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辭 第十一章浣花奇遇

    小鈴子被關在浣花樓後院，原是想著自己不幸，未曾想這世間還有許多與自己一般可以說是不幸的人。眾人見小鈴子被扔進來見怪不怪般各自做著自己的事，環顧四周，一眾女子有人默然流淚，有人愴然悲泣，有人心神俱滅，有人不以為然。不過是一件件待估價的商品。還有點人間情義所以還會黯然神傷，不過同情自己的悲慘遭遇，同情自己的無能為力，同情自己的命運不公。

    不久，有人送東西進來，都是些極為粗陋的食物，有人無動於衷，有人急急上前狼吞虎咽，被噎到也依舊往嘴裡塞著東西。不久進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身上有難聞的味道，小鈴子皺了皺眉，往一邊躲了躲。但卻見有女孩子上前去跪在她面前，哀求著「榮姑姑榮姑姑我想通了，我想通了，我做我做。」那女子一招手讓外邊的同樣上了年紀的女子來帶了那些說自己「想通了的」女子出去。榮姑環視屋內的女子，第一聲便說：「喲喲喲，是誰那麼不懂規矩還把我們的姑娘綁著的，來人啊，快來給這位新來的姑娘鬆綁！」聲音剛落便進來一人給小玲子鬆開了繩子。

    那位進來的女人不等繩子完全鬆開就開始說教：「哎喲我的姑奶奶們，都這麼久了怎麼就不開竅呢？這拿進來的東西好歹吃些，餓壞了自己怎麼划得來，還在想著自己冰清玉潔，還在想你外邊的男人，還在想自己這般不幸那般不幸，還在想這浣花樓里所有一切污穢不堪？省省吧我的小姑奶奶們，我告訴你們，在這裡有什麼不好？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必風餐露宿，不必看婆婆臉色，也不求著誰，有的是錦衣玉食有的是榮華富貴只靠著自己這腰身打扮。你現在是嫌這污穢不堪，你可想想，進來那麼些姑娘有的是大家閨秀有的是名門之後，做得久了不也照樣做著嗎？再者，你想著你外邊的男人，是，那時候是你儂我儂海誓山盟，他若愛你怎不來娶你？他若愛你你入浣花樓這幾日他怎不來贖你，諸位來時我已和大傢伙兒說好了規矩了，這浣花樓是我姐妹開的也懂得大家的難處，有姑娘被賣進來三日內若有人來贖，只消贖人的人肯出多兩倍的價格我們便放人，諸位也看到你們中間有被接走的了，他們讓你們為他們守身如玉，他們卻在外邊風流快活尋花問柳，何必呢？若真心愛你，為何不來贖了你回去？你們一同進來的開竅的早已是綾羅錦緞穿在身上了，再看看你們，住的什麼吃的是什麼？何必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呢？人活一輩子彈指一揮間，幹嘛為別人活著，左右不過自己過得快活就好何必非要自己找罪受呢？」說完又有姑娘跟榮姑說：「姑姑我做。」左右就說到這裡。榮姑見狀問了句：「還有哪位姑娘想通了的，也不必受這苦了，一同出去謀些榮華富貴。」見無人再說話，只說了句：「言盡於此，各位姑娘好好想想吧。」

    榮姑走了後剛才蹲在小鈴子旁邊的女子上前去拿了兩個饅頭，遞了一個給小鈴子，小鈴子接了道了聲謝，把饅頭往嘴裡一放，「這哪是人吃的東西！」默默吐了出來，手裡拿著咬了一口的饅頭丟也不是拿著也不是，萬一自己等下餓了怎麼辦？看著屋內的人加自己左右不過只剩五個人了，剛才還有十一個人。

    小鈴子問給自己拿東西的女子：「敢問姐姐芳名？」

    女子答道：「我確比你年長些，你稱我蘭姐姐就好，妹妹呢，怎麼稱呼？」

    小鈴子：「叫我鈴兒就好，恕我冒昧，姐姐怎麼會到這地方來？」

    蘭姑娘：「我本是別人的妾室，因為官人要娶新人沒錢便把我賣到這裡來，官人說待新娘子過門了他偷偷拿了新娘子的嫁妝去賣了就來贖我，叫我好生等著。」

    小鈴子：「若蘭姐姐等不到你家官人怎麼辦？」

    蘭姑娘：「左右不過一死，明日便過了贖人的日子了，若我還不肯就範贖人的價格就會往上漲，我官人那時就算有心也怕無力了。左右不過一死，怕什麼？倒是鈴兒姑娘看著不似尋常人家的女兒，怎麼會來這個地方？」

    小鈴子：「家門不幸。」

    蘭姑娘嘆道：「唉，也是可憐人。」

    小鈴子：「方才進來說教的人是誰？」

    蘭姑娘：「那人喚作榮姑，是浣花樓的二媽媽，每日都要來說到幾句叫姑娘們死心的。」

    小鈴子問蘭姑娘：「姑娘可知這些答應了的姑娘出去後最先這些媽媽們會讓她們做什麼？」

    蘭姑娘：「我聽說過，據說是讓她們梳洗打扮了，將她們的開苞之日高價打出，逛浣花樓的公子哥們願意出價的價高者得。」

    小鈴子：「原是這樣。」默然不語，拿起手裡的饅頭默默啃起來，再難吃也咽下了。

    第二日，榮姑依舊過來說教，這裡邊有人出去，又有人進來，不變的是小鈴子和蘭姑娘還有一位未說得上話的姑娘。後邊小鈴子問了才知道這位姑娘喚作巧姝，是因為家道中落被二娘賣到浣花樓的，她說之前與一位心儀男子曾私定終生，誓此生不換。自己被二娘賣到浣花樓的消息已將派人告訴他了，現在自己也只是等等看看自己是否如外人所說那般所託非人。

    日暮黃昏，蘭姑娘急起來：「范郎，難道你竟忘了多年情分真不來接我回去嗎？昔日你教我讀書寫字，分別時我問你會不會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你還拉著我的手信誓旦旦的說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嗎。怎麼現在你還不來接蘭兒回家？」說著嚶嚶哭起來，哭了好一會兒，小鈴子怎麼也勸不聽，只得說道：「你再等一日，再等一日如何？若明日你的范郎還沒來接你我陪著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或者我們總有逃出去的一日，那時我陪你去問你的范郎為何當初不來接你，如何？」蘭姑娘不說話只拉著小鈴子的袖子哭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