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廬一掃小半個月的死灰之氣,恢復,不,是比往日更歡聲笑語鬧騰起來了。
阿妖心說得虧自己幾百年前就認識了扶蘇啊,這麼粗的大腿那是抱定了。盤算著趁他高興,過幾天來把那件事說一說,他一定會幫忙的。
其它人則完全沒有任何小心思,齊刷刷圍著在餐桌上狼吞虎咽、胡吃海塞的桑夏。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那種失而復得無比歡喜的笑。
蒙毅一副慈父模樣地圍著圍裙,熱了一道又一道菜。這些都是子夜買的外賣,大家也都沒什麼胃口,也就剩下了很多。而此時,已經被桑夏一掃而空。
桑夏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後,看向盯著自己的可愛小孩,「你真漂亮,像個粉娃娃。」
平兒仰著臉笑嘻嘻地咧著嘴,掉了顆門牙的樣子看上去越發地可愛了。
「桑夏姐姐,什麼時候帶平兒去看電影呀?你上次答應平兒要去看麥兜兜的。」
「麥兜兜?什麼東西?」桑夏一臉茫然,大家也都沒在意這個小細節,但是平兒不開心了,嘟著嘴。
「桑夏姐姐說話不算話。」
「唔…那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嗯。」平兒點了點鍋蓋頭。
喬子夜已經不知在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個黑白照片,和所謂的靈堂撤掉了。堪稱神速!
熱鬧了會兒,多半都是大家在嘰嘰喳喳地說,桑夏在猛吃。
陳朦見大家都高興著,便無心再多打擾,和蒙毅說了幾句拎著平兒先離開了。把時間留給更想與她說話的人吧。
陳朦作為過來人,當然知道這種失而復得是多麼難能可貴了。
她是個知情識趣的人,自然不會煞風景地為了表現自己的熱情,或者說為了表示自己是很關心桑夏的人而多留片刻。
沒必要。人的心,都是有感知的。你是真情還是假意,能瞞得了一時騙不過一世啊。
知道桑夏沒事人似地回來了,她的內心已經無比震憾並且高興了。
蒙毅這段時間茶不思飯不想,話也不多說,實在難受了就跑去喝酒。
她看著也是心疼得不行,可這種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啊。
真的,萬幸。桑夏,回來了。多好哇!
然而,很快地大家便查覺到了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看看,我們小桑夏都瘦了。」蒙毅都樂瘋了,同時發現她原本還有點兒肉肉的小臉已經塌陷了不少。
「那就給我弄點兒吃的唄。」桑夏拿著根牙籤剔著塞在牙縫裡的雞肉絲。
「想吃啥,叔現在就去買,晚上做頓豐盛的。」
「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子鵝、爐豬、爐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什錦蘇盤…嘖嘖嘖」
蒙毅…喬子夜、素兒…
這詞兒咋聽著這麼熟呢?!!三人疑惑地盯著桑夏。
蒙毅撓撓頭,「那個,嘿嘿小桑夏,不是叔不願做哈,這,這些東西叔也不會做啊…」
桑夏斜睨了他一眼,叨著牙籤一臉不屑,「不會做,哦,那你還大言不慚說做給我吃!」
蒙毅…喬子夜、素兒…
什麼情況?小桑夏從來不會對蒙毅這麼…沒有禮貌的呀?!!
蒙毅嘿嘿笑著,臉上帶著點兒尷尬,「叔給你買,給你買。不過,你確定要這麼多嗎?這我們所有人加一塊兒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擱著又不會壞,沒事兒,去吧。」桑睡用力地甩手,拍向蒙毅的肩,「趕緊去,坐這兒東西就能自己飛上門吶。」
蒙毅一臉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扶蘇,扶蘇則一直坐在客廳沙發上捂著臉。
「子夜,那啥。」蒙毅憨憨地紅著臉,木訥地笑了笑。
喬子夜跟著他走到一旁,「我,我那啥,手頭沒這麼多錢…」
喬子夜從來沒這麼痛快地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蒙毅手裡,「蒙大哥你這有什麼好客氣的跟我,沒密碼,隨便花。」
罷了,蒙毅樂顛顛地出了門,子夜像是把丟了十幾天的精氣神都撿回來了,高興地跑到塌塌米的茶海旁,「吃完了來喝點茶,消消食。」
素兒忙著燒水洗茶具去了。茶海許久未用已經落了些灰,子夜精心地沖洗了一次後,用開水燙了燙。保證所有東西都煥然一新後,工序繁複衝起了茶。
一時間屋內又重新瀰漫開四溢的茶香。
潤廬,一直都是個雅致的地方啊。卻因為十幾天前的噩耗,讓所有人都失了心情,丟了神魂似地形同走屍般,哪裡再來這些情趣可言。
而如今一切就像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
扶蘇看著大家忙碌而歡喜的神情,心中愈發不願去提事情的真相了。
該當如何是好呢?要不,就此瞞住?不行,不行。
想到這兒,他覺得還是趕早把事說開了。就算接受不了,那也得接受。
況且,還是有希望的不是麼?!
