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辭 第四十四章宮闈舊事

    王集詠回家後派人前去接應小權國使臣，小權國前來朝賀的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皇城，王集詠派人前去打探翠璽山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並無一點可靠的消息，小權國王子更是以受了驚嚇為由拒不見客。

    太后把莉姑叫到了身邊，讓莉姑去探查皇帝的蹤跡並把皇帝叫回來，並讓莉姑派人打聽翠璽山小權國使臣遇險一事。莉姑只覺得太后有些多疑，畢竟小權國使臣遇險對皇帝而言沒有一點好處，皇帝好不容易攀上右相，前些日子右相才因女兒受了委屈不理會他，他還不忙著修復夫妻關係還有什麼好忙的。倒是那位玉嬪，就算皇帝現在護得多好，夜夜棲身白璧居，不許任何人靠近，那皇后又是什麼省油的燈？

    想著接了旨，往清泉庵去了。

    莉姑原是先皇最鍾愛的妃子，但由於後宮妃嬪爭寵，自己被皇帝生母沈氏陷害，被貶為宮女，後太后入宮後得太后賞識，原只是說幫太后奪得後位自己便出宮去，只是先帝死後自願留了下來，成了太后心腹。

    莉姑到了清泉庵，只聽華仟道姑只問皇帝復仇之事如何？皇帝低頭不語。華仟道姑只氣得坐在椅子上一語不發。許久才又問道：「你到這清淨地來，只怕不只是為你母親上香這麼簡單吧？」皇帝沉默，許久才說道：「確實有一事想請姑姑指教。」

    華仟道姑喝了口茶問道：「何事？」

    皇帝直說道：「宮中最近有傳言說太后當年遺落了一位公主在民間，我只想問問姑姑，十五六年前，太后是否有身孕？」

    華仟道姑聞言沉默許久，心知不可能，自淨月公主公主後太后再不可能有子嗣。這點自己比誰都心知肚明。當年她確實出過宮，回來時也虛弱異常，但絕不可能是有了身孕到外生產了。從宮裡跑來只為問這件事，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皇帝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也不願他有什麼心事誤了大事，於是便說道：「你登基十年有餘，這樣的事情你還看不出來嗎？太后就算有身孕也該是二十年前，十五年前你已然到了太后宮裡，你也知道你父皇極喜歡孩子也極少去她宮裡的，哪來的什麼公主？」皇帝原先覺得奇怪如今卻像解了許多心事般心下開朗了許多。一開始自己就不覺得小鈴子會是什麼公主，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於是辭別華仟道姑回宮了。

    莉姑在外間聽見華仟道姑和皇帝的對話，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在皇帝和楊金禮回宮後走進屋去，對著坐在蒲團上拿著經卷的華仟道姑，說道：「明妃，別來無恙。」聽見這個聲音華仟道姑兀自一愣，隨即顫抖起來，故作鎮定地問道：「你是誰？」莉姑笑出聲來，慢步走到華仟身前蹲下，輕聲說道：「你說我是誰？」只見華仟手裡盤著念珠，嘴裡念念有詞，閉著眼睫毛卻在不停抖動著，莉姑繼而說到：「多年不見，明妃都不肯睜眼看看老友嗎？」華仟只閉著眼睛眼睛說道：「這裡是佛門清靜之地，還望施主見諒。」莉姑站起身來，只笑著說道：「佛門清淨地？明妃可不是在說笑，這不過是道觀里，哪來的佛門清淨地，清修之人本不該過問凡塵俗世，明妃倒是勤快得很，還攛掇起當今聖上對付她的母親來。我今天是奉旨前來，太后在宮裡晚年寂寞，像曾經的姐妹想的緊了，故所以差我來請明妃入宮。」華仟道姑鎮定下來，只說道：「貧尼已遁入空門不問凡塵俗世，還望姑姑轉告太后.......」莉姑厲聲道：「你以為還由得你？」說著一把攥住華仟的手，扭著出了門，讓暗處尾隨的侍衛把華仟帶入宮去。

