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信號彈
「嘔…咳咳…」
「有沒有受傷?」
「還、還好…」
姜河渾身濕透,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只覺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肚子裡已經沒有多餘的東西可以吐了,乾嘔了半天,腸子像被打了結一般。路茜比他強一些,或許是感官失靈的緣故,只緩了片刻便起身將他扯上了屍體堆。管道口排泄屍體的動靜不小,場地里還有許多行屍,容不得他們久留。
迅疾的水流其實還不算致命,關鍵那橫飛而來屍體太過沉重,幸虧兩人及時調轉方向,身子前傾下落化解了一定的力道。如果迎面被硬邦邦的屍體拍中,姜河估計自己的脖子都會斷掉。
「水停了。」路茜光著腳踩在管道壁上,水流漸弱,從開始的嘩嘩聲響變作無聲蜿蜒,從她腳邊滾過一道九曲連環,與管道口粘稠物匯成一股。
「好,容我喘口氣。」姜河勉力撐起身子,眼前陣陣發黑。雖然屍體池裡的腐屍充當了緩衝包,沒有讓他一頭撞在混凝土管壁上,但那力道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姜河緩過神不覺心悸,對那管道盡頭更是好奇。
「你沒事吧?」姜河歪頭看了看路茜,她的長髮濕成一綹一綹的,粘在臉頰和脖子上,臉色慘不說,嘴唇也白的嚇人。
「沒什麼感覺。」路茜頗為無奈的聳了聳肩,道:「頭一次被人衝進下水道。」
「……」
二人緩了一陣,待姜河氣力恢復了差不多,兩人再次從屍體池泅渡而過,哪裡摔下來的,就要哪裡再爬上去。手電摔進了屍池,撈上來已經沒法用了,畢竟是老式家用手電,不抗造。不光如此,姜河背包里的煙花爆竹也徹底報廢了,掛在身上的槍支不知道有沒有影響,槍口一直在嗒嗒滴水。
路茜告訴他有沒有手電都一樣,雖然許多感官失靈,但黑白視野依舊存在,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摸黑潛行還是綽綽有餘。姜河無法理解所謂的黑白視野,聽她說的篤定,便不再多言,跟著半人半鬼的路茜爬了上去。管道里風聲很大,越往深處越是寒意逼人,路茜沒有感覺,姜河卻凍得牙關打戰,風聲間歇的時候,總能聽到他『嗒嗒嗒嗒』牙齒磕碰的聲響。
爬了大概十多分鐘,姜河撐不住了,急忙拉了拉路茜腳腕,示意她停下休息一會兒。爬管道不是爬山,身體可以協調用力,他倆可是真真的在「爬」,四肢緊貼管壁,必要的時候還得用肚皮增加摩擦面,又冷又累,沒一會兒便報廢了體力廢柴。
路茜小心地跨過管道中間的水垢,眯眼看了看深處,無奈地搖了搖頭。
「怎麼了?」姜河心裡咯噔一下,心想該不會是前邊沒路了吧?
「看不到太遠。」路茜擰了擰頭髮上的水珠,道:「我記得之前的視距就是三五米,現在還是一樣。」
「真夠邪門兒的。」姜河喘著粗氣,問道:「除了眼睛還有其他正常的感官嗎?」
「不知道,這種感覺不好描述。」路茜歪著頭想了想,舉了個似是而非的例子:「就好像開碰碰車,雖然可以操作方向盤,但卻沒法控制方向,感覺…感覺不像是自己的身體。」
「打了麻藥的感覺?」姜河唯一的類似體驗就是拔牙和割包皮,上了麻藥確實感覺身上少了點東西。
「差不多吧。」路茜沒打過麻醉,隨口附和了一句,倆人完全是各說各的。
話休煩絮,幾分鐘後,二人再次爬上征程,這次姜河咬牙挺了過去,沒有半路歇息。爬得越高越擔心再碰到抽水馬桶,身後的管道口已經看不到了,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憑藉路茜發出的聲響跟上。睜眼瞎的感覺太難受,姜河忍不住心裡犯起嘀咕,心想這一切會不會是自己的幻覺?難道的路茜的幽靈在帶著自己前行?