「子夜。」坐到茶海旁,扶蘇咬了咬牙剛想開口,素兒搬著幾道小糕點笑咪咪地走過來,「扶蘇,拿著。」
「桑夏,坐啊,別站院子裡,外頭風還是挺冷的。別吹感冒了。」素兒拖著桑夏的手,把她按到靠近壁爐的位置坐下。
「噹噹,看,你最愛吃的桂花糕,還以為你走了,這是買回來供…哎呀,不說那個了。反正都是買給你吃的。」素兒開心地把糕點塞進桑夏嘴裡。
心想差點說漏嘴,這可不是子夜買了當靈堂供品的麼。好險!
桑夏邊嚼邊含糊地說了句,「嗯,味道是挺好的。」
「子夜…」扶蘇剛開口,素兒像發現了新大陸似地一聲尖叫,「呀。你倆是不是悄悄背著我們結婚了啊?!!子夜,你看,戒指都戴上了。」
喬子夜直起上半身探看一看,一臉壞笑地捶了扶蘇一記,「咦喂,動作挺快啊。」
扶蘇嘆了口氣,心想此時的這個桑夏不是他的她啊。雖然身體是,但意識不是。
那戒指可是兩人的結髮之誓啊,不行。
「脫下來。」扶蘇伸出一隻手突然對桑夏說道,子夜和素兒兩人錯愕地看著他,而桑夏呢,則滿臉不在乎地歪著腦袋,隨手將戒指摘下丟進扶蘇手中。
什麼情況?!子夜和素兒心說自己不就是開個小玩笑啊,至於嗎?這麼認真的嗎?
「子夜…」
「你別說話。」扶蘇的『夜』字還沒落地就被喬子夜用力拍在後背心給震斷了。
「你什麼意思?欺負我們小桑夏是不是,戒指戴上了還有摘下來的道理嗎?這麼不負責任,你別做我兄弟了。」喬子夜義正辭嚴地說道,素兒在一邊抿著唇用力點了一記頭。同時,朝喬子夜豎起大拇指。
「子夜…」
「過份了啊。過份了啊。快把戒指給桑夏戴回去。咦,對了,桑夏,他向你求婚了嗎?」
桑夏接過喬子夜遞來的熱茶水,吹了口氣,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哇靠,扶蘇,你竟然連婚都懶得求,就把人給娶了。現在還好意思把戒指要回來。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無恥之人啊。沒看出來沒看出來…」
素兒嘖嘖嘖數落著扶蘇,說完順勢將桑夏一摟,「桑夏,要不,不理他了,咱們姐妹倆做單身貴族。」
「別介。」喬子夜一臉不願意地瞄了瞄素兒,「小桑夏讓我告白我就告白了,你怎麼轉臉就給忘了呢。是吧,桑夏。」
「是你個頭。你告白桑夏聽見了嗎?聽見了嗎?嗤…」
「聽見啦。」桑夏放下茶盞咂咂嘴,「那麼大聲鬼吼鬼吼的,當然聽見啦。」
喬子夜滿臉通紅扭了扭脖子,突然覺得室內空氣有點凝結,壁爐的火是不是燒得太旺了…
素兒眨巴眨巴眼,「真的…聽到了嗎?」
扶蘇擰著眉頭、頷首暗自觀察這個奇怪的桑夏。
「聽到了呀。他說,白素璃,我喬子夜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重要的事要說三次嘛,對吧。」
桑夏一副老神哉哉的樣子。語氣也很淡然,好像那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
扶蘇暗忖,原來她的意識一直都是在的。那麼是不是說,其實桑夏原本的意識也可能存在於身體的某處呢?
