知道,雖然我不覺得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會有什麼吸引力,但是王權對任何一個男人而言,都是無法抵禦的誘惑。如果艾修魯法特捨棄你們……嗯,我不該這麼說,但是如果我是一個和此事無關的人,我也覺得他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抉擇。不過,」她突然微笑起來。借著燭光,能夠看到老婦人的笑很溫和。
「你放心好了,我可以相信,艾修魯法特選擇了你們。」
「啊,他……他和您說過了?」
「沒有。」瑪麗姨媽用手輕輕的點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女人的直覺而已。」
……
小丫頭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面前半跪的男人。
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增高了不少,艾修魯法特半跪下來之後,兩個人的身高基本上就保持齊平了。
不止是身高而已。這一兩年來的生活已經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他們兩人在鷹隼城街頭第一次意外見面的時候,小丫頭怎麼看都還只是一個未諳世事的貴族小丫頭而已,但是現在,她身上已經自然而然的洗去幾分稚氣,添加了幾分威儀。
但是這一刻,她愣在那裡,如一具木偶一樣。面前的男人依然在正面看著她,依然保持著微笑——從他擔任她的護衛開始,這個笑容就經常保持在他臉上。最初讓她覺得很假,後來卻不知不覺讓她覺得很喜歡。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看不清楚這份微笑,他的臉不知何時變得如此陌生,就連鼻樑上那道傷疤都不再熟悉。他的臉都開始變得模糊,而她完全沒察覺到淚水已經填滿了眼眶。
小丫頭的手中捧著一個五彩的漂亮帽子——那並不是什麼珍品,而是鷹隼城街頭裁縫店隨處可見的普通貨色。不過她在乎的並不是這件禮物本身,而在於它的贈送人是誰。可是她真的沒有想到過,在送上生日禮物之後,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她完全不知道怎麼做,只能雙手捧著禮物發呆。
「……就是這樣,陛下!」面前的男人輕聲細語的說道。
「可是……」她用儘自己全部的勇氣和力量才能說出那句話。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但是從來不曾想到過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句話來。「我……我……喜歡你啊!」
「我也喜歡你。」艾修魯法特用手輕輕的拂去小丫頭額頭上的髮絲。「如果說我這個人全無任何權勢的野心,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娶了你就有資格問鼎這個國家的王座……所以各國王族適齡的成員紛紛雲集鷹隼城。我不相信這完全是因為你的魅力,雖然你確實很可愛。權力是有魔力的,會讓任何人沉迷。僅僅是有一點可能,就足以吸引他們來到這裡做一次勝算寥寥的挑戰了。」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我知道。」艾修魯法特說道。他的手伸開,而對方完全沒有反抗,就這樣被他抱在懷裡。兩個人的臉貼著臉,他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響起。「如果我做出這種選擇的話,人類世界中至高無上的權力就等於放在我的腳邊,任憑我隨時撿起。可是……」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溫柔。「還記得那個夜晚嗎?我們逃出鷹隼城,來到一座林中小屋生火避雨。」
小丫頭機械的點了點頭。
「你……繼承了這血統和這王座。那是你的祖先用難以置信的智慧、勇氣和力量……還有無數人的犧牲才換取來的神聖之物。這是你與生俱來的驕傲,但是也是綁縛著你的枷鎖。對於你來說,那是高於一切的責任,甚至比你自己的生命……比你自己的一切都更加重要。所以那個時候你寧可死也不願屈服和退讓。」艾修魯法特輕聲的說著。「對我來說,也有比我自己生命更高的責任。那就是我的榮譽和承諾……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
「我……」
「我對她們許下了婚姻的承諾,而她們也在我最落魄的時候不離不棄。」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所以,我只能說一句,是我們相見恨晚……我希望我們的關係永遠保持在現在這種狀態。既然您已經出了足以買下我的價格,那麼讓我用我的劍為您服務。」
艾修魯法特鬆開手臂。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又已經恢復最初的狀態——彼此相隔五步左右,艾修魯法特單膝跪地。
不能哭!不能哭!一定不能哭!小丫頭拼命的在自己心裡這樣告訴自己,但是眼淚卻一點也不受控制。她視線模糊,甚至沒有發現艾修魯法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女王陛下!」在她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聽見了身後一個清晰、響亮而且充滿怒意的聲音。
……
羅賓帶著說不出的滿足躺在軟床之上。
人人都說軍旅生活相對艱苦,這絕不是空穴來風或者是單方面的現象。別的不說,不是每個人都能習慣在凹凸不平的硬地面上睡覺的,特別是像羅賓這樣出身貴族之家,自幼習慣了享受奢華生活的人。實際上,羅賓自我感覺已經是那種很簡樸的人了,但是每次在路邊臨時宿營之後,第二天起來都會必然的感到後背咯的疼。
但是他又不能說想要特別的照顧。因為貝勒爾,他的將軍和導師,是從來不攜帶任何特殊的裝備的。貝勒爾總是和普通士兵一樣,躺在硬地上,靠著一條毯子睡覺。有時候他會把自己披風摺疊起來,做成一個軟枕頭,有時候直接弄塊石頭或者土塊當枕頭。既然頭髮花白的貝勒爾都過著這樣的生活,羅賓當然只能效法。
「羅賓,睡不著嗎?」貝勒爾的聲音突然響起。
「沒有,將軍大人,」羅賓立刻回答道。他立刻察覺不對頭。貝勒爾為什麼對他這麼說話?說句實話,他們此時在床上還不到半分鐘,就算再累,也不太可能睡著的。
「嗯,明天就可以進入鷹隼城了。」貝勒爾用一種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口吻說道。「說句實話,好多年沒來了呢。」
「啊,將軍大人,怎麼……好像有什麼危險嗎?」
「危險?不,危險是沒有危險,但是進入一個陌生的城市,總是讓人有點忐忑。」
羅賓一時無語。貝勒爾的話很奇怪。自從和貝勒爾在一起之後,羅比陪著他的將軍大人去過很多地方,好像貝勒爾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將軍,你不是說過你來過這裡嗎?怎麼能說『陌生』呢?」
「情況不一樣,羅賓。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某些東西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控制範圍。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你知道我們國家派出去的……秘密特使嗎?」
這個詞的意思就是間諜。羅賓現在跟在貝勒爾身邊,見識也已經開闊了很多,所以知道這種事情表面上不太名譽,實際上卻是國與國之間必不可少的的事情。每個國家都會向其他國家派出間諜打探消息的,王城更是重點中的重點。這早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
「最近幾個月,我們派往鷹隼城的特使已經一口氣換了三批。」貝勒爾說道。「都是在用魔法通訊傳遞出第一批消息後……立刻宣告失蹤。沒人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換句話說,現在鷹隼城裡的具體情況,我們沒有第一手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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