又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漫長的管道終於到了盡頭,姜河只覺得臉前的勁風忽然消失不見,再看去,前邊的路茜已經不見了。
「路茜?!」姜河頭皮一炸,心說這下玩兒大了,真的碰鬼了?心裡如是想著,急忙手腳並用向上攀去,沒爬出幾步,突然手下一空,一腦袋栽了出去,『咣當』一聲,撲倒了什麼金屬器物。
「我在這兒。」黑暗裡傳來路茜的聲音,窸窸窣窣一陣響動,眼前猛地亮了起來。
姜河急忙抬手遮住眼睛,從指縫望了出去,只見眼前一片開闊,竟是一間空曠的廠房!姜河掩飾不住的震驚,急忙從摔落撲倒的鐵架上爬了起來,沒等看清眼前環境,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連拖帶拽的拉進了一層帷幔後邊。
「噓!」路茜輕聲低喚,制止了急欲反抗的姜河:「燈不是我開的,有人來了。」
姜河急忙停下了動作,扭頭看了眼身處的位置,他倆身後是一架巨型鋼鐵事物,抬眼望去,足有十多米高,底部基座是一圈冰涼光滑的金屬板,圍成了圓柱形狀,上層結構是無數形態各異的金屬部件,內里矗立著一尊漆黑的錐形機器,看起來科技特徵明顯。而擋在身前的帷幔其實就是覆蓋著這尊金屬傢伙的放水油布。
「不愧是發射基地,好傢夥。」姜河暗暗腹誹,屏息聽著外邊的動靜,路茜摸了摸兩米來高的金屬板,低聲道:「爬上去,這裡會被發現的。」
「怎麼爬?」那金屬板表面光滑,連接處嚴絲合縫,根本沒有蹬腳的地方。
「你踩著我上去。」路茜低低應了一聲,忽然眼神一變,豎起手指示意噤聲,指了指油布外邊。
腳步聲漸近,鞋底『吧嗒吧嗒』踩在平整的地板上,越來越清晰,間或還有人聲。
「聽錯了吧?哪兒有人?」男人甲說。
「不對,肯定有動靜,我聽到了。」男人乙回答。
姜河二人噤若寒蟬,儘量將身體靠在金屬板上,好讓油布外看起來自然一些。青綠色的油布雖然有股塵土和機油混雜的氣味,但卻完整無損,找不到縫隙來窺探外邊。那兩人的腳步聲就在油布外晃蕩,甚至可以聽到他們的呼吸聲。
「估計是水閥的聲音,走吧,這兩天還不夠忙的。」男人甲說著打了個呵欠,顯然對同伴的疑心有些不滿。
「不是。」男人乙的聲音嚴肅了起來,低聲道:「貨架剛才是倒著的嗎?」
「嗯?沒注意,說不定剛才不小心碰的。」男人甲走動了幾步,停在了姜河面前。
路茜看了眼姜河,後者也是滿頭大汗,那傢伙和姜河只隔著一層油布,幾乎可以看到油布被男人背部輪廓拱起的形狀。
姜河瞬時冷靜了下來,緩緩抽出砍刀,打算抽冷子給丫來一刀。路茜看到了他的動作,不過沒有阻止,眼前飄向他腰間的手槍,姜河會意,朝她那邊側了側身子。路茜探出手指將手槍夾了出來,低頭一瞥,臉色垮了一半。槍沒有打開保險,按照姜河的一貫性格,只怕還沒上膛。
外邊的男人『咦』了一聲,似乎有了新發現,『咔嚓』拉槍上膛,油布前的男人似乎也察覺不妙,後背離開了油布。
姜河低頭看了眼腳下,猛然意識到對方可能是發現了水漬,於是當機立斷,揮刀捅出!同一時刻,路茜上膛開保險,就地一翻滾出了油布。
兩人初次合作還算默契,姜河揮刀出手便覺不妙,那人已經離遠,油布被一刀扎穿,卻連人的腳後跟都沒蹭著。
「糟!」姜河暗道不妙,槍聲驟起的一瞬攥著刀柄便撲出身去,不料那油布結實的緊,砍刀掛著油布扯出一條縫隙,猛地一滯,竟然將整層油布給掀了下來!
『呼啦』連聲亂向,裹著金屬大傢伙的超大型油布就這麼從天而降,如一張巨網當頭籠下,將四人一齊掩埋。
短暫的槍聲戛然而止,緊隨其後的是聲聲怒罵,看樣子剛才駁火的倆人誰都沒討到好,估計剛進入狀態就被姜河給攪局了。
姜河連滾帶爬翻起身,一邊撩油布一邊喊著路茜的名字,廠房內的燈光透不進油布,翻騰半天竟然沒有找到出口。忽然眼前滾來一團事物,姜河看那傢伙表面的油布也在浪潮般擺動,心知一定也是被蓋住的倒霉鬼,正著急扒瞎的想鑽出來。
姜河後退幾步躲開,擔心那是路茜,猶豫著沒敢下殺手。
「砰砰!」兩聲槍響,男人甲大聲怒吼,氣極之下居然不顧可能會傷及隊友,衝著油布胡亂開出了幾槍。
姜河急忙趴倒在地,突然聽到路茜喊他的名字,仔細一分辨,發覺不是眼前的人,當即舉刀捅了下去!
『噗嗤』悶響,鋒利的刀尖穿透油布,狠狠攮進了還在兀自掙扎的男人乙體內,不過礙於視線,這一刀沒能扎准,男人痛叫一聲,舉槍便扣下了扳機!