    皇帝才回宮就被太后差遣過來的左相叫去商量太后壽禮的事情。華仟回了這當年自己浮沉幾許的宮門，只覺淒涼。

    當年皇帝剛打下江山，為了撫慰那些追隨自己的老將的緣故娶了許多將軍和功臣之女作妃子，自己與當今皇帝的母妃沈氏便這樣入了宮中。沈氏見皇帝一心忙於政事，便勸皇帝效仿古人從宮中派出畫師到民間尋訪貌美女子，以畫像決定選哪些女子入宮中，以充盈皇室。皇帝覺得有趣便應允了沈氏的提議，只是自己怎會不知沈氏這樣做其實並不會選出什麼真正貌美的女子入宮，如此便可專寵如此。自己與沈氏相識甚久自然知根知底，只是就算沈氏機關算盡也沒能算到前朝投誠的老臣中家裡會有願意把女兒送入宮來的，本來自己與沈氏只是相識井水不犯河水，但那個人的出現卻無端使二人結成了聯盟。而那個人便是前朝老臣的女兒舒順莉，也就是現下眼前的莉姑。莉姑生的極為貌美，又出自書香世家，皇帝自然喜歡與她親近，自己與沈氏雖有幾分姿色但比起莉姑來皆遜色許多。於是合謀使莉姑被貶為宮女。雖然沈氏機關算盡，但終究沒算到他哥哥沈修文竟會畫了一幅美女圖送進宮來還使皇帝一見鍾情。雖然皇帝見到本人時大失所望，並不再召幸，但多年後莉姑卻與那位因畫入宮的女子連成一氣，沈氏死了，自己為了自保在皇帝死後便遁入空門。沈氏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自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年犯下的錯事總該是要償的。抬起頭，只見黃昏夕陽中，點點歸鴉西去。終是因果循環，難逃此劫。

    被宮人一路帶著向太后行宮走去，這一路許多舊景依舊，只是物是人非。到了殿中，只見台上一個孤傲的身影背對著自己，遠看只覺得像一隻彩金鳳凰。原以為皇帝因為結髮妻子的緣故會一直後位空懸，未曾想最後確立了這樣一個女人為後，這也便是眼前這個女人的厲害之處。吳立明公公上前稟報太后人已帶到，太后揮手屏退下人只剩下莉姑站在旁邊，轉過身來，面目含笑，卻看得人脊背發冷，一絲不苟的妝容更襯得她不怒自威，原本這是華仟和沈氏最想成為卻又不敢想的人，未曾想如今卻是這個樣子了。

    太后看著華仟也不說話，華仟看著太后許久兀自笑出聲來，聲音突兀地在殿內迴蕩。莉姑出言剛說大膽，太后舉起手示意莉姑不要說話，自己緩緩一步步走到華仟面前，一手鉗住華仟的下巴仍舊笑著問道：「明妃，別來無恙啊！」華仟被捏的眼裡滲出淚來。太后只笑著說：「多年不見，明妃我見猶憐的模樣不減當年啊。」說完一撒手，華仟便跌坐在地上。華仟坐在地上，抬起頭仍舊大聲笑著，那笑聲只讓人覺得突兀，刺骨。華仟道姑知道自己落在她手中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只笑著說道：「當初我提拔你想讓你為我所用，未曾想今日自己卻到落到這步田地。」太后只反問：「你提拔我？」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華仟也冷笑出聲：「是啊，只是可惜了沈氏做了冤死鬼。」太后聞言皺了眉，華仟仍舊嘻嘻笑著說道：「你真以為你當年死掉的孩子跟沈氏有關，你當真以為你終身不孕是沈氏做的手腳？」太后盯著她，眼裡逐漸升起怒氣，恨恨的說道：「是你？」華仟仍舊笑著，說道：「人之將死，騙你做什麼？」太后攥起了拳頭，眼前這個人，原本是自己最為信任的當做姐姐一樣的人，當初自己知道她會給自己使些小跘子都不以為意，甚至最後莉姑要殺她自己把她保了下來，未曾想卻是這麼惡毒的一個女人。太后掐住華仟的脖子，只再次問道：「是你？」華仟想笑卻慢慢面目變得猙獰起來，從喉嚨間擠出「是我。」兩個字來。太后聞言一怒之下掐死了華仟。

    這一切，被安排在裡間的小鈴子看得真切聽的真切，心底直發寒，恐懼一股腦襲上心頭，跌跌撞撞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