同樣都是兩重身,不可能她聽得到,而那個她卻聽不到啊。
極有可能!扶蘇暗自點頭,心中莫名地有了一絲歡喜。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是否意味著他說的話,他的桑夏也能聽到呢?!
「子夜…」扶蘇剛開口,又雙叒叕被打斷了。
真是夠了,正想著正色厲聲喝斥再也別打斷自己了,赫然發現這次出聲阻止他說話的人是桑夏。她朝他看了一眼,突然間,他似乎懂得了那個眼神。
「喬子夜,白素璃」,見扶蘇應該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便轉頭似笑非笑,半分認真地喚了兩人。
子夜和素兒奇怪地同時皺了皺眉頭,桑夏從來都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叫過他們啊?!
「我,很抱歉!雖然,我也沒什麼可抱歉的。不過想了想,因為會讓你們失望,所以還是提前說一聲。」
扶蘇確實是猜到她要幹什麼了。罷了。由她自己說也好,他也真不知道怎麼開口好。
反正之於現在的桑夏而言,她與所有人都沒有任何一絲關係,更無情誼可言。她去說這件事,是一點負擔都沒有的。
子夜和素兒一臉懵逼地盯著桑夏,不知道她要幹嘛…
「我是…」她想了想扭頭問扶蘇,「那叫什麼來著?」
「兩重身。」扶蘇木然回道。
「哦,我是桑夏的兩重身。所以,現在的我並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我跟『她』完全不同,你們可以認為我是『另一個她』,也可以認為我是我,她是她。或者,你們也都可以拿我當陌生人。明白了嗎?」
子夜…素兒…兩人對視一眼,完全沒整理好情緒。
不是。是完全整理不好情緒。
徹底蒙圈,兩臉懵逼。如遭雷劈。
桑夏又抿了口茶水後用手輕輕地揉著腦袋,邊說著,「所以,抱歉!讓你們失望了。」
素兒是知道兩重身的,被雷劈了不知道多少次後,終於理清思路醒過神,「那,那你還是原來那個桑夏嗎?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你的身體沒有變化吧。」
桑夏笑笑靠在壁爐旁圍築起來的一層矮沿上,指了指自己,「如你所見,並未有半分改變。」
「那就好那就好…」素兒木訥不知做何反應,只愣愣地點頭。
「那,那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名字,好像很熟悉我們似的?!」喬子夜不太懂兩重身是什麼意思。
不過在他想來,就算是精神分裂。好像也極少說有另一個人格,對其它人格所認識的人非常熟悉了解的,吧?!
「是這樣的,我呢,一直在這具身體裡。她看到的既我看到的,她聽到的既我聽到。
所以,你們所有人我都認識。不過我沒有她的感受,所以也就沒有她對各位的感情。
所以,見各位如此歡迎我歸來,但是我真的不是她。」聳聳肩,桑夏有些無奈同時也並不是那麼在意兩人的感受。
確實,對於她來說雖然有時也會看這些人打打鬧鬧,但感情是真的沒有。
至多就是對大家的性格脾氣有些了解罷了。這就有點像普通人看電視劇,有些人會沉迷對劇中角色有愛有恨的,但這個桑夏顯然並沒有這種代入感。
子夜和素兒又再對視一眼。
子夜張著嘴愣了半天,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沒關係。只要你回來了。子夜哥哥就高興。」
這個反應倒是有點出人意料。桑夏呆愣了一下,笑笑顧自喝了口茶。
扶蘇也沒料到子夜會如此淡定面對這件事,他當然無法了解子夜作為一個會生老病死的『正常人』軀體的存在感是很強的。
雖然他可以帶著所有記憶無限輪迴轉生,但之於他而言所謂的『兩重身』不過就是等同於人格人裂。
他覺得既然這個桑夏能活生生地在這兒跟他喝茶聊天,那個桑夏肯定也可以呀!
這點倒是和扶蘇所理解的有了異曲同工的相似處。所以,失望之餘,心中還是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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