「茜茜趴下!」姜河深知一擊不死的弊端,一刀下去的同時便趴倒在地,還不忘提醒路茜。不過喊完又覺得多餘,路茜說過,她的身體目前和行屍無二,不懼刀槍。據說宋瑤被白聿棟帶走之前,渾身上下基本上每一塊兒好肉,槍子兒都吃了不少。
路茜此時距離姜河的位置不遠,油布實在太大,迎頭蓋住了幾人不說,還連帶著掛倒了一些框框架架,踢里哐啷一陣聲響,更是亂套。
被姜河戳了一刀的傢伙發了狠,一梭子子彈將油布躥出一排彈孔,穿透之餘又把一方油布帶了起來。匍匐在地的姜河瞅準時機,端起挎在身上的步槍回敬了一串子彈。活該那傢伙倒霉,他自己身前的油布被子彈打飛,堪堪將他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出來,油布飛起,姜河驚喜的發現自己居然就趴在他腳下,於是當即上膛扣下扳機。
火舌噴吐,子彈從男人乙褲襠飛流直上,『嘭嘭嘭』鑽出幾個窟窿。那人身體劇震,抽搐了兩下不再動彈。
而此時,油布之下安靜了。
姜河覺著有些奇怪,繳了死人的械,抬眼看到路茜正趴在斜對面,豎指於唇,然後指了指兩旁,示意趕緊爬出去。姜河見狀急忙趴下了身子,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具屍體,被子彈帶起的油布又緩緩落下,蓋住了兩人。
姜河估摸著另外一個應該是偷摸溜出去了,這會兒可能正在外邊守株待兔,自己這麼烏龜爬出去,只怕還沒露頭就得被打成蜂窩煤。於是放棄了匍匐前進,探出刀尖將剛才打出彈孔那一塊油布支起了一些。燈光透過彈孔射了進來,在地面投下圓圓幾團光斑,順著彈孔看了出去,排污管那一側沒有人。也不曉得那傢伙是在埋伏還是去搬救兵了。
正思索間,突然遠處響起了密集的槍聲,雖然隔著好幾層屏障,但依然無比的清晰!姜河猛然想到那些翻越鋼架牆的傢伙,看來真的不止自己一夥兒人在打這裡的主意。根據爬管道的時間和角度推測,他們所處的這間廠房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那座高聳的建築,這裡隔音並不好,姜河聽那槍聲的位置,判斷駁火的方向應該就是自己和研究生那天探雷的位置,那個露天大廁所。
就在此時,排污管那邊的油布猛然隆起,路茜撩開篷布鑽了出去,握槍對準了一個方向!
不過她還是慢了一步,在她射擊之前,『噠噠噠』槍聲響起,姜河眼睜睜地看著路茜胸口爆起幾團血花,倒退幾步摔倒在地。熱血瞬間衝上腦門兒,路茜所指的方位正好是姜河身後的位置,虧得姜河剛才沒有退出去,否則已然成了槍下亡魂。
雖然知道路茜不懼槍彈,但眼看著同伴被亂槍擊倒,憤怒還是蓋過了理智,當即翻身掃射,油布被撕開一道口子的同時,姜河起身飛撲而出。守株待兔的傢伙被姜河胡亂甩出的子彈擊中的大腿,剛踉蹌幾步還沒停穩,姜河便已魚躍而出,雙方像個不到兩米,對方急忙抬槍,姜河想都沒想甩出了砍刀。
『嗖!」
砍刀在空中划過一道風聲,『嗤』的一聲連根沒入那人胸膛,那人中刀倒地,扣下了扳機,子彈從槍口斜斜曳出,將排污管之上的鋼化玻璃打成了滿地碎片。
路茜抱著腦袋跑開,不怕刀槍不代表喜歡受傷,那幾槍還沒什麼,倒是頭頂嘩啦嘩啦墜落大片玻璃,半扇錐形碎玻璃貼著路茜的鼻尖摔落,驚出她一身冷汗。中槍都沒死,萬一被玻璃把腦袋削掉,那可真是死的太冤了。
「還是那麼衝動!忘了我不怕子彈了?你離他那麼近,萬一打中你,瑤瑤怎麼辦?」路茜沒好氣的數落了他一頓,見他沒有傷到,總算是放下了心。
姜河訕訕傻笑,隨口道:「小姜飛刀名不虛傳,不怕不怕——對了,那邊什麼情況?」
路茜也急忙折返排污管那邊,兩人踩著牆體凸出的管道攀了上去,扶著窗框望向槍聲大作的方向。大窗戶的玻璃被打碎,戈壁灘上的夜風夾雜著砂石怒卷而入,刷在臉上生疼。
姜河腿肚子有些發軟,不出所料,這就是他最早當做燈塔的那棟高聳建築。窗外夜色沉沉,視線極其開闊,腳下的高牆矮房都變成了玩具。西南方向不時亮點火光,緊接著槍聲便與風聲一同四散至各方。
「打起來了?」路茜疑惑不解,驚嘆道:「是剛才那些人?」
「應該是。」姜河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不由自主想起了邵山,難道他真的來了?
「誒?不對…」姜河突然怔住了,探手指向了建築腳下。路茜也看到了,幾乎緊挨著高聳發射塔的位置,一顆燃燒著綠色火焰的信號彈騰空而起,躥至天空後引燃了照明劑,灑下一片刺眼的白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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