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節理由
中午的時候,大隊人馬在一處山陰處宿營。
隊伍的指揮官,弗林特顯得有點焦躁。雖然是他下令主要在夜晚、清晨、黃昏行軍,而白晝大部分時間宿營休息。但是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這種違反常規的做法有著顯而易見的缺點,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行軍速度大大減慢了。
有經驗的人可以判斷出,他們前進的速度減半了足足一半。這是因為夜晚策馬快速行軍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為,很容易導致馬匹摔傷之類的意外,所以晚上的時候,你不能走的太快,甚至要以牽馬步行為主。草原雖然平坦,但是要說亂坑、亂石、灌木之類卻也不少。比方說最常見也最危險的坑——那些草原鼠就經常幹這種事情。要是踩中那些危險的鼠穴,奔馳的戰馬就會因此折斷腿腳。
連續幾天做這種蠢事,隊伍之中怨聲四起,就算弗林特也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弗林特是隊伍中地位最高的神選戰士,這也是他成為指揮官的理由。他還很年輕,潛力無限。在之前和恐虐戰幫的戰鬥中,他一口氣殺死了多個敵人,從而得到歡娛王子的讚賞,得到了自己的混沌盔甲。接著,他在一場意外的衝突中殺死了混沌領主阿托利安。憑此功績,他立刻就成為了一名神選戰士。短短數月時間內連升兩級,從一個平凡無奇的掠奪者一下子成為神選戰士,部落里二號人物。晉升速度實在是令人矚目。而又有誰能保證他能最終能達到什麼程度呢?
但是,反過來說,因為晉升速度太快,以至於他並沒有真正的心腹。沒錯,很多人仰慕他,崇拜他,把他看成偶像和部落的希望所在,但是也是因為這個理由,使得清楚的感受到壓力。
不止一個人以正面的,或者是間接的向他表示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們要去進行的是一場危險的偷襲任務。這麼慢慢騰騰磨磨蹭蹭,也許獵人和獵物會換一個個。
如果是弗林特真的是指揮官的話,他肯定已經接受了這些意見。因為這種做法實在太傻了。問題是,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一個傀儡,如一個牽線木偶一樣,在另外一隻手的控制下裝模作樣而已。不知道出自什麼原因(他也不敢問),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不肯自己親自率領他們,而讓他出面擔任這個有名無實的指揮官。
晚餐——雖然按照真實時間來算應該是午餐——匆匆結束。除了少數人負責照料馬匹等零碎事情之外,其他人已經開始休息了。
雖然是正午時分,但是趕了一夜路之後的疲憊還是使得大部分迅速入睡。
弗林特在自己的帳篷里——不是營地的那種可容納家具零碎的帳篷,而是行軍使用的超小型帳篷——正脫掉盔甲,卻看到穆爾走進來。
「弗林特,」作為部落里資格最老的混沌戰士,穆爾也算有點老資格,怎麼說他也是看著弗林特長大成人的。「不能這樣下去了。」
「為什麼不能?」
「大家都越來越擔心。」穆爾解釋道。「本來哪怕我們全速趕路,所謂的『偷襲』也很難成功。我們現在這樣慢慢騰騰的就更不可能了。我們只有這麼多人,你要明白,掠奪之子是一個大部落。沒錯,我們出發的時候,他們的營地還很空虛,但是只要他們隨意的從哪裡抽調一支部隊回來,我們就變成了自投羅網。」
「自投羅網。」弗林特重複了一下這個詞。這個詞用的一點也不過分。老實說,要不是推動這個事情的是一位混沌領主,弗林特絕對會反對這場有勇無謀的偷襲。
「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了。」弗林特想了一下,回答道。其他人倒也罷了,但是穆爾卻是部落里的長輩,不能夠簡單的硬頂回去。
「所以不能再拖了。」穆爾說道。「這場偷襲原本只有一半——哪怕是一半都是很誇張的估計了——成功的機會,現在我們最多還有半成的機會。如果你再這樣磨磨蹭蹭下去,就連這半成的機會也沒了。除非你根本沒打算進行一場偷襲。」
弗林特猶豫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穆爾雖然依然是一個混沌戰士,但是這麼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他從弗林特的猶豫之中就察覺了某些徵兆。
「必須這麼做。」弗林特嘆了口氣,回答道。「否則我們必敗。」
「必須這麼做?必須這麼磨磨蹭蹭的走過去,等到我們抵達的時候,看到掠奪之子已經做好戰鬥的準備?弗林特,我們如果全速行軍,或許還有機會打他們一個冷不防,但是現在這麼做,我們連一點點的機會都沒有啊。」
「我們只有慢騰騰的,才有唯一的勝機。」
穆爾盯著弗林特,沒有說話。但是這種沉默本身就形成了一種心理的壓力。
「我是指揮官。」弗林特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我知道我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等到戰鬥爆發的時候,我必須沖在第一個,如果我們要撤退,我也必須殿後。而這一戰關係著整個部落的存亡,因為我們幾乎所有的戰士都在這裡了。如果我們失敗,那麼……」
「希望你是對的。」穆爾終於開口了。他不再說話,掉頭離開。
弗林特嘆了口氣。實際上,他自己也感覺到強烈的不安。這真的是一次偷襲嗎?或者說,這種做法,真的能「偷襲」嗎?穆爾說的沒錯,掠奪之子只要隨意的抽調一支部隊回來——也許他們連抽調一支部隊回來都不必,只用提高警惕,就足以對付這麼一支弱小而狂妄的敵人了。
弗林特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但是,艾修魯法特是一個混沌領主,如果他說應該這麼做,那就應該這麼做。弗林特沒理由認為自己要比艾修魯法特更加明智。但是,這確實太違反常識了。
他脫掉盔甲的最後一部分,然後將頭探出帳篷之外。臨時營地里已經一片安靜,只剩下鼾聲此起彼伏。
因為是大白天,只有一名哨兵在較遠處的一個坡頂放哨,觀察四周動靜。在白天,這就很夠了,一雙眼睛就足以觀察很大範圍。
弗林特悄悄的走向邊上一個帳篷。他走進去的時候,毫不意外的看到艾修魯法特正坐在地上思索著什麼。艾修魯法特看到他進來,略微頷首示意,沒有說任何話。
「大人。」弗林特用很輕的聲音問道。「他們都起疑心了。」
「嗯,想辦法拖延下去。」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
「大人,請容我冒犯……但是……我想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弗林特試探著問道。「想要偷襲的話,不是應該加快速度嗎?」
「斥候。」艾修魯法特回答道。「局勢緊張,斥候太多。如果急行軍,不管速度多快,也快不過魔法通訊。相反,我們這樣慢騰騰的,斥候就不會立刻用魔法上報,而是會嘗試著先打探一下我們的來歷去向。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但是……」
「看看這個。」艾修魯法特隨手從鞍袋裡拿出一堆東西一丟。
「這些是……魔法通訊捲軸?」弗林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難辨認,因為部落里的巫師,也就是阿索文,也經常花費時間製作這種東西。各個捲軸大小不一,樣式不同,一看就知道出自不同的巫師之手——這就意味著來自不同的部落。
「嗯,這是昨夜的收穫。」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我們確實一路上遇到斥候了,而且數量還相當不少。」
捲軸在這裡,捲軸的主人命運會如何?嗯,似乎不用猜也能知道。
「弗林特,上次我說過,在南方,有一種稱為『兵書』的書籍,用於記載前人的戰爭智慧。其中重點是記載了很多真實發生過的戰爭事例。而根據這些兵書的說法,當戰力的差別達到三倍的時候,就失去了正面作戰的勝利可能。換句話說,在戰力差別三倍的情況下,排兵布陣的巧妙,身先士卒的鼓舞,全軍上下的勇氣……等等諸如此類正常情況下能讓人贏得勝利的方法統統都已經失效了。唯一的選擇只能是依託堅城(或者險要地形)防守。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麼一些不走運的人,要面對這種戰力差別三倍甚至以上的戰鬥。他們中絕大部分自然是戰敗了——這種人自然不必提,但是確實還有另外一些極少數例子,他們贏得了戰力差別三倍甚至更高的戰鬥。」
弗林特屏息靜聽。
「這些贏得勝利的例子中,一些屬於那種無法重複的偶然情況。比方說一次地震,一次隕星,一次洪水什麼的。但是另外一些卻是可以重複的……比方說,偷襲。兵書上說,『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句話的意思是只要最終形成對方沒有心理準備的局勢,那麼弱勢的一方就能擊敗強大的對手。任何一支軍隊,都很難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應付敵人一次突如其來的襲擊。在這種奇襲中,攻擊者一方在開始的時候,將占據絕對優勢。」
「我們的力量對比太過於懸殊。」艾修魯法特繼續說道。「除了偷襲,我們別無選擇。但是偷襲的關鍵並不在於你快還是慢,關鍵在於敵人有沒有準備。如果有準備,那我們跑得再快也沒用,沒有準備的話,哪怕我們慢慢騰騰的也沒關係。」
「我明白了,抱歉,大人。」弗林特低頭謝罪。
「還要堅持幾天。」艾修魯法特說道。還有另外一個理由他沒有說出口,那是因為無語恐慌主力部隊的誘騙行動必須要時間。如他所料,每個斥候身邊攜帶的魔法傳訊捲軸不過一兩個,最多也只有三個——在混沌這邊,魔法傳訊捲軸也是相對珍貴的物品(其實這也很正常,混沌部落的這種結構,巫師們肯定沒足夠的時間、精力和物質條件像教會的魔法師一樣)。這意味著斥候們不是情況緊急或者有重大發現,否則不會使用這種東西的。
「記得,戰鬥之前,一定要強調……要儘